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沈无恙被她看得不自在,心里在打鼓。他是知道公主能轻易分辨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
“二哥,就算这样,你抢我的银须酥还是要赔的。”
沈无恙:……
沈无恙都不知道该先松一口气,还是该笑。与这公主弟妹相处这么久,早该知道她的性子的,再大的事都没有吃喝大。
沈无咎也怀疑地看了眼他二哥,笑着摸摸媳妇的头,“我替二哥赔给你。”
应付完楚攸宁,沈无恙转向景徽帝,一脸正色地撩袍下跪,“罪臣沈无恙拜见陛下!”
景徽帝负手看着他,“你何罪之有?”
“臣没有调查清楚便诬蔑陛下陷害忠良,此为一罪!长兄为父,臣未管教好自家弟弟,令其险些伤了陛下,此为二罪!无非当时脑子尚未清醒,陛下若要降罪还请降罪在臣身上。”
沈无咎也知道今日的突发状况很严重,赶紧跟着跪下,“臣亦有罪,未看好兄长,请陛下责罚!”
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沈思洛,作为沈家的一员,也毫不犹豫上前跪下,“请陛下责罚!”
归哥儿看了看四叔和爹爹他们都跪下了,荣辱与共似乎生来就刻在骨子里,哪怕没人教他,他也跟着跪在他爹身边,小包子脸认认真真,“请陛下责罚。”
楚攸宁想,她要不要也跪?她来到这个世界,哪怕面对景徽帝都没跪过呢。
景徽帝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看到沈家最小的一代小脸上也已经具备沈家气节,嗤笑一声,“你们倒是一条心。”
“父皇,您这不是废话嘛,一家人不一条心还叫一家人吗?”楚攸宁上前归哥儿拎起来,“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
“沈三被越帝关押多年,受了越帝的挑拨,一朝清醒,分不清真假情有可原,你二人竭力护驾,功过相抵。”景徽帝心里虽恼,却也不是不可原谅。当然,今日换做另一个人,必然不是这么好收场的了。
从事发至今,景徽帝就没挥退所有人。
有了他这话,沈三刺杀皇帝这么大的罪也算给出了交代,至于沈三之前说的丑事,陷害忠良什么的,都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越老帝挑拨的,根本没这事。
沈无咎和沈无恙相视一眼,齐声谢恩,“谢陛下宽恕!”
“说说,沈三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醒来就疯魔了。”景徽帝这才挥退所有人,直接问楚攸宁。
他觉得给沈三取出金针的只能是他闺女,问她准没错。
楚攸宁挠头,“可能是三哥的记忆还没恢复全,他失去记忆前最想做的就是为父兄的死讨个公道,刚好父皇您出现了就变成这样了。”
景徽帝:……所以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楚攸宁又看向沈无恙,“二哥突然记忆苏醒应该也是同理,因为查明真相,给父兄报仇成了最后的执念,一旦被触及就跟打开记忆机关一样恢复了过去的记忆。”
沈无咎和沈思洛听了有些后悔,他们一有空就跟二哥念叨过去的事,唯独没有念叨父亲和大哥的死,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面对失忆的人也一样。
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碰上三哥闹这么一出,就算是三哥醒来也会同他们一样,不会对二哥说起父兄的死,到时候就白白错过可以恢复记忆的机会。
沈无恙点头,“三弟那句话好像劈开了我脑子里的混沌,最先想起的就是当年父兄战死沙场的画面。”
当年与绥国开战,他并未一同上战场,而是被父亲派着领兵巡边,当时他坚信父兄不会有事,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父兄战死的消息。
就那么一场战,明明连主将都不需要亲自上战场的,可父亲说为了杀杀绥国的威风,鼓舞士气,就亲自领兵迎战。
那场战只要是有点作战经验的都知道父亲和大哥不可能战死,他后来才知道父亲派他去巡边是有意支开他。
“沈无恙,你到越国之后的记忆当真不记得了?”景徽帝有些不甘心地问,他还想看二清醒后没脸见人,来跟他以死谢罪呢。
沈无恙低下头拱手,“回陛下,确是不记得了。”
景徽帝有点可惜,突然有点怀念跟个孩子一样的沈二。
“朕刚收到消息,越国那皇太孙于半个月前已经攻下晏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早已去信让在那边边关的驻将做那只黄雀。”
越帝当初既然有意让越国联手晏国攻打庆国,那边的火药武器自然没有动,一旦开打,哪怕晏国兵力充足,没有火药对抗,也会很快亡国。
当初为防着晏国乘虚而入,庆国与晏国交界的边关军并没有抽调过来,之后得知那越国皇太孙突然起兵攻打晏国,他便去了道命令,一旦越军攻下晏国,或者晏国侥幸胜了,我军便可趁两败俱伤时趁机攻打。
即便越军凭火药武器攻下晏国后,武器也不会剩多少,再加上没有援军,拥有足够火药武器的庆军,压根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战胜。
说到这,景徽帝看向楚攸宁,这全仰仗他闺女那总是异于常人的想法和能力,晏国都不用他们攻打就已经自取灭亡,如今四国也只剩下庆国和绥国。
“陛下英明!”
