第23章
之前她分明是喜欢的,因为是自己所赠,所以才感到如此憎厌么。
他突然不懂了,过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为何如今净在惺惺作态。
使小心思诱哄他交出铃铛,骗他说想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最后,更做了个假傀儡来诓骗他……
这个人,还是过去那个乖巧温顺,从不忤逆自己的女孩么。
慕衡呼吸一沉,控制不住去捏住她的下巴。
凡间的女子多狡诈,眼前这个也不例外。
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清绝的面上,渐渐染上一层红霜,内心剧烈的煎熬着,使他整个人气质与寻常决然不同。
被该死的头痛折磨了一整日,他心情差到极限,手上忍不住用了些力道,转眼便将她脸颊捏红了。
躺在床上的人吃痛,突然翻身,蹙着眉头微微挣扎着。
“慕衡,你不要过来——”她朱唇微张,于梦呓中轻轻唤出他的名字。
大概,应是个噩梦。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凤目中闪过一丝讥诮,很快隐匿了身形。
第23章 最痛不过如此那双凤目中已无一丝一毫……
青姻醒来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摸了摸脸,觉得有些滚烫。
丫鬟一直守在她身边,说大夫来看过,她的腿已经没事了。
她记挂着回客栈,起身走了两步,除去踝关节那儿还有些别扭,基本上已经无碍。
“姑娘恢复得可真快。”丫鬟不禁看呆了,以她之前的状态,至少还要再修养半月才对,居然就可以下地了!
她心里几乎确定,这又是一个假借受伤之名,来接近他们家二爷的。
“二爷在哪里,我去跟他说声谢谢。”青姻想在临走前,谢过他救命之恩。
“家中正有贵客来,此时恐怕不太方便呢,姑娘不如今夜就睡在这里,等明儿一早再和爷辞行。”丫鬟生就一副圆脸,肉肉的十分讨喜:“奴婢叫莺儿,姑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可是——”青姻正要回绝,忽然瞥见,方才睡觉的枕边,放了一块丝帕,与一个淡橘色的香囊。
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分明是在驿站时,她给哥哥的贴身之物,怎么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后脊背一凉,感觉两颊有些刺痛,伸手抚了上去。
莺儿凑近了一看,不由惊道:“哎呀,姑娘,你这里红了呢,要擦些膏药才好。”
“不过啊,您的皮肤可真嫩,就像牛初乳似的。”莺儿歪头打量,眸中划过一抹惊艳。
大房的柳姨娘每日都用牛初乳沐浴,也没见肤色这么细腻白皙。
“姑娘,您是南方人吧。”莺儿不由好奇,看她骨架子小小的,与北方女子相比,真是娇小玲珑,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惜。
青姻失神,只点了点头。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心一直上升到头顶,若是哥哥来了,怎可能不叫醒自己呢。
还有方才,她睡着得也十分蹊跷。
想到那个可能性,她不禁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可能会在这里。
“莺儿,你方才说,府中有贵客来,是二爷的朋友吗?”
