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那边倒是想要遮掩一下, 来个春秋笔法, 将那和尚给遮掩过去, 架不住龙虎山带着一帮道士也将真相查了出来, 双方顿时都有些抓瞎, 僵持了一番之后, 只得苦着脸交出了结果。
  那边术法既然已经破了, 司徒毓也清醒了过来,他之前因为魇镇之术多日水米不进,只好靠着参汤续命, 以至于非常虚弱,如今正在养着,册封太孙的事情都因此拖缓了进度。在知道这事居然有个邪门的和尚还有道士在里头搅和之后, 顿时脸色发青, 他直接对圣上表示,这等邪魔外道, 竟然能对皇陵龙脉下手, 可见的确有些道行, 若是这等妖人, 存心使坏, 他们神出鬼没的,谁能阻挡呢?
  圣上一听, 顿时下定了决心,直接叫人画影图形, 全国通缉, 罪名自然不会是勾结前朝余孽,祭祀邪神,诱拐良家子弟等等,直接就说他们就是假和尚,假道士,实际上就是拐子人贩,而且坏事做尽,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总之,这两人直接被描述成了那等穷凶极恶的盗匪一流,只不过是借着和尚道士的面孔做伪装罢了。
  扬州城外,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看到城门上贴的通缉令,都是面面相觑,因为圣上亲口发布的通缉,他们本来身上的法力就被朝廷的龙气官气压制,如今更是被排斥,压根不能靠近城门,因此,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通缉没有撤销,他们就不能进入大晋境内的任何一座城池了,要不然,在朝廷法度的压制之下,立马就要现出作为妖怪的原形,到时候,只怕立马就要被闻风而来的佛道高人生吞活剥了,毕竟,对于佛道之人来说,妖怪的本体简直是浑身是宝,无论是拿来炼丹还是炼制法宝都是好材料,可这年头想要找上几个修为有成的妖怪,那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癞头和尚跺了跺脚,说道:“该死的,咱们都是奉了警幻仙子的命令动的手,如今这事情没办好,还惊动了朝廷,这下我们不能进城,何况,朝廷肯定还派了别人追捕我们,我们能躲哪儿去呢?”
  跛足道士挥了挥手里的拐杖,轻哼了一声,说道:“当日我便说了,化人出家什么的,那也就算了,偏偏要去动皇陵,那是我们这些小妖怪能动的地方吗?虽说搞了血祭,还找了几个背锅的,不过,咱们圣上这业力,已经是不小了!原本打算投奔警幻仙子,混个正果,如今别说是正果了,连性命都别指望保全了!”说着,又是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愁苦之色。
  癞头和尚无奈地说道:“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咱们的本命元神有一缕落在警幻仙子手里,她那边稍微一个动作,就能要了我们的性命!唉,原本打算得好好的,偏偏处处受制,要不,我们干脆还是回老家算了!警幻仙子估计如今也在焦头烂额呢,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这两个小人物吧!”
  跛足道士又是叹道:“你想得倒美,这怎么可能,警幻仙子自个不能真身下界,那些情鬼也是一样,而且有能耐的那些情鬼都陆陆续续转世了,剩下的都不堪驱使,她除了可以使唤咱们两个,还能找谁帮忙!反正这事也算不上咱们的问题,如今大晋国势正盛,任何针对大晋国祚的动作都会引起龙气的警惕,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尤其,我们还是针对一国太子下手呢!”
  癞头和尚不甘心地叫道:“我本来说,直接对那个还没册封的太孙下手,结果呢,非说要针对太子,这下真是要完蛋了!”
