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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瑾给司徒毓还有圣上留下个难题之后, 自个就施施然回了皇庄上, 反正他只负责找出问题, 解决问题什么的, 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
线索已经很明显, 不说那香炉到底是拿来的, 博山炉在近些年来可不常见, 要仿制这样一个博山炉,还要仿古做旧,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都不会少, 而且,需要的工匠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寻常的工匠根本造不出那等韵味来。
再有, 在前朝后宫封存了一百多年的秘药, 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的,而且, 别说是做成了成品的秘药了, 就算是原材料, 炮制一番之后, 时间久了, 还有损药性呢!这等成药,能放个两三年就不错了, 难不成还能指望这跟什么美酒一样,越陈越香啊!因此, 肯定是这几年间配置出来的。
再有, 明明这玩意的主药已经多年不见了,对方就算是有配方,又到底是怎么样配置的,从哪儿弄来的主药,或者说,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替代品。尤其,这等药物,制作起来,讲究很多,普通的大夫都是做不了的,就算是富贵人家常备的什么天王补心丹,人参养荣丸,也得专门找这方面的师傅炮制,如这等秘药,光看配方就有诸多讲究之处,稍有差池,药效就要下降不少,因此,能干这种事情的人,起码也认识一个精于炮制药材的名医,还得精通香道。
有这么多的局限条件,那么能够接触到这玩意的人就不多了,仔细查查,自然是能够查出问题的。
司徒瑾却没想到,这事还真就陷入了僵局,圣上与司徒毓都派人追查,但是最后都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先是给东宫敬献这么一座博山炉的官员,没等到有人去查问呢,家中就走了水,一家子烧成了白地,一个人都没逃出来,火势甚至蔓延了半条街,不知道多少人家因此家破人亡。查到最后,甚至连这场火怎么起的都不知道,刑部那边追查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守夜的婆子喝醉了,结果不慎打翻了油灯,导致失火。偏偏那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大家都睡得香,根本没发现异常,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来了。
这个官员一家子都没了,想要顺着这条线追查,算是落空了。这年头的房子一般是土木结构,砖石结构的反而很少,用的木材很多,火势控制不住也是难免的事情,因此,哪怕圣上与司徒毓都觉得里头有猫腻,但是一时半会儿,刑部那边也找不出疑点来。
而针对这种香料里头的各种配料的追查,也很是繁琐,毕竟,许多配料其实很常用,就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和香料,许多大户人家都会购买的那些,而那些比较少见的药材,通过各个药材商人和香料商人的渠道,流入的人家也比较多,追查起来,都不像是有那个动机的。还有几种配料本来就不是中原所有,有的是来自于南洋,有的是来自于西域,这些在想要追查就更加困难了。
至于说什么太子发疯谁是受益人的问题,哪怕心里头都明白,但是圣上也不能叫人去审问自家其他几个儿子吧,真要到了那个份上,司徒毓也难以立足。
何况,这事本来也不能放到台面上,因此,最终只好叫人私底下追查,明面上追查的人手算是撤掉了。
而司徒毓如今算是戒掉了焚香的习惯,就算屋子里头需要熏香什么的,干脆直接拿了新鲜的花果放在屋里,那点花香果香也足够了,真要是再糟了什么算计,只怕这一次可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至于圣上,熏香的习惯同样戒掉了,谁知道居然还有这些猫腻啊,万一有什么人配置出了什么更加可怕的香料药物什么的,通过香炉之类的手段投放,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后宫一帮嫔妃比较郁闷,这年头,用香料熏屋子,熏衣服都是常规操作,结果如今谁宫里头熏香,圣上都不来了,那这香熏得有什么意思呢!宫里这边许多香料不用了,倒是叫内务府省去了不少开支,毕竟,香料可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当然,负责进献香料的皇商就比较悲催,那些高档的香料圣上娘娘们都不用了,他们采购回来卖给谁啊!
司徒瑾压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文章,直到他收到了贾赦捎过来的一份礼物。
这份厚礼是薛家这一代的家主薛俭送过来的,的确是厚礼了!