沈无恙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楚攸宁之故,但是沈无咎是知道的,当初两人还说为了避免战争,要统一四国,如今看来,有了公主的意外之举,只需攻下越国就成了。至于绥国,倘若上位的是敬王,想必不用再打。
“刚打下来的疆土需得人治理……”景徽帝的目光落在沈无恙和沈无咎身上,若不是知道沈家还有人等着沈无恙回去,沈无恙留下来是最好的。
沈无咎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却也担心景徽帝将二哥留下来,二嫂还等着二哥回去呢,不过听得出景徽帝还有未尽之意,便沉住气听着。
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楚攸宁不干了,“父皇,二嫂还等着二哥回去一家团圆呢,您做个人吧。”
景徽帝气得瞪眼,“朕又没说让他留下。”
“那你看他们兄弟俩干嘛?该不会是想留下沈无咎吧?那您更不做人了,让自己的闺女和女婿分开。”
景徽帝气笑,“他先是臣才是朕的女婿,朕要真让他留下他还就得留下。”
楚攸宁点头,“那我绑他走就不算抗旨了。”
景徽帝:……
“行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边事了,朕也该启程回京了,你们一道。”一遇上沈家事,他闺女就跟他急眼,这短护的也是没谁了。
沈无咎和沈无恙都松了口气,“是!”
……
沈无非这一昏,昏到第二日才醒。
他按着胀疼的脑袋,回想起昨日做的混账事,脸色都变了,连忙下榻往外冲。
守在门外的程安赶紧拦下他,“三爷,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是……程安?”沈无非看了眼程安,确认这是打小跟在弟弟身边的人。
程安一喜,“三爷,您认出属下来了?太好了!”
昨日三爷那样子好似连主子都不认得,也幸亏陛下没追究,不然不说刺杀,光是三爷说的那些话都能让沈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要去向陛下请罪。”沈无非着急的就是这件事,担心昨日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殃及沈家。
第99章 晋江首发(小修)……
沈无非昏睡一夜, 足够他想起后来的记忆了,包括昨日越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的一切。
若是记忆只在当年戛然而止,他自是依然认为当今是昏君, 只是真相表明沈家所遭遇的一切是与当今有关没错,却又不能全怪当今。
倘若因为昨日他的行为让沈家获罪,那父亲和大哥就真的是白死了。
“三爷, 陛下说您被俘多年,被越帝挑拨情有可原, 陛下已不追究您昨日犯上之罪。”程安说。
“那便好。”沈无非瞬间放下心来。
也是, 倘若真的获罪, 此时他应该被关押起来了才对。
他按按缠着纱布的脑子,忽然想起一事, “昨日我似乎见到二哥了?”
