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曹娴娴上前扬起巴掌,欲教训陶萱苏,却被陶萱苏拦下,反给了她重重的一掌,呵斥道:“贱人!我是皇后!我哥哥是你恩公!你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
话未说完,项茂德的右腿又踢了过来,正中陶萱苏腹部,痛不欲生,如蛇缠虫咬。
项茂德轻蔑地骂道:“毒妇!竟敢辱骂朕,还殴打妃嫔!来人,传朕旨意,皇后陶氏,伴驾九载,未诞子嗣,心怀怨怼,数违教令,苛待妃嫔。宫闱之内,若见鹰鹯。即日起褫夺皇后之位,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每听一句,陶萱苏的心就往下沉一尺。
她记得,当年红妆出嫁,项茂德掀起她的盖头,温然笑道:“萱苏,你我结成连理,是本王三生有幸。”
也记得,项茂德封她为皇后,牵着她的手恭谒祖陵,巡幸嵩洛。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身后哥哥的兵权。
如今江山稳定,项茂德怕功高震主,便找个借口除掉哥哥。对陶萱苏也不愿敷衍,所以要废后,改立他的白月光曹娴娴为后。
可是曹娴娴并不爱皇上,为的只是他的权,曹娴娴心中所爱一直是陶萱苏的哥哥陶令闻。
陶萱苏悲从中来,欲哭无泪,脱口道:“昏君无道!”
项茂德闻言,面容抽搐了一下,道:“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立马就有三四个人上前,掰开陶萱苏的嘴,拉扯出她的舌头,用刀割了下来,血溅乾清宫。
陶萱苏满嘴是血,痛晕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趴在冷宫冰凉的地面上,吃了一嘴的灰。嘴里痛,肚子痛,心更痛。这辈子真是可笑,爱错了人,还牵连了哥哥一家。
项茂德,你好狠的心啊!曹娴娴,你不是人!你们把我害得这样惨,生不如死,我不信老天爷会让你们一直得意!
我要苟延残喘活下去!我要眼睁睁看着你们落个悲惨结局!
陶萱苏在冷宫盼老天爷开眼盼了三年。这天,冷宫的门开了。在昏黄的光线里,陶萱苏辨认出是曹娴娴和三四个太监,风风火火像一群强盗。
曹娴娴愈发雍容华贵,装模作样地道:“呦,还活着呢。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陶仙儿害了你那么多次,本宫昨天替你报仇了。高兴吗?她可真蠢,被本宫利用了这么多年还蒙在鼓里。”
曹娴娴表面和陶萱苏姐妹情深,背地里却勾结她的继妹,给她设下圈套。
顿了顿,曹娴娴忽然面露哀色,道:“今天是你哥哥的三周年忌日,本宫梦见了你哥哥,你可梦见了?”
陶萱苏一眼也不瞧她的脸,但凭她脚上那双绣了凤凰的绸缎鞋子,也知道曹娴娴已经是皇后。
“本宫忘记了,你没了舌头,不能说话。你哥哥托梦给本宫,他儿子想念你这个大姑姑,想让你下去陪他玩呢。”曹娴娴的盈盈笑声在凄清的冷宫跟鬼叫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陶萱苏豁然抬头,恨不得用目光在曹娴娴身上挖千百个窟窿。
她还没等到项茂德和曹娴娴不得好死,怎么甘心就死?陶萱苏像一只野猫腾地扑起,想和曹娴娴同归于尽,却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另外有两个太监握着白绫,将她活活勒死。
那太监看到陶萱苏怨恨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充满怨气、心有不甘的眼神,仿佛要将仇人钉在城墙上,遗臭万年。
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
……
*
“小姐,您又在发呆啦?”
陶萱苏被一位十五六岁的丫头推了下胳膊,从茫然思绪中醒了过来。
“春心?”陶萱苏吃惊不已,春心原是她的陪嫁丫鬟,自己被幽禁时,春心被曹娴娴逼得投井自尽。
等等,我怎么又能开口说话了?我的舌头不是被拔了吗?