如果说前朝的时候,薛家跟贾家王家其实还是差不多条件的话,如今已经是天壤之别。薛家原本就是商家出身,一向讲究稳妥,因此,薛家那时候就是献上了家产,至于其他的,薛家也做不了。
等到新朝建立,薛家先祖被封了紫薇舍人,又领了皇商的职务,前期的投资算是千倍百倍回来了。薛家作为皇商,负责的就是供应宫中布料,香料之类的东西,如今问题大发了。司徒瑾搞出来的纺织机还有更好的棉布让薛家进贡上去的布料一方面成本太高,另一方面还有些失色,香料更别提了,如今内务府的采购量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叫薛家快要崩溃的地步。
薛家自然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只知道圣上和太子突然就不喜欢熏香了,因此,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其他人自然是有样学样,既然没人用了,谁还没事屯上一堆香料做什么。
哪怕薛家的主业不仅仅是这个,几乎什么铺子都有,什么产业都做,但是,皇商这个身份对于薛家来说,却是个保护伞,如果上头不需要他们了,薛家这个皇商的职位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薛家也是无奈啊,虽说跟贾家王家都是老亲,好几辈子的交情了,但是,等到没了紫薇舍人的位置之后,薛家除了个皇商的名头之外,压根没这个资格跟原本几个封爵的老亲往来了。好不容易,薛家这一代的继承人薛俭花费了不少代价,搭上了王家,娶了王家的女儿,结果这边人才过门呢,王家就事发了。
薛家可没有贾家的底气,便是贾家,过了那一阵,也没真的拿王氏如何,薛家这边对小王氏,自然也不能真的将人休弃了,但是商家最重利益,薛俭后来就又纳了个二房,是另外一个皇商家的女儿。
结果几年之后,这事又尴尬了,王子腾又起来了,王子腾奈何不了贾家,还奈何不了薛家不成,薛家在边关上头本来就有些不那么规矩的交易,被王子腾一搅和,路子算是断掉了。
薛家如今算是雪上加霜了,再不解决问题,都要被其他皇商挤压了生存空间了。尤其,薛家金陵就有十二房,一贯是一起出本钱做生意,如今薛家几次受挫,已经有几房表示要将自家的份子取出来,自家自个做生意了,尤其有强势的几房早就对皇商的名额虎视眈眈,主支要是干不好,有的是人想要做。
薛俭这次跑到京城,就是想要走一走门路,王子腾那边对薛家不冷不热,薛俭前些年的时候,家中竟然是叫那个二房当家,小王氏的性子可不比王氏,相对软弱一些,又没了娘家依靠,很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薛俭连庶长子都生出来了,小王氏还没怀上。王子腾要是乐意给这个妹夫什么好脸色,那才叫见鬼了,因此,薛俭上门之后,王子腾敷衍了几句,表示自个帮不上忙,就把人打发了。
贾政跟他好歹算是连襟,因此,薛俭紧接着就去了贾家拜访。贾代善对于薛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薛家原本在江南那边,是掌管着一部分通政司的,只是,之前海关的事情,薛家也有私心,薛家自个也有船队出海呢,要不然,他们家那些来自南洋的香料宝石什么的从哪儿来的,自然将海商的事情瞒了下来,圣上心中不喜,虽说没有直接问罪,却也夺了薛家在通政司的位置。而为了保住薛家,薛俭的父亲也直接服毒自尽了,免得叫圣上疑心,薛家在通政司留了后手。
薛俭对于通政司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他父亲暴毙前一句话也没说,但是,薛俭也能猜出来,薛家肯定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以至于他父亲为了保住薛家,不得不死!留下薛俭就很是焦头烂额了,这边勉强除了服,就赶紧跑京城来找门路来了。
贾代善对于薛家的选择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出了纰漏,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贾代善没给指什么明路,苦闷的薛俭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贾赦,希望贾赦做个中人,他想要干脆投靠司徒瑾这个丰裕亲王。
在中原,商人一直以来,虽说非常有钱,但是,也仅仅是一般情况下,遇上权力,商人的那点钱财,不光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安全感,反而是惹祸的根苗。
薛家丢了通政司的差事,皇商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不找个靠谱的靠山,哪里还混得下去。薛家倒是想要投靠太子呢,但是,薛俭也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何况,如今皇子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白热化了,薛家如今这点小身板,可真是经不住风吹雨打了。
因此,数来数去,还是选择丰裕亲王更划算,虽说薛俭也觉得丰裕亲王大概未必瞧得上薛家,但是,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不是!