  “没错,我们还得去找警幻仙子,她现在也没其他能用的人,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才是,她要是想要我们继续帮她做事,就得先帮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才行!”跛足道士越说越是理直气壮,他跟癞头和尚对视了一眼,当下就达成了共识,又跑去找警幻仙子了。
  警幻仙子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多的变数,跟那跛足道士想的一样,她其实也没多少人好用,因此,虽说是教训了两人一番,最后还是咬着牙,将自个本体风月宝镜都拿了出来,叫两人借助于风月宝镜的力量,遮掩自身的形貌气息,抵抗龙气的压力。
  风月宝镜乃是仙器,仙器的本质在某种程度上是胜过龙气的,毕竟,仙器要比龙气要纯粹得多,龙气代表的是万民念力,而仙器的本质却是仙人的力量,这算是典型的伟力归于自身。因此,有着风月宝镜护体,即便是龙气,也很难分辨出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的气息,风月宝镜又遮掩了一番两人的形貌,两人如今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行脚僧和云游道士,虽说一个和尚一个道士的组合很奇怪,他们两个在很多时候都是分头行事的,但是如今的问题是,他们需要风月宝镜遮掩自身气息和容貌,因此,两人都不能距离风月宝镜太远,毕竟,他们不是风月宝镜的主人,也只能用它最基本的功能罢了。
  两人除了遮掩了形貌,又刻意淡化了自身的存在感,以至于圣上贴出了画影图形全国通缉,也没人发现这两人的下落,倒是道门和佛门,为了自证清白,也跟着运转起来,到处搜查两人的痕迹。可惜的是,他们没想到两人身上居然有一件仙器遮掩天机,因此,一时半会儿,压根抓不住两人的气机。
  司徒瑾如今修行日趋圆满,在这个世界,想要更进一步,已经非常困难了,他如今需要的就是靠着水磨工夫,慢慢将力量推进上去,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司徒瑾盘算了一下自个能够留在此界的时间,便决定暂缓修行的进度,好歹多陪圣上和谢皇后几年才好。
  圣上没感觉出什么来,倒是谢皇后有了一些感觉,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但是平时的时候,却对司徒瑾更加关心了不少,衣食住行,恨不得一手全包了。
  圣上这边,等着司徒毓身体好转了之后,直接下令钦天监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吩咐礼部赶紧将仪式和程序制定好,至于内务府那边,也赶紧将大典要用的礼服做出来。
  有了圣上的严令,一个个顿时知道,推脱是没用的,因此,只得绞尽脑汁,引经据典,将册封太子的仪式稍微简薄了一些,太孙的礼服同样比太子低了一个规制,又要比亲王高一个规制,这可真是为难死人了。不过,大家都是知道变通的人,因此,紧赶慢赶之下,总算是赶在吉日之前,将一切处理妥当了。
  司徒毓看得若有所思,果然,很多事情不是光有一个名义就可以的,对于下头的大臣来说,还是得有真正的权威。圣上的权威是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而司徒毓这个太子,这些年的时候,反而没能建立起多少权威出来,毕竟,太子这个位置太难做,司徒毓正常情况下,压根不能表现出杀伐决断的姿态来,这完全是挑衅圣上了,因此,司徒毓正常的人设是谦逊有礼,礼贤下士。
  这样的人,自然是仁慈友爱的,下面的臣子就算是出了什么错,司徒毓这个太子也不能直接处置,就算是圣上处置了,还得求情,这也导致了,哪怕是太子一党,其实许多人依旧没把心态转换回来。
  圣上看着若有所思的司徒毓,直接说道:“你以前学到的,不过就是所谓的王道,而且还是表面的王道,只强调仁爱,实际上,仁爱这玩意,只有你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才叫仁爱,没有实力,这就是妇人之仁,,叫仁懦!”
  圣上直接了当地说道:“你从小就被册封为太子,按理说,该有足够的霸气,偏生你一直小心谨慎!朕想要磨练你的锐气,但是,你那些兄弟的作为却不但没能将你的锐气磨练出来,你反而胆子更小了!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你在处理政事上头的确颇有章法,而且本身的身份又最合适,朕真的曾经考虑过废黜太子的事情!”
  司徒毓吃了一惊:“父皇!”
  圣上叹了口气,说道:“朕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什么叫做太子难当,但是,既然你是太子,很多时候就得显出担当来,许多时候,朕其实不想看到你为了所谓的兄弟情谊委曲求全,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朕说,你怀疑你的兄弟,你想要压服他们,朕会给你这个机会,可是,你总是忖度朕的心意,但你那般,不光自己不顺心,也没人会领你的人情!”