春心抿嘴笑道:“小姐是不是又在想下个月的选秀?人人都说您是京城第一美人,又是大将军的妹妹,您一定可以中选的。”
选秀?那不是自己十六岁那年的事吗?怎么回事?莫不是重生了?
陶萱苏捏了捏脸,疼,不是梦。她紧张地捏着手帕,更进一步地问:“春心,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
春心给陶萱苏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端到她面前,眉眼弯弯地笑道:“景和二十三年啊,小姐,您怎么啦?”
我果然重生了!老天爷开眼了!让我重活一回!
十六岁,青春正好,哥哥也还在,自己还没嫁给项茂德。
陶萱苏激动地又笑又哭。
第3章 嫂嫂
门口走进一位妇人和两个丫鬟。
那妇人身姿矫健,行动利落,向陶萱苏招手笑道:“小苏,前两天我们在香衣阁订的衣裳已经做好了。来,你来试试。”她身后两个丫鬟都捧着好几件精致漂亮的新衣裳。
“嫂嫂!”陶萱苏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她快步上前,给了关山月一个紧紧的拥抱,嫂嫂,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能再抱着你真是太好了!
关山月一脸疑惑,还以为陶萱苏受了委屈,安慰道:“怎么了,小苏?是不是你继母趁我不在,又欺负你了?还是那个陶仙儿?看我不收拾她们!”
陶萱苏的哥哥陶令闻比陶萱苏大八岁。他们的亲生母亲江氏去世后,陶令闻受不了继母张氏的苛待,远走参军,一去就是九年。陶令闻在战场立下不菲战功,被皇上封为从二品的奉国将军,赏黄金万两,赐豪宅巨府。
搬进将军府的第一天,陶令闻就将陶萱苏接了过来,以弥补九年来对妹妹的亏欠。
而陶萱苏的爹爹陶奇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住的宅院又偏又小又简陋。圣朝以孝治天下,皇上又知道陶奇父子同在朝为官,陶令闻只好将陶奇、继母张氏、继妹陶仙儿也接到将军府居住。
因为小时候张氏待陶令闻兄妹不好,所以陶令闻只准父亲和继母继妹住在北面的院子,无事不得跑到正院来。
陶令闻的妻子关山月乃边塞人,会骑马射箭,力气大,性子泼辣。陶令闻巡查边塞重镇时,偶然遇见,两人相爱成婚,关山月才跟着来了京城。
上一世陶萱苏性子软弱,总被继母继妹欺负。关山月见一次就教训那娘俩一次,有时候气急了直接动手。有哥哥嫂嫂的保佑,继母继妹收敛许多,不敢胡来,偶尔还会对陶萱苏献殷勤。
陶萱苏松开嫂嫂,仔细瞧了瞧,眉目间英气逼人,精神抖擞,非寻常女子可比,果然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巾帼嫂嫂。
陶萱苏泪花盈睫,亲昵笑道:“嫂嫂,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了。”上辈子欺负我的人,这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上辈子没能保护好的亲人,这辈子一定要拼命保护。
关山月撇了撇嘴,不相信地道:“早上还见过呢。我就出了趟门。”
“嫂嫂。”陶萱苏挽着关山月的手臂,心中洋溢着无限的幸福,软声撒娇道,“我就是喜欢和嫂嫂在一块,要时时刻刻在一块。”
关山月装作打了个寒噤,摸了摸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道:“好端端地,变这么腻歪。你果然是令闻的亲妹妹,他追我的时候,也说这样的话。”
“哥哥呢?哥哥去哪了?”陶萱苏迫不及待见到哥哥陶令闻。
关山月点了一下陶萱苏的额头,道:“当真是傻了。三天前,你哥哥就离开京城,去驻守边塞,你还哭得稀里哗啦。这会儿又忘了?”
