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
许宁幽看着顾维庸笑道:“怎么?以为我会跟你打官腔,耍太极?左相大人,我这人向来喜欢有话直说。再说了,您跟慎王叔可都计划着要将先帝寝殿失火这么大个屎盆子往我家王爷头上扣了,我又什么必要,跟你们打这个太极呢?”
顾维庸被许宁幽的不按常理出牌给整蒙了,他这一辈子对付过很多人,从最底层的官吏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却从未有过今夜这种啼笑皆非的恍惚感,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心思着么名正言顺地公布出来呢?
许宁幽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苏寻说道:“王叔,左相,今日我既然敢来,敢带兵将慎亲王府收归掌控之中,就没想过要跟你玩儿什么心计。咱们有一说一,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都清楚,我甚至知道你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泰山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左相就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平静日子了。若是泰山有了什么阻碍,那才是真的举国震惊呢。左相大人,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您说呢?”
听见许宁幽提起泰山,顾维庸的脸色也白了,他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跟行事已经被摄政王府掌握的一清二楚!
苏寻更是站都站不稳了,许宁幽话音一落,苏寻就跌坐在位置上,看着许宁幽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许宁幽又说道:“左相大人,我跟王爷一直尊敬您是几朝元老,对天朝有功,所以从未觉得说如今的朝堂,需要改朝换代从头来过。只是您可别逼着我们,对朝廷大动干戈啊。”
这话的威胁意思就更加明确了,简直就是明摆着该苏顾维庸,你不耍什么心计,不动别的心思,你就是还是当朝左相,权倾朝野。你若是执意要跟摄政王府做对,不好意思,今日你还真的出不了慎王府这个大门。
至于左相这个位置,放心,多的是人可以顶上。
苏寻颤抖着声音,指着许宁幽说道:“你……你竟敢……你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将你与摄政王众口铄金!”
“王叔,您别说,我还真不怕。”许宁幽看着苏寻笑道,“他日史书功过,记的会是王爷的丰功伟绩,是天朝又一盛世。谁还会去管王爷登基之前,死的不明不白的宗室王爷,当朝左相呢?”
“不过是稗官野史之中平添几分争议罢了,王爷有这个气量容纳它,细数历代圣君,谁还没有几分传得神乎其神的留言呢?”许宁幽淡然说道。
“前朝圣祖皇帝还有身世疑云呢,这可不妨碍他位列三圣君之首。”许宁幽看着苏寻灰败的脸色笑道:“胜利者书写历史,失败者被历史书写。王叔与其担心王爷日后被人诟病,不如想象,史书之上,您会是个什么角色?”
许宁幽又转向顾维庸,“还有左相,您奋斗一身,以一届白身登上金銮殿,着朱服,行丞相之责,您就愿意百年之后,后世之人提起您,只有一句死因莫名?”
“若是我,我可不甘心。”许宁幽施施然说道,顾维庸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咬牙反驳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日后摄政王与你清算!王妃,我虽然佩服您杀伐果断,行事不让男儿。可您也别忘了,今日王爷能拿你当枪对我我跟慎王爷,难保他日不会这样对你!”
许宁幽无奈地说道:“左相大人啊,您怎么一直揪着我不放呢?不管日后怎么样,今日为人鱼肉的可是您跟慎王叔,我就算来日会被清算,会被王爷厌弃,您跟慎王叔可也看不到了。人死万事空,左相,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您了吧?”
顾维庸一噎,无话反驳。如今是他跟苏寻被许宁幽带兵堵在了慎王府,如是今晚给不到许宁幽一个满意的答案,他跟苏寻可都没什么好结果。现在他们俩是命悬一线,有什么资格跟闲心,来操心许宁幽日后的生活呢?
“王叔?您呢?我可得提醒您,王兄可还有个五个月大的孩子。您也不想未来孩子一出生,无父无家,您老人家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见不到一面吧?”许宁幽看着苏寻说道,苏寻看了看许宁幽,又看了看顾维庸,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
“王爷!不可!”顾维庸听出来苏寻言语中的放弃之意,连忙出声阻拦。苏寻苦笑一声,看着顾维庸,问道:“顾相,如今你还有翻盘的办法吗?”
如今许宁幽带来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反败为胜呢?
顾维庸被苏寻问得一愣,嘴巴开开合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苏寻看相许宁幽,感叹道:“行,摄政王妃,你赢了。”
“慎亲王府明日便率领宗室众人,去摄政王府叩请摄政王登基。慎亲王苏寻旧疾复发,已无力主持宗人府事务,辞去宗老一职,由我儿苏莫继承。”苏寻淡淡地将慎亲王府的未来安排妥当,问道:“这样,你满意了吧。”
许宁幽看着苏寻那一副斗败了的失落模样,面上不动声色,朝苏寻行了一礼,谢谢道:“王叔深明大义,清漪在这里替王爷谢过您了。”
苏寻为表诚意,自请退位,让已经被许宁幽吓破了胆子的苏莫接手,就是告诉摄政王还有许宁幽,慎亲王府已经不足为虑,只求苏景渊给慎亲王府留一条活路。许宁幽原本也没有什么大开杀戒的想法,只不过是试图用这个理由将顾维庸还有苏寻吓退,如今达到了目的,自然顺势答应。
顾维庸眼看大势已去,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跌坐下去,仰天长叹道:“天意,天意啊!”
许宁幽看着顾维庸,淡淡地说道:“左相当感谢苍天,不然等来日你我兵戎相见,可就没有今日这般好说话了。左相大人,听说您的学生王如己王大人才学过人,心怀天下,是个可造之材。王爷以为,左相大人为国尽忠已久,如今大事已定,左相大人也可以回家,得享天伦之乐了。左相大人以为如何呢?”
顾维庸笑道:“我能说不吗?”
“当然。”许宁幽悠然一笑,“一切都看左相大人您的意思。只是恕清漪直言,王爷对左相大人的衷心是没有怀疑的,也相信就算出了今日之事,左相大人也绝对不会因私废公,做出对我天朝有害的事情。”
“只是左相大人您比我更清楚何为人言可畏,就算王爷有意留您,今日之事王爷能知道,我能知道,难保不会有他人知道。左相大人此事功成身退,还能留一个盛名。何必等到来日在朝中腹背受敌,最终惨淡收场呢?”
许宁幽这话倒是没有乱说,顾维庸想拥立苏莫,图的也不过是权势。他对天朝的衷心还有他的才干苏景渊是丝毫不怀疑的。可是这件事既是林清河给苏景渊传的信,那就说明这件事从一开始,左相一派就不是密不透风。
等苏景渊登基,顾维庸就等于是背上了镣铐起舞。左相的位置可不少人觊觎,到时候被人以此攻击,顾维庸连反击都做不到,白白搭上自己这辈子的声名和功绩。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王爷,愿意将这位置留给我的学生。”顾维庸坐在地上,看着许宁幽,现在他没了另立他主的希望,在许宁幽面前反倒轻松了起来。
许宁幽说道:“王爷心中自有丘壑,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他早就有了打算。顾相,您也是一代能臣,日后在府上含饴弄孙,不妨也腾出空看看,看看王爷是不是能让天朝荣登巅峰。”
“四海升平,万国来朝。”许宁幽转身,带着摄政王府的人离开了慎王府,只留下这八个字,让顾维庸还有苏寻,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