  圣上很快说道:“如今,你该有足够的底气了,所以,朕想要看到,接下来你的表现如何!”
  司徒毓顿时明白了圣上的意思,虽说已经立了太孙,但是对于圣上来说,很多事情也不过就是麻烦了一些而已,哪怕不要废太子,但是以圣上的本事还有长寿,让自个这个所谓的太子提前离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徒毓其实心中苦笑,他难道不想要干脆利索解决问题吗?只是,这根本不可能啊!圣上如今这么说,谁知道他原本是怎么想的呢?这么一想之后,司徒毓顿时觉得,自个大概是从来没有信任过圣上吧!
  回去之后,司徒毓做了个近似于真实的梦,醒来之后,他唯有暗叹造化弄人而已。
  在梦境中,他依旧是司徒毓,依旧早早被册封了太子。他被册封之后,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兄弟们中间,一直非常傲慢,自觉那个位置理所当然就是自己的。
  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圣上抬举了其他的兄弟,跟东宫打擂台,终于,他撑不下去了,直接举兵造反逼宫,结果理所当然失败了。他最后直接拔剑自尽,之后被追封为义忠亲王,自个的长子也继承了义忠郡王的爵位,后来等到新君即位之后,还在联络自个的旧部,企图翻盘,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司徒毓回忆了一下梦境之后,就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最明显的就是司徒瑾的存在,在梦里,司徒瑾同样是谢皇后的养子,但是一直以来虽说不至于是什么小透明,实际上却一直是个低调沉默的性子,司徒瑾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圣上的暗示之类的缘故,直接投奔了东宫,后来就跟着司徒煜做事。
  司徒瑾并没有显露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他在兄弟之中并不算出众,武力比不上司徒歆,在文人之中,名声比不上司徒晞,甚至某种意义上,还不比司徒祺,起码司徒祺当了几年差之后,也有了不少党羽。而司徒瑾呢,跟在司徒煜后头,黑锅背了不少,好处没捞到几个,在外人眼里,大概可取的也就是还算是能做事,就是有的时候,显得刻薄了一些。
  至于司徒轩因为外家甄家的存在,在司徒煜还是太子的时候,声势就已经非常浩大了。司徒瑾在一众皇子中,大概也就是比老六司徒煦强一些,在圣上那里勉强也算是有几分面子。
  但是,在司徒煜的梦中,他却看到,自个自尽之后,圣上隔了几年,居然将皇位传给了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司徒瑾,司徒煜对此也非常能够理解,司徒瑾几乎是一众皇子里头,外家还有妻族最为弱势的一个,也没什么党羽,因此,叫他做了皇帝,圣上即便是做了太上皇,他也没法立刻掌握朝政,必须要依赖太上皇的力量。
  司徒煜的梦境到了这里就结束了,想到梦中的情况,其他人也就罢了,按照他们的性格和能力,估摸着到最后命运的确是那个样子,可是司徒瑾,从小到大,就没平凡过得司徒瑾,居然也会有那样的时候吗?在司徒煜的梦境里头,司徒煜很多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窝囊了。
  现实和梦境差距实在是太大,这叫司徒煜顿时清醒了过来,这里最大的变数就是司徒瑾,或许,司徒瑾当真如同民间所说,是什么真仙临凡,要不然,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差池。
  当然,司徒煜不是没有怀疑过司徒瑾是否存在着夺嫡的野心,不过好几年前,他就搞明白了,对于司徒瑾来说,只怕皇位这玩意不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就是个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赘。
  因此,司徒煜很快放弃了去警惕司徒瑾的想法,他寻根究底之后,忽然发觉,这场梦境大概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梦境,如果真是梦的话,未免太过真实了一些,他甚至能够回忆起自个自尽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配饰,自个的几个孩子都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其实是与现实有着微妙的区别的。别的就不说了,梦境里头,他一直与太子妃相敬如宾,与太子妃之间只生下了一个女儿,他最器重的一直是张良娣生的长子司徒彰,后来,受封义忠郡王的也是司徒彰。
  一番分析过之后,司徒煜近乎是有些恐惧的发现,自个大概真的曾经经历过之前的那一世,这一次或者是得到了机会重来一次,虽说失去了那一世的记忆,但是潜意识中依旧记得那一世的惨烈,因此,这辈子一直有意收敛自个的本性,时间长了,竟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自个的本性了。