陶萱苏想了想,这是十六岁那年,二十四岁的哥哥陶令闻被封为奉国将军,兄妹俩分别九年后再次相逢。不过哥哥只在京城呆了一个月,因为边塞有敌犯境,哥哥又赶回边塞,征战沙场。嫂嫂本来也要陪同的,但哥哥不放心陶萱苏一人留在京城,就让嫂嫂留下来照顾陶萱苏,张罗她的婚事。
按照上辈子的进展,陶令闻明年春天才会回京,也就是说,陶萱苏得一年后才能见到哥哥。
陶萱苏不免有点失落,她多么希望哥哥立马出现在眼前,好好看一看哥哥。不过只要想到哥哥还活着,来日可以欢聚,她又无比欣慰。
陶萱苏勉强笑了笑,内疚道:“要是没有我,嫂嫂就可以陪在哥哥身边了。”别看嫂嫂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她对哥哥的牵挂比自己只多不少,嫂嫂最爱的最在意的就是哥哥。
关山月皱眉,假装嗔怪陶萱苏,“啧”了一声,“不准说这样的话。长嫂如母,本来就该我照顾你。你哥哥一个糙老爷们,用不着我照顾。在京城多好,吃香喝辣,去了边塞,整日吃黄沙看落日,无趣。”
关山月拉着陶萱苏进屋,笑道:“来来来,下个月初六就要参加瑞王的选秀,快试试这几件衣裳,哪件最合适?”
瑞王的选秀!陶萱苏永远不会忘记,瑞王因为她是奉国将军的妹妹而选她做王妃,步步算计,一生的噩梦就此开始。这回,她一定不能让自己入选。
陶萱苏凝眉思索片刻,道:“嫂嫂。我的衣裳很多了,这些其实都是我给你挑的。”
两天前,陶萱苏和关山月一同去京城最大的衣铺“香衣阁”量体裁衣,挑了好些精美绸缎布匹,订做十来套衣裳,就是为了给陶萱苏增色添彩,让她能在选秀当日斩获正妃之位。经过上辈子的惨祸,陶萱苏哪里还会再想嫁给瑞王?
陶萱苏心想,嫂嫂和我差不多高,只是比我壮一点,这些衣裳嫂嫂穿也合适。嫂嫂出身贫苦人家,为人节俭,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又不太会打扮。今天就借花献佛,精心打扮嫂嫂,让她也及时行乐。
“小苏,你不想入选吗?”关山月很轻易看出陶萱苏的心思,毕竟两天前陶萱苏可是兴致勃勃,势在必得,现在忽然转变态度,实在奇怪。
陶萱苏对贴身丫鬟春心使了个眼色,春心带着另外两个丫鬟出去了。
依照目前朝局来看,瑞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京城贵女无不想嫁。上辈子的陶萱苏亦是如此,巴望着成为瑞王妃,来日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但这辈子,陶萱苏只想保护好哥哥嫂嫂,和他们安宁幸福地生活,不要卷入这些勾心斗角之中。
要在选秀中落选,陶萱苏必须先争取到嫂嫂的支持。她拉着关山月坐下,眨了眨眼,“嫂嫂。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嫁给了瑞王。可是瑞王选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了哥哥的兵权。等他当了皇上,他不仅废了我,还害了哥哥和你。嫂嫂,我不想去选秀了。”
其实陶令闻和关山月并不希望陶萱苏嫁给任何一位皇子,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子和兵权是当今皇上所忌讳的。可陶萱苏在大内拟定的选秀名单中,拒绝不得;她自己原本又想去,身为哥哥嫂嫂的陶令闻和关山月便鼎力相助。
如今陶萱苏不想入选,关山月一点也不忧虑,反而笑道:“其实我觉得嫁一个平常人家就好,不一定非要皇家望族,只要夫妻和谐恩爱,白头到老。”