见她打听这个,莺儿有些奇怪。
想想又觉得没什么,这世上喜欢她家二爷的女子那么多,各个都恨不得将他细枝末节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现在正与二爷在厅里坐呢。”想到之前在门厅前的匆匆一瞥,莺儿脸禁不住微红。
今日内宾厅是琴儿当值,侍奉茶水,出来后,亦是一脸花痴相。
据她说,那位爷看着年纪比二爷还小些,但却是坐在主位,一张脸生得尤其好,只是通身气度太过冷冽,她也只敢在奉茶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眼。
夙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仙门世家,二爷对那位的态度却一直毕恭毕敬。
莺儿当时站在门廊上,侧身送迎他们进入茶室,瞧见一个清瘦如谪仙般的身影,像是北方的雪松立在空谷,让她连呼吸都停了半刻。
视线转到青姻身上,禁不住想,这一天之内,府中倒是来了两个如天人般的人物。
先前爷特意吩咐把人带回降雪轩住着,便是看上了她的意思,偏她先还不自知,一味的要走。
“夜深了,姑娘不如先去沐浴。”莺儿在后院伺候了十几年,最是了解二爷秉性,他既让人住了这降雪轩,那么必是格外上了心的。
且这位姑娘生得纤丽娇小,五官精致得像丹青描墨似的,说话间,一口南方女子软绵柔腻口音,极是柔媚缠人。
许是爷腻味了北方不惧寒冷的灵霜花,想要折一株江南菟丝。
不过,也就图个新鲜感罢了,在这后院中,还从没有一个女人,能留下超过三日。
“多谢你。”她捏紧手里的香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挤出一丝苍白的笑。
香囊和丝帕回来了,那么,哥哥必定不会再去客栈找她。
外面天已黑沉,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在哪里沐浴,我自己过去就好。”
“就在隔壁暖橱,姑娘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去放热水。”
门开了,天上一轮残月清寂,犹如那人清冷高绝的气质。
可谁又知道,在那副仙人之姿下,掩藏着如此偏执骄狂的心性。
她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北方的天似乎更加高远一些,夜幕上稀稀疏疏的星子,每一颗都很亮,照见阶前白梅霜雪一般的傲骨。
方才屋里烧着炭火不觉得,出来才觉得寒气逼人。
只是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伺,让她一举一动都不自在起来。
夙府来的客人,会不会就是慕衡。
一天之内,心情跌宕起伏,此刻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沐浴过后,身子总算松泛了些,腿伤处也全好了。
莺儿拿来一套崭新的衣物,笑盈盈的道:“姑娘换上这套吧,厚实些,可别冻坏了。”
绯色绣金丝海棠花的缎面长裙,外面罩了一层同花色的夹袄,腰那里掐得恰到好处,凸显得人格外活泼俏丽。
青姻在热气氤氲的暖橱中换好衣服,觉得有些热,回到房中便脱了最外面那层夹袄躺下。
此刻夜已深了,她却浑然没有一丝睡意。
手中捧着香囊和丝帕,青姻发现,他唯独没有给她那一缕头发。
先前那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时有时无,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已追来夙府,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儿,准备什么时候出现。
就像是一只被猫尽情玩弄的老鼠。
唯一确定的是,慕衡必定是生气极了,她双拳不自禁的收紧,心中有一个最坏的念头,始终不敢去深想。
他会不会杀了大哥,青姻深吸了口气,若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她终是从枕头下面拿出铃铛。
之前他说,只要对着铃铛呼唤他名字,他就会出现。
青姻决定赌一把,此时此刻,她太需要知道大哥的安危。
“慕衡,慕衡……”一连唤了好几声,却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她不知心里究竟是该庆幸,还是失望,甚至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夙府来的那位客人,会不会是大哥……
在极度的纠结与恐惧中,她昏昏沉沉的睡下,并且一整晚都被噩梦缠身。
梦中,大哥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凤寂剑刺穿好大一个窟窿,而慕衡就站在旁边,一脸冷酷无情的逼视着她,问她为什么要逃。
她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一时悔不当初,不该让大哥帮自己逃走。
一时又恨自己为什么要招惹上慕衡,若没有他,所有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子,想和闺中那些小姐妹一般,嫁人生子,过安逸平稳的一生。
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
可他不仅要让她做妾,更让她再没有了做母亲的可能。
慕衡,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梦里,自己朝他扑了过去,要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却触到一双阴冷决绝的凤目,眼角泛着血色,上挑的眼尾红得可怕,盯了她良久,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反压回去。
他的身体很重,压得她踹不过气来,像是一把剑悬在她身上,随时都可能出鞘。
凤目被暗涌遮掩了光华,头顶玉冠束着的如墨黑发忽然间张牙舞爪,拂过她惨白的面颊。
慕衡将头埋在她颈间,慢条斯理的呼出一口气。
窗台边,燃着安息的香,轻浅的味道,像她的体香一般轻柔甘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用牙齿慢条斯理的啃咬她的肩膀。
衣料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春蚕吐丝。
黄花梨木制的床铺异常结实,也不由轻轻晃动起来。
青姻放弃了挣扎,想起过去在天殊峰时,白狐仙曾说过,首宗大人与一般人不同,连普通仙子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凡人。
他们,本就是殊途。
为什么,在梦里都不能放过她。
“慕衡,我恨你。”她轻轻说道,眼角划过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