说起这个程安也笑了, “三爷,您昨日见到的的确是二爷,说起二爷……”
“三弟,你醒了!”沈无恙牵着归哥儿出现, 及时打断程安的话。
从昨日起他已经听了不少关于他“失忆”的那些糗事了, 尤其是公主身边那些人总时不时提一嘴, 他这张脸皮快要撑不住了, 如今连程安也来凑热闹哪行。
沈无非抬头看去, 看到记忆里失踪的二哥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走来, 那孩童的眉眼一看就像二哥, 当年二哥失踪的消息传回来, 二嫂早产,他记得他临行前隐约听到孩童降生的啼哭声,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一恍就七年了。
再看二哥身后的男子, 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骄傲肆意的小少年,方惊觉时光已经走了那么远。
和昨日没恢复记忆时见到的感觉不同,那时候只有陌生,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也没有关于这个弟弟的当年模样做对比,如今再见,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笑看风华不知愁的少年郎。
如今,他能感受到这个弟弟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和努力掩饰起来的煞气,眼中是藏而不露的锋芒,嘴角微抿,瞧着老成持重,若不是刻意收敛,通身气势都比父亲还重,这些都不是在京城那个繁华之地能积累出来的。
一同来的还有攸宁公主一行人。
沈无非目光看向跟着他弟弟走一块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对襟襦裙,杏眼澄澈,小脸圆圆,看起来娇俏可人,满头乌发只用一支簪子挽起,看起来半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
她步伐迈得很潇洒随意,跟四弟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好似在打什么主意,四弟低头听她说,还伸手虚捏她的脸颊,举止亲昵得不行。
沈无非就想起之前没有记忆时跟这姑娘交手的事了,顿觉无颜面对。
若不是当时公主足够厉害,她已是他刀下亡魂,届时,他杀了自己弟弟的媳妇,最终结局只能是兄弟反目成仇,不光如此,她还是公主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身后还带了好几个人,他只认出其中一个是小妹沈思洛,看起来一脸福相的那个有点眼熟,还有跟小妹走一块那男子。
沈无非揉揉额角,不过七年,恍如隔世。
楚攸宁觉得上次来的时候没好好玩,打算出去宫去好好逛逛,听沈无咎说来看沈无非醒没醒就就顺道过来了。
“三哥……”沈思洛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三哥站在眼前,激动地上前几步,又停住,“三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几个兄长里,大哥同父亲一样威严,不好亲近,二哥有什么说什么,会维护她,后来因为大哥二哥都随父亲上战场了,三哥担负起家中一应大小事,比起大哥二哥多了几分温和圆滑,极好说话,单看着他就不会认为他是出身武将世家,倒像是哪家的清雅贵公子。
沈无非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忍住心中激动,点头道,“你是小妹,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算起来也有快二十了,瞧着好似还未嫁人?他记得当年离京的时候母亲好似已经在为她张罗亲事。
想到可能是因为他出事导致的变故,沈无非脸色微沉。昨日他没有记忆之前,四弟同他说的都是报喜不报忧,比如母亲就未曾提过,不用想他也知道大约是不在了。
沈思洛喜不自禁,“太好了!三哥记得我,那肯定就记得三嫂!这次出来还能把三哥和二哥带回去,我不用担心回去挨骂了!”
沈思洛笑着笑着,转身埋进裴延初肩窝里,当年父兄还在的时候,谁敢瞧不起镇国将军府,随着父亲和大哥的死,二哥和三哥又接连出事,镇国将军府瞬间门庭冷清,有人觉得沈家不详,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几个嫂嫂更是受尽冷眼碎语。
大家都知道她高兴的不单是因为不用担心挨骂。
裴延初拍着沈思洛无声安慰,他媳妇昨夜已经拉着他哭了一通,今日亲眼见到她三哥真的好好的,又忍不住了。
沈无非听到她提起三嫂,想到当年自己扔下刚入门的妻子决然而去,心中窒了窒。
他不由仔细打量抱着沈思洛的男子,男子长了好脸,眉眼俊俏,目带风流,上没上过战场一眼就能看出来。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当年同四弟一道玩的裴六。
小妹怎会和这人凑成堆了?他记得这人好像出自英国公府里最不受宠的三房?
这些暂且不管,沈无非几步上前,“见过公主。”
公主不在意这些礼数,他却不能不知礼。哪怕是下嫁将军府,公主的尊贵也是凌驾于将军府之上的。
楚攸宁对这个长得和沈无咎有点像的三哥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书上说的邻家大哥。
她连忙摆手,“三哥,生分了不是,一家人不用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