因此,为了打动贾赦做这个中人,薛俭可是下了血本了,直接找来了前朝名家亲手绘制的一整套花鸟扇面,勾得贾赦心里直痒痒,最后硬着头皮,找到司徒瑾这里来了。
司徒瑾一看就知道,贾赦肯定是收到了不容拒绝的好处,不免有些失笑,问道:“你收了什么好处,可得给我分润一份!”
贾赦顿时脸色一苦,说道:“殿下,别的都可以,这次可是我的心头肉啊!”
司徒瑾当即就明白了,不由笑了起来:“又是什么古扇?”
贾赦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可是前朝那位西崖居士的手笔,还是他最擅长的花鸟,那笔触,那姿态,简直是绝了!唉,殿下,今儿个我是没带上,回头我就带来给你欣赏一下!”
司徒瑾点了点头,西崖居士乃是山东某个世家之后,原本也在朝中为官,妻子去世之后,就辞官归隐山中,自号西崖居士,西崖居士书画双绝,不过存世并不算多,薛俭一下子弄到了一整套他绘制的古扇,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贾赦眼巴巴地瞧着司徒瑾,试探道:“那殿下,薛俭的事?”
司徒瑾算了算时间,然后说道:“明儿个让他过来吧!”
贾赦顿时松了口气,既然司徒瑾松了口,那么不管事情成不成,他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那扇子收得也就不烫手了,他当即笑道:“今儿个我可是占了殿下的光了,回头我也给殿下搜罗点稀罕的东西,殿下就当是个热闹看一看就是了!”
司徒瑾笑道:“行啦,你自个回去看你的扇子吧,小心荣国公知道了抽你!”
贾赦顿时脸色苦了起来,然后又露出了一丝忧色:“唉,我家那位老爷子,如今也是不如从前了,他现在想要亲自打我,也快打不动了!”
司徒瑾顿时默然,贾代善去年的时候就上折子要告老,只是圣上一直不许,贾代善年纪跟圣上一般大,都还没到五十的人呢,结果,因为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如今看起来简直要比圣上老十岁,圣上看着,哪里有不感怀的道理。瞧着这些同龄人开始老去,圣上自然也觉得惆怅,因此,愈发看重这些老人。
贾赦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算啦,我得赶紧回去了,老爷子一向看我们这些儿子不顺眼,一瞧见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我也不想惹恼了他!殿下,那小臣就先告退了!”
司徒瑾摆了摆手,说道:“行吧,你明儿个带上薛俭过来吧!”
贾赦点了点头,薛俭毕竟是他引荐的,回头自然也得将薛俭带过来。
贾赦走了,贾敬那边却是得了消息,没多久就过来求见,说道:“殿下,恩侯有的时候就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性子,他若是有什么不当的要求,殿下还是不要跟他计较才好!”
贾敬自然知道薛家进京到了荣国府拜会,贾赦这次跑过来,难免跟薛家有关,作为司徒瑾的长史,贾敬也得考虑一下司徒瑾的立场,因此劝道:“薛家不过是个商户,殿下也没必要屈尊相见!”贾赦说得含蓄,就差没说,薛家这等不上档次的人家,也不配向你这么一个亲王效忠啊,他们能给丰裕亲王带来什么呢?说不定只有麻烦。
司徒瑾摆了摆手,说道:“我就是见一见而已,至于要怎么办,还是要看看再说!”