  司徒煜想到这里,再想到圣上的那些评语,不免有些叹息起来。上辈子的他,就是如同圣上所说的那样,性子几乎可以说是恣意了,他一直自傲于自个作为太子的身份,因此,对于其他兄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心态,这也招来了不少仇恨。如果说,这辈子一帮兄弟之间的争斗还算是含蓄的话,上辈子的时候,那简直可以说早就撕破了脸面了,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一想之后,司徒煜顿时对圣上对自个的评价可以无视了,他之所以能够还算顺利的走到今天,得到圣上的这些评价,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要知道在那个梦境中,圣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到了后来,压根就不见了任何温度,永远是审视和怀疑的。那时候,司徒煜哪有像是如今这般坐镇京城监国的机会,总是被圣上带在身边,名义上是爱护,实际上就是监视,圣上担心司徒煜在自个看不见的地方,就直接谋逆造反了!
  不过,想想也是,梦境中的司徒煜在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癫狂了,他对于一切都充满了怀疑,不管是对几个兄弟,还是对圣上都是如此,甚至对自个手底下的臣属也是这般。实际上到了最后,司徒煜已经是众叛亲离,这才孤注一掷,或者说是破罐破摔。
  圣上那个时候,也不像是如今这般康健,他已经开始衰老,在梦境中,他偶然从御医的脉案里面知道,圣上甚至曾经差点中风,有一阵子,连字都是靠着何善临摹的圣上的笔迹,因为那时候他一直手抖,根本没法写字,后来才在御医的调理之下恢复了。
  上辈子圣上之所以起了提前传位做太上皇的心思,也是因为跟一帮儿子斗智斗勇弄得心力交瘁,心神大损,不得不好生休养。
  司徒煜再会议一下梦境中的自己,梦中,似乎自个的性格也有些问题,他怀疑上辈子大概自个就是早早中了招,这才愈发失去了理智,变得暴虐起来。
  将现实与梦境对比一番之后,司徒煜顿时愈发清明了起来,看样子,梦境中的自己,也是被人阴了,或者说,其他几个兄弟也未必没有中招,甚至是父皇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司徒煜不由不寒而栗,那些前朝余孽这般折腾之下,说不得真的能弄得民不聊生,再现改朝换代的一幕,这么一来,司徒煜对于率先发现了部队,拆穿了阴谋的司徒瑾愈发感激起来。
  当然,这种感激是不能诉诸于口的,毕竟,他不能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梦境,比如说,按照梦境中的走向,自个如今已经自取灭亡了,多亏了司徒瑾当年的提醒和发现,这才没有重蹈覆辙。要知道,司徒瑾要是真的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的话,当初他发现不对劲之后,只需要一声不吭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司徒煜慢慢开始笃定起来,有了梦境的映照,还有之前打下来的基础,要是在接下来这么长时间里头,自个还将太子的位置玩丢了的话,那真的是愧对了这番造化了,还不如干脆下辈子蒙蒙昧昧做个小动物来得好,起码不那么丢人。
  圣上浑然不知司徒煜的想法,只是,他后来就发现,司徒煜身上少掉了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看起来从容了不少,顿时心中暗自点头,觉得是自个那番点拨的功劳,这才像是一个储君的模样和气度,以前的时候,司徒煜别的都好,什么朝政上头的问题,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对于权谋方面,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总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叫他一直看起来比较压抑,偏偏他也没做错过什么事,圣上想要提醒一番,都没什么由头,如今司徒煜总算是放开了,圣上顿时觉得放心起来。
  圣上觉得自个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担子交给司徒煜了,圣上如今知道的事情多了,愈发觉得很多事情是有定数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了,占了自家儿子的光,虽说文治武功上头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也可以算得上是千古一帝的角色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圣上自然觉得再无所求,如今又发现司徒煜是个合格的接班人,因此,原本就萌发了退位之心的他,如今更是坚定了决心,打算等到册封了太孙之后,就渐渐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给司徒煜,翻过年来,就直接传位给司徒煜,自个退位做太上皇。
  而司徒煜呢,可没想到这么多,梦境里头的圣上之所以退位,一个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另一个也是朝中当时情况不是很乐观,圣上也不得不退上一步。
  而如今呢,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有什么小的瑕疵也算不了什么,只能说是疥癣之疾,司徒煜都已经做好了再做二十年太子的准备了,哪知道过上一段时间,馅饼就会直接落到自个头上来呢?