“就像哥哥和嫂嫂一样,相识于微末之时,又相亲相爱到今日。”陶萱苏点点头,其实她不想再嫁人,只想守着哥哥嫂嫂。
念起陶令闻,关山月一脸遮不住的幸福气息。顿了顿,她才叹道:“可是你在选秀名单里,非去不可。不如让陶仙儿去?她本来就想去,只是没这个资格。”
陶萱苏乃嫡长女,又是奉国将军的亲妹妹,她自然在选秀名单中。依照本朝律例,同一家不可出两位参加选秀女子,所以陶仙儿没有资格参选,为此,她生了很久的闷气,还暗暗诅咒陶萱苏猝死,自己可以顶上去。
陶萱苏道:“不可。这件事一旦揭穿,陶家满门不保。嫂嫂,我已经想好了,我去,但是我有办法不让自己入选。”
陶萱苏把春心叫进来,命她去请自己的表哥江邻。
在江邻来之前,陶萱苏从两堆新衣裳中挑了一件石榴红的襦裙,服侍嫂嫂换上,又从首饰盒中挑了一对明珠耳坠、两朵时新宫花、一根镶嵌珍珠的蝴蝶步摇、两支花形银钗,分别给嫂嫂戴上。
关山月原本穿着棕色胡服,头上只戴了一根成色浑浊的碧玉簪。现在换了新衣裳新首饰,整个人焕然一新。她本来生得端庄,只是不善打扮,所以看起来很普通。被陶萱苏一打扮,整个人明艳起来,仿若一朵枝头盈然的石榴花。
关山月瞧着穿衣镜里的自己,红着脸道:“这还是我吗?都变样了。”
陶萱苏给关山月正了正步摇,道:“嫂嫂本来就该多打扮,不然埋没了天香国色。”
关山月将原本戴着的那根簪子收好,这是陶令望送她的第一个礼物,虽然是烂大街的普通货色,却是她十分珍爱之物。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美了许多,嘴上却道:“你哥哥又不在家,打扮成这样给谁看?”顿了顿,又笑道:“要是他看到,肯定会数落我。”
陶萱苏从嫂嫂眼里看出了她对哥哥的思念,“哥哥见了嫂嫂这样妆扮,美若天仙,必定目不转睛。”
姑嫂俩笑得合不拢嘴。
江邻是陶萱苏母亲江氏弟弟的儿子,乃一名京城郎中。江氏在世时,常常带陶令闻、陶萱苏回娘家,所以兄妹二人和江邻的关系不浅。上辈子陶萱苏入王府后,和江邻不大能见得着面,只能偶尔赏赐东西,书信来往。
江邻到了将军府后,陶萱苏见了故人不免又是一阵悲喜,道:“表哥!你来了!”
“几日不见,小苏又漂亮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哭鼻子?哭得妆花了,可不好看了!”江邻性子活泼,上来就是一顿调侃,又对关山月道:“表嫂。难得见表嫂穿得这样艳丽,真是眼前一亮。”
关山月很少被人夸奖,脸上一红,道:“进屋说正事。”
进了屋,春心倒好茶后,正准备出去。陶萱苏知道春心对自己忠心耿耿,就让她留下来听自己的计划,日后少不了她的帮助。
陶萱苏道:“表哥,你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郎中。我想问你,有没有一种药,让我变成丑女?我不想被选为瑞王妃。”
第4章 毁容
陶萱苏不想被瑞王选中,可又必须参加选秀,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在选秀过程中出尽洋相,让众人以为她粗陋不堪,瑞王就不会选她。第一步就是从美女变成丑女。
听陶萱苏说完自己的计划后,江邻面露讶色,道:“从来都是丑女想尽办法变美女,你倒新奇,还想变成丑女。选秀那天,你往脸上抹一把炭灰也就是了。”
这样明显的招数被人一眼看穿,当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