贾敬想了想,一瞧司徒瑾也就是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顿时有些无奈起来,他之前瞧着司徒瑾很是能干,学识渊博,如今一瞧,居然还有点小孩子的性子,不过,他心中下了决心,明儿个若是薛家提出了什么非分之想,一定要叫薛家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贾敬也是想得太多了,司徒瑾对于钱财什么的,那真是没什么兴趣,凡俗的钱财,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那真是屁都不是,修行之人,想要弄钱,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司徒瑾还有个多元论坛在手,只要他乐意,能拿出来的金银都能叫市面上的金银大幅度贬值。薛家能有什么吸引司徒瑾的呢?不过就是司徒瑾听到了一个薛字,就有些心血来潮罢了。
司徒瑾对于这个世界的某种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感应,在他的感应中,贾家和薛家,似乎都被卷入了这个似乎是既定的命运中,但是,这也并不是非常明显,里头也存在着一定的变数。
司徒瑾对此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不是所谓的天庭决定的,如果真是如此,原本自己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司徒瑾对于能够引起自个感应的名字都比较关注,他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些人身上到底应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如果自个从中推一把,会使得命运向着既定的方向滑去,还是会偏离,如果偏离了,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司徒瑾对此可真是太好奇了。
因为这种好奇心,司徒瑾才乐意见一见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薛家家主薛俭。
薛俭很紧张,他得了贾赦的消息之后就在为拜见司徒瑾做准备,早上光是为了衣服就折腾了一番。以前的薛家,身份上头有些尴尬之处,说是商人,还是皇商,暗地里头又掌着通政司,因此,平常穿戴上头并不注意。可是,在江南那边也就算了,江南繁华,虽说朝廷礼制上头有规定,平民百姓头上都不能戴金钗的,但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家里有钱的人家,给自家女眷买点金钗戴戴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商人,普通的商人按照礼制,都不能穿绸,而薛家,一些贡品都是敢穿戴的。
薛俭等到自个父亲死了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尤其他之前还被人冷嘲热讽过,如今在这上头就很是在意,因此,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就是褐色的茧绸袍子,身上也没敢佩戴什么过于亮眼的饰物,头上不过是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起,看起来很是低调。贾赦看着都撇了撇嘴,觉得薛俭实在是太小心了。
司徒瑾对于这些知道得还不如薛俭多呢,他如今这等身份地位,除了明黄杏黄不能穿,平常用的器具上头不能有五爪的龙形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忌讳了,因此,他压根不会在意这些。
薛俭虽说看起来有些清瘦,大概也是这些时日心力交瘁的缘故,但是脸上总是带着略带谦卑的笑容,看着还算是叫人觉得比较舒服。他规规矩矩给司徒瑾行了礼:“小民拜见丰裕亲王殿下!”
司徒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免礼,坐吧!”
薛俭小心地斜签着身子在贾赦下手坐了下来,然后就是微微低着头,用余光看着上头做着的司徒瑾。
司徒瑾虽说发育得比同龄人早了一些,但是看起来依旧还是个小小少年的模样,不过却是面冠如玉,肌肤上头似乎都有荧光流转,他坐在椅子上,神态带着一点悠闲得近乎慵懒的意味,看着却并不叫人觉得轻慢,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薛俭忽然想起了民间对这位王爷的传说,都说这位王爷乃是上界真仙下凡,如今看来,果然是一派谪仙的气派,顿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想着自个的那些打算,竟是觉得与亵渎无异了。
司徒瑾在薛俭身上也没感受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这也没什么,或许还没到时候,因此,司徒瑾只是说道:“薛家主昨日送来厚礼,不知有何用意啊?”
薛俭顿时被噎着了,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大家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难道不应该稍微拐弯抹角一下吗,结果我这边才一坐下来,还没考虑好措辞呢,你就来一个,你送了重礼过来,是有什么所求吗?这让薛俭特别不适应。
司徒瑾在发现不能够在薛俭身上得到更多信息的时候,才懒得浪费时间,因此,自然也不会考虑薛俭的心情,薛俭镇定了一下心情之后,有起身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殿下叫我薛俭便是了!薛俭恳请殿下庇护薛家,薛家愿意献出一半家产,以及日后利润的六成献给殿下!”