  司徒瑾倒是知道圣上的退位之心,他对此压根没什么感觉,没有尝试过权势味道的人,很难想象到这种事情,对于帝王之类的人来说,权势就如同能够令人成瘾的毒药一般,很多人宁愿死也是不肯放弃权势的,要不然,古往今来,哪有那么多皇帝想要求长生呢?
  司徒煜这边做了那个梦之后,知道贾家因为他的事情,曾经受到了严重的牵连,当然,他是不知道后续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话,只怕活撕了贾家人的心都有。因此,虽说贾赦被贾政史氏坑得不轻,司徒煜最终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个有弱点,有牵绊的人,总比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更好交流,起码一直到最后,贾赦哪怕是违背了贾代善的命令,都没有背叛他这个太子,以至于憋屈了很多年,连自个老婆孩子都搭了进去,估计看起来会一直继续憋屈下去。这么一想,司徒煜对贾赦就宽容许多了。
  贾赦可不知道这里头的文章,他很是松了口气,自从贾政他媳妇生了个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之后,史氏对于二房的偏心已经是明目张胆了。只是这年头,但凡牵扯到一个孝字,正常人都会束手束脚!史氏要真是撕破了脸,那真是要鱼死网破。
  最麻烦的是,之前的叛乱中,被贾代善一直压制在五城兵马司的王子腾居然翻身了,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本事,总能够站到胜利者的那一边,哪怕晚点了,但是总不会站错位置。这一次,他直接卖掉了自个的上峰,带着手底下一帮人救了不少人,因此,等到那场叛乱结束之后,因为军中空出了不少肥缺,他运作了一番之后,顺利上位,这也给王氏带来了不小的底气。
  而张家这边,张老太傅在贾代善过世一年之后也去世了,张家不得不丁忧,等到张家再次起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因此,在一些眼皮子比较浅的人眼里,张氏显然是失势了,加上史氏暗中支持王氏,张氏一时不防之下,竟是吃了不少亏。
  贾赦跟这个年代的许多男人一样,在外头的事情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内宅之事就非常苦手了,因此,他能做的也就是安抚一下张氏,其他的,他又不能去质问史氏,作为大伯子,也不能跑去责骂王氏,只能找了个岔子,又收拾了贾政一顿。
  贾政这边才跟史氏告了状,史氏还没想到怎么对贾赦呢,那边东宫又给贾赦送来了帖子还有一些赏赐,这明显就是表态了,史氏顿时被噎住了,她再如何是家中的老封君,因为她的缘故,荣国府还能一直挂着国公府的牌匾,不像是宁国府一般,已经封存了部分建筑,改掉了一部分摆设,门口的牌匾也换下来了。但是,再高的诰命还是臣妇,东宫那边,终究还是储君,因此,史氏最终也只能憋着,就等着贾宝玉将来给她增添光彩了!
  老实说,这是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贾宝玉将来就算是位极人臣,能够直接获得诰封的也是王氏,轮不到自个祖母!何况,史氏已经是国公夫人了,贾宝玉难不成将来能做异姓王,甚至改朝换代?这一想就特别不靠谱好吧!