司徒瑾哪里会对薛家的家产感兴趣,因此直接摆了摆手,说道:“我要薛家的家产做什么?”
薛俭顿时有些急了,赶紧说道:“殿下想要什么,尽管跟小民说,小民穷搜天下,也愿意为殿下效劳!”
贾赦在一边瞥了薛俭一眼,嗤笑了一声,以司徒瑾如今的身份,想要什么东西,愿意为他穷搜天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便是圣上,只要司徒瑾说要什么,圣上肯定半点折扣也不打,甚至还要超额满足司徒瑾要求的。
只是,司徒瑾似乎对这些兴趣都不大,他真正感兴趣的,都是些类似于什么法器啊,还有道家佛门的典籍什么的,还不能是普通的典籍,最好是先贤的手稿。这些东西,哪里是薛家一介商人能弄得到的!一些道门的根本典籍,就算是圣上亲口讨要,人家还不一定给呢!
薛俭听到贾赦的嗤笑声之后,顿时也想明白了,只觉得垂头丧气起来,薛家的家产,司徒瑾看不上,至于其他的,也未必弄得来,这会儿难免急躁起来,到底怎么样才能打动这位王爷呢?
司徒瑾直接说道:“薛家主好歹也是皇商,难不成朝廷还庇护不了你了!所以,这些话也就不要再提了!昨日的礼物,薛家主也带回去吧!”
薛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道:“殿下,是薛俭冒昧了,那点礼物乃是薛俭的一片心意,还请殿下一定要收下!”要是司徒瑾退还了薛俭礼物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不知道多少人要对薛家落井下石呢!
司徒瑾瞧着薛俭的模样,难免也觉得有点可怜,他直接说道:“也罢,你们薛家在内务府到底是负责哪些的?”
薛俭只觉峰回路转,赶紧说道:“薛家负责的其实就是衣料,香料,还有一些首饰之类!只是今年北边这边新出了一些纺织机,织出来的衣料更加细腻光滑,倒是比江南那边更强一些,因此,内务府改要北边的料子了,至于香料……”薛俭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说道:“内务府之前才传了消息,说是接下来,许多香料都不用了!”
司徒瑾之前还没听说过,毕竟,他其实很少用香料,唯一会用的是龙涎香,不过这玩意如今也不稀罕了,朝廷派人在海上捕鲸,经常能弄到一些龙涎香,这才知道龙涎香跟龙没什么关系,都是某种鲸鱼体内的。失去了这种神秘的面纱,又产量大增之后,龙涎香的吸引力也就大减,不过,用的地方其实也多了,毕竟,龙涎香的好处还是大家都知道的。
司徒瑾笑了笑,说道:“香料的事情不过就是暂时的,薛家主尽管放心便是了,难不成这玩意多囤个一阵子还会损坏不成!”
薛俭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又带着一点期望的笑,只盼着司徒瑾不骗自己了。
本来也就是因为‘流连’的事情,才闹出了这等近乎草木皆兵的事儿,熏香在这个年头根本就是杜绝不了的,真要是下毒,便是冬天里头往柴炭里头都可以,实际上只要各个环节都掌握好了,也就没问题了。
司徒瑾这般说了,薛俭却也不一定信,但是司徒瑾摆明了不乐意给薛家撑腰,薛俭也只得认了。他倒也没什么愤恨之心,薛家本来也没什么能叫人看得上眼的地方,如司徒瑾这样的亲王,他若是真的想赚钱,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捧着钱上门呢,可是,怎么看他这样的人都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只叫薛俭觉得自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司徒瑾忽然随口问道:“薛家主可曾听说过乱神花?”
薛俭顿时一愣,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殿下所说的,是不是一种茎叶红色,花色为白色,中间有黑点的那种?”
司徒瑾点了点头,问道:“薛家主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花?”
薛俭想了想,说道:“这花还是我好几年前见过一次,听说是北边某个小岛上的特产,有人用乱神花跟罂//粟花调和在一起,制作福寿膏,听说比纯用罂//粟花制作的福寿膏更让人迷醉,而且口感也更好一些!”
司徒瑾点了点头,说道:“回头薛家主看看能不能弄到几株,我对这个挺感兴趣的!”
薛俭一下子精神大振,不怕司徒瑾有所吩咐,就怕人家什么也不要,若是真的将事情办成了,哪怕司徒瑾不直接庇护薛家,只需要他表露出一个态度,一般人也不敢打薛家的主意,因此,薛俭几乎是欢欣雀跃地想要赶紧回去叫人去搜寻乱神花的痕迹了。
所谓的乱神花就是流连的主药,这玩意长得几乎是平常,花色一般,花型也算不得好看,香味也若有若无,并不突出。不过,这玩意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有点苛刻,也很难长出种子来,因为其具备一定的迷幻效果,据说一开始的时候是被一些开黑店的人采来跟其他药混合了之后做蒙汗药的,后来就有人发现,乱神花的用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可以让人变得暴躁易怒,因此,就有了‘流连’的诞生。
后来流连成为禁药,当时为了杜绝流连的祸害,宫中直接派人到了乱神花的产出之地,一把火将那里的乱神花都烧了个精光,哪知道这玩意居然在海外小岛上也能生长。
司徒瑾得了这个消息之后,等到贾赦跟薛俭一走,就叫人准备了车马,直接进宫了。
圣上听了司徒瑾的话,顿时皱起了眉头:“竟然是在海外,难不成,是那些海商在做手脚?”想到这个消息居然是薛俭带来的,圣上就觉得一阵腻味。
薛家连续几代人奉了圣命主掌江南通政司,看似地位不高,实际上那是圣上心腹才能做得事情,结果薛家居然辜负了圣恩,存了私心,哪怕除此之外,并没有出过别的什么纰漏,圣上也留不得薛家了。这会儿更是恼怒,既然薛俭几年前就见过,怎么薛家递来的密折上头根本没有类似的汇报?可见薛家不用心。
圣上也就是迁怒,薛家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流连’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般人听说过的,至于乱神花什么的,谁也想不到这么多啊!
司徒瑾却是说道:“父皇,现在的问题不光是乱神花了,还有福寿膏!”
圣上一愣,问道:“福寿膏又有什么问题?”
司徒瑾直接说道:“罂粟少量使用的确可以镇痛,缓解一些症状,但是大量使用,会有成瘾性,而且对人的身体和精神有着毁灭性的伤害,真要是上瘾了,发作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六亲不认,若是江南那边,所谓的福寿膏蔓延开来,只怕情况不妙!”
圣上并不怀疑司徒瑾的话,福寿膏这玩意,其实早就有过了,许多大夫会拿这个来治病,甚至太医院也用这玩意,但是一般用量很少,圣上脸色一沉,直接说道:“传太医院院正与左右院判!”
太医院院正与左右院判提心吊胆地过来了,然后圣上直接问道:“你们说一说福寿膏的情况!”
院正顿时放下心来,他谨慎地说道:“福寿膏乃是用罂粟果熬制而成,罂粟米性寒,原本用作治呕逆、腹痛、咳嗽等,兼有养胃、调肺、便口利喉等功效,前朝的时候,有虚劳咳嗽者,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只是其止病之功虽急,却杀人如剑,如非紧急情况,却是不能多用的!”
左院判也是说道:“福寿膏用于止痛,止泻,镇咳等症状的确颇有起效,但是其实是治标不治本!臣曾经见过有人服用福寿膏日久之后,整个人易困倦,流泪,汗流不止,发抖等症状,若是不能及时再次服用,几乎形如疯癫,毫无理智!”