  史氏却像是油蒙了心一样,对于贾宝玉有着谜一般的信心。倒是贾政,在贾宝玉抓周抓到胭脂的情况下,就像是抓住了自家儿子的把柄一般,当时就骂了一声“酒色纨绔之徒”,顿时就觉得自个比贾宝玉高尚了一样,实际上,抓周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靠不住,小孩子天生会被色彩鲜艳,味道浓郁的东西所吸引,神瑛侍者转世投胎,走的也是正规的路线,哪怕这里头警幻仙子做了手脚,将补天石一块丢下来了,他也没有前世的记忆,照旧会顺从婴儿的本能,贾政不去关注一下什么人会在抓周的物件中增加一样胭脂,却在那里觉得贾宝玉是无用之辈,回头变本加厉地压榨起了贾珠,贾赦偶尔看不过去说一声,还要被贾政觉得是嫉妒,或者是故意教坏了贾珠,叫他不学好,如同贾琏一般。
  总之,如今贾赦几乎是不管二房的事情了,荣国府虽说是没有分家,大房二房也是泾渭分明,当日贾赦一番闹腾,其实是达成了一丁目的的,两房如今连同账目都分开了,各走各的帐,史氏愿意补贴就自个补贴,横竖贾赦不在意这些针头线脑的好处,他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史氏的那点私房,他还未必瞧得上!
  自从贾赦出了孝之后,就在忙活儿女婚事,先是贾瑚要娶妻,然后贾珊要出嫁,这些事情才刚做完呢,贾琏居然跑出来,羞答答地表示,自个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想要成婚了。
  贾赦随口一问贾琏看上了谁,等知道之后,顿时就恨不得将二房一家子都掐死。
  贾琏看上的是王子腾的侄女王熙凤。王家一家子当初被流放,兄长王子胜没几年就死了,留下了一子一女,一个叫做王仁,一个叫做王熙凤。王子腾自个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当初在边关的时候还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叫王子腾两口子操碎了心。后来王子腾立下功劳,得以回京,自然将侄儿侄女也跟着带了回来,当做自个亲生的一般教养。
  王熙凤跟自个的堂妹相比,长得明艳动人也就不说了,性子也非常干脆爽利,很是投了王氏这个姑母的眼缘,因此王氏处境强了一些之后,便时不时接了王熙凤过来玩耍。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王氏是打算为自个的儿子贾珠聘了王熙凤为妻的,王熙凤精明强干,贾珠性子与贾政有些类似,有些迂腐,有的时候有些不知道变通,正需要有个王熙凤这样的妻子互补。
  但是,贾政却不肯同意,他觉得,贾珠既然要走科举的路子,就该娶个对他有助力的妻子。别的不说,贾政自个就觉得自己在这上头吃了不小的亏。
  瞧瞧贾赦,娶的是太傅家的女儿,大小舅子在官场上都是一号人物,跟太子勉强都算得上是连襟!贾赦前些年的时候一帆风顺,哪怕到了如今,东宫也对贾赦颇为亲厚,这就是结了一门好亲的好处!
  可是贾政呢,自从娶了王氏之后,自觉不光没得到什么助力,反而还拖了后腿。王家对于女子的教养,就是不需要读书,只需要认识几个字,能看账本就可以。王家当初与贾家结亲,其实打的是借助贾家人脉的主意,因此,贾政除了有了个嫁妆丰厚的老婆,还真没得到其他什么好处。
  后来,王家倒了霉,贾政还以为可以休掉王氏另娶一个,结果,贾代善不允许,王氏还怀孕了,怀上的就是贾珠。再往后,王子腾又起来了,这个时候,王氏已经甩不掉了。
  在贾政看来,若是当初自个能有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媳妇,不需要多少嫁妆,毕竟,贾家其实也不缺钱啊,借着岳家的势力还有人脉,自个怎么可能是如今这样的模样!贾政从来不肯将自个的失败归结到自个本身身上,他觉得自个是没有遇到名师,没有遇到知己,时运不济之类的。他却不想想,运气一次两次把他漏掉也就算了,次次都漏掉他,这可就有些不像话了吧!
  因此,轮到贾珠头上,贾政就想着,自个这辈子已经叫王家女给祸害了,总不能轮到自个儿子,还栽在王家女头上,因此,不管王氏怎么说,贾政死活不同意。
  史氏听了贾政的意思,也觉得贾政说得对,贾珠是要科举出仕的,跟王家的姻亲关系,有个王氏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添一重保障,因此,贾珠可以娶一个书香人家的女儿,帮助贾珠通过科举之路,然后在前期帮助贾珠打入文人的圈子。
  之所以是指望贾珠的岳家,而不是张家和林家,这也足以说明贾政他们一大家子的本事了,张家也就算了,这算是屁股决定立场,本身立场相悖,张家资源也有限,连对正经的外孙如何提携都有些不能,何况是给贾珠!至于林家那边,自从出了个贾宝玉之后,林海差点没吓出毛病来,林家如今下头二子一女,哪怕是为了自家儿女的将来,也是不乐意跟贾政这一房扯上太多关系的。
  何况,在林海看来,无论是贾珠还是贾宝玉,这辈子想要科举出头,那是真难,谁让贾政名政呢,谁要是想要搞贾家,只需要抠住这个字眼,表示需要避讳,贾政的儿子不得议政,那么,他们一辈子也就困死了。
  而对于贾政得罪人的能力,临海是绝对不会怀疑的,因此,林海很容易就下定了决心。至于贾敏,她膝下儿女双全,虽说自个的丈夫的确得了娘家不少助力,可是,她想要帮助娘家,也不一定非得绑在贾政这一房上头,还有贾赦一家子呢,别的不说,举荐贾瑚进松风书院,难道不需要耗费林家的人脉和人情吗?
  因此,闹到最后,贾政想要给自个的儿子找个靠山,连亲戚都靠不住,只能指望岳家了。
  贾政既然一门心思想要找个书香人家的女儿做儿媳,那么王熙凤自然没戏!王氏思来想去,一方面是真的想为王熙凤考虑,王熙凤无父无母,靠着王子腾夫妇二人生活,王子腾如今虽说是起来了,但是,王熙凤身份上头毕竟差了一层,因此,王熙凤的婚事,其实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另一方面,王氏也觉得如今自个在贾家这边各种事情都不凑手,她想要跟张氏争的不是一时的短长,而是更加长远的利益,因此,她需要一个利益同盟,而王熙凤显然很符合她的条件,既然做不了自个媳妇,王氏就打起了其他主意,觉得可以叫王熙凤成为自个的侄媳妇嘛!因此,王氏盯上了贾琏。
  贾琏因为是家里的幼子,一向被宠惯了,他读书上头没什么天分,习武又觉得辛苦,死活坚持不下来,对于他,不管是贾赦还是张氏,都有些头疼,好在贾赦给贾琏争取了一条路,到皇庄上头跟随司徒瑾,不管是真的学到了什么,还是就是过去镀一层金,日后就能有个不错的起点,至于日后如何,还得看贾琏自个的本事如何。
  贾琏一向娇惯,又有些颜控的毛病,王熙凤生得美貌,气质偏向于明艳,起码在贾家的交际圈子里头,是没有找到能胜过王熙凤的,贾琏在王氏的特意安排下瞧过几次,难免有些意动。
  而王熙凤一方面很符合贾琏的审美观,另一方面,性格上头,也很对贾琏的胃口,因此,言笑过几次之后,贾琏就冲动地许下了承诺,两人私底下交换了信物,贾琏就兴冲冲地跑回去,向贾赦表示,自个要娶王熙凤为妻。
  贾赦气得直跳脚,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王子腾当年之所以被摁在京城,不得施展,根本就是贾代善做的手脚,这阻人前途之事,在许多人看来,比起杀人父母还要可恨,他怎么能够相信,娶了王熙凤之后,王子腾能提携自个的蠢儿子,而不是暗中做下手脚,叫自个的侄女坑害贾家一把!
  而张氏也不同意,王氏这样的妯娌,已经够她受的了,要是再来一个王氏这样的儿媳妇,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偏偏贾琏简直被痰迷了心窍一般,在那里要死要活,非要娶王熙凤不可,差点没搞出一场苦情戏来,张氏那边倒是心硬,贾赦就先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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