右院判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自个虽说没见过,但是福寿膏其实并没有什么增加福寿的作用,其实就类似于一些方士炼制出来的五石散一般,具备一定的成瘾性,对于身体的伤害甚至比五石散还要厉害。
圣上听得神情阴晴不定,挥退了太医之后,直接就叫了人过来吩咐道:“给朕严查江南福寿膏之事,若是查到有人故意引诱百姓服用,速速回报!”
司徒瑾听到圣上这般吩咐,也是稍微放下了心,他对于各类植物如今的了解非常深,在研究植物学知识的时候,就看到了关于罂粟的描述,这会儿既然听说了有人服用所谓的福寿膏,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自然趁着大家还没有对此产生什么依赖的时候,先赶紧告诉大家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朝廷也得及时作出反应,该查的查,该禁的禁。
等到屋里没别人了,圣上才叹了口气,说道:“天下这么大,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亏得小七你知道了这事,要不然的话,真要是等到这事蔓延开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圣上其实也就是一说而已,他还真不相信福寿膏这玩意会弥漫开来。毕竟,大晋的土地上,种植罂粟的很少,他刚才也听院正说了,这福寿膏,其实多半还是南边传过来的,主要来源于茜香国和瀚海国。
一说到这两个国家,圣上脸上就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这两个国家从来就不老实,总是能折腾出一些事情来。你这边打到门上来了,他们投降起来比谁都快,等到你这边撤走了,立马又蹦跶起来了。
这几年的时候,茜香国换了个国主,还算是比较老实,要知道,上一任国主在世的时候,可没有少恶心朝廷,偏偏碍于天朝大国的气度,你还不能真当回事。说白了,茜香国那边,要打不划算,地势复杂,而且气候也不是很好,多有瘴气,朝廷大军开过去,水土不服就是个大难题。没有足够的好处,而且代价还比较大,想要打仗也不容易,因此,哪怕觉得比较恶心,也只能先忍了。
至于瀚海国,算是一个半岛国,也不是什么消停的,原本还有过韩海国的军队假扮海盗袭击渔村的事情,不过如今这样的事情也比较少了,渔民们可没多少钱财,与其袭击渔村,还不如去袭击商船呢!
福寿膏的事情得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如今说的就是乱神花的事了,既然这玩意并没有真的灭绝,既然还有人会拿乱神花跟罂粟果一块儿熬制加强版的福寿膏,那么说明这玩意数量并不少,顿时圣上就有了危机感。
这事绕不开司徒毓,司徒毓得了圣上的传召,也从东宫过来了。
听到司徒瑾的解释,司徒毓的瞳孔微微一缩,然后说道:“这事倒是劳烦七弟上心了,回头二哥一定好好谢谢你!”
司徒瑾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谢的,不知道太子二哥如今可有什么线索了?”
司徒毓也有些头疼,他无奈地说道:“暂时还真没有什么线索,不过既然这玩意是从海外来的,咱们先查一查,往那个方向过去的海商是哪些家就是了!”说着,司徒毓的神情微微带了一点阴郁,可见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贾赦之前带着他手底下一帮人在京城折腾了挺长一段时间,他虽说行事鲁莽了一些,但是倒还真的查出了一点事情,司徒毓手底下真有几个背叛了的,这叫司徒毓心中难免有些想法。
司徒毓自觉对自个的属下都算是仁至义尽,并无任何亏待之处,结果呢,倒是养得这帮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反倒是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了。当然,以司徒毓的立场,是绝不会认为对方的什么把柄被抓住,被胁迫,因此背叛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司徒毓几乎是从记事开始就是太子了,在他眼里,臣下效忠自己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地君亲师,他这个太子难道不是君吗?难道就可以为了其他事情,忘记忠君之事?
司徒毓对于这些背叛者的痛恨甚至超过了对于暗地里谋算他的人,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抓不着把柄,只能想着暗中出手,叫他们吃个暗亏,如今想到乱神花的事情,司徒毓顿时心中有了一点灵感。
而圣上那边,其实查到的东西比司徒毓还多呢,不过,他就是不吭声,他就是想要看一下,太子究竟想要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