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文斌
雅文诗舍。
这是一件临街的两层小楼,外间用竹墙围了起来,门外能听到里面传来丝竹之声。窗口的白色纱幔时不时被清风鼓起,不愧是京中有名的风雅之地。
赵旉走进雅文诗舍,小二连忙上前来,将他引到戚文斌一早吩咐好的雅间之中。戚文斌早就到了,正坐在茶席前煮茶。赵旉进了房间,小二退下去,将门带上了。
赵旉走上前,一撩衣摆在戚文斌对面坐下,戚文斌将一个紫砂小杯推到赵旉面前,说道:“赵兄唱唱,上好的猴魁。”
赵旉端起茶杯浅尝一口,似真似假地夸奖道:“贤弟这一手煮茶的技艺,在京中当时无人能及。”戚文斌笑了笑,谦虚道:“赵兄谬赞,勉强入口罢了。”
两人对坐饮茶,一时竟无人先开口说话。默然相对了一阵,赵旉先沉不住气了,“贤弟今日前来,就当真只是为了煮茶吗?”
戚文斌放下手中茶具,淡然笑道:“自然不是,贤弟此番前来,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跟赵兄商议。”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贤弟,你到底想做什么?”赵旉看着戚文斌问道,说实话,赵旉对戚文斌其实是看不透的。戚家大老爷戚修文有三子,戚文斌是元妻之子,戚修文元妻早就过世,戚文斌在戚府其实不怎么受重视。
好在戚文斌自己争气,早早地就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戚文斌的胞妹又是一早订给了赵旉的娃娃亲,所以戚文斌虽然在戚府不像戚修文继妻生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也还算能过。
这戚文斌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对人也是有礼有节地,轻易不与人交恶。但是赵旉总是觉得这个戚文斌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这种常年面上带笑一脸和善的人发起火来,才更恐怖。
戚文斌找上赵旉要合作,赵旉难免会多想一些。
“赵兄在紧张什么?我妹妹是你夫人,咱们俩可比旁人要亲近多了。我便是害谁,也不会害你不是?”戚文斌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
“赵兄,太子跟摄政王如今成对立之势,有朝一日圣上龙驭宾天,他们俩人势必会有一战,赵兄想站谁那边?”戚文斌突然问道,赵旉听见戚文斌这话,后背不由得一麻,他们这样的世家,最忌讳的就是站队。
若是押对了宝还好,从龙之功,必将延续家族数代荣耀。若是押错了……
“戚兄这话说得,我的女儿如今是太子侧妃,你说,我站谁那边?”赵旉委婉地回道。戚文斌笑了笑,“赵兄,我敞开天窗说亮话,自认已是坦诚,赵兄还要跟我打这些马虎眼吗?”
“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那女儿还只是养在家妹名下的‘嫡女’,赵兄以她为风向标来糊弄在下,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戚文斌看了看赵旉,又说道:“也是我名下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当初太子选妃,我定也要送一个进去。若成了自然全家沾光,若不成,一个女儿,说舍也就舍了,赵兄,你说是不是?”
赵旉的打算就这样被戚文斌说了出来,也不见脸上有丝毫尴尬。他看着戚文斌,问道:“你说我没有诚意,那你的诚意呢?戚家是没有往太子身边送人,可戚家到底站哪一边,你不也没有明说吗?”
赵铃兰庶女出身,只是因为小时候会讨戚夫人跟嫡小姐开心,连带着她妹妹都被记养在了戚夫人名下,也算勉勉强强沾了个嫡字。后来戚夫人的女儿出了些不好的事情,年纪轻轻就去了,赵铃兰这才逮着机会上了位。
可到底不是从戚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又是半大了才记养过去的,将来若是不好了,赵家舍弃赵铃兰,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而已。
“戚家向来当惯了墙头草,轻易不站队。赵兄问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戚文斌说道,赵旉紧接着问道:“戚家不站队,那你呢?你今日约我到这里来,想必已经早有打算了吧?”
戚文斌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赵兄,我的确是有一点想法。”
“赵兄也知道,我在家中虽然占着个长子之名,可父亲看中二弟三弟远胜于我。戚家未来是谁的,也不好说。我若不早为自己做打算,日后怕是会被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太子与摄政王,一个占了名,一个占了义,两个都不好惹,可若真要选一个,我倒是更看中太子。”戚文斌直言。
“哦?我以为你会更倾向摄政王。”赵旉说道。
“赵兄何必装傻,我若真倾向摄政王,今日也就不会约赵兄来这里一叙了。”戚文斌笑道,“太子东宫已立,便是摄政王占据一个皇帝亲子的名义,若要改天换名,只怕也逃不过一个犯上作乱的名头。而太子不一样,说句不敬的,皇帝如今是什么情形咱们都不知道,说不准明儿就能听到钟声,太子继位,不费吹灰之力。我自然不会舍近求远。”
“你既然已有打算,今日寻我又有什么事?”赵旉问道,戚文斌看着赵旉,缓缓说道:“太子并不相信世家出身的人,实不相瞒,我寻赵兄,是想攒一纸投名状。”
“投名状?”赵旉喃喃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你是想劝我支持太子?”
“赵兄女儿已是太子侧妃,据说还极为受宠。我都不愿意舍近求远,赵兄难道就要放任这唾手可得的机会不顾吗?”戚文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你我联手,支持太子,太子继位的可能性至少能有八成,来日太子荣登大宝,您的女儿或是皇后,或是贵妃,这位分都是低不了的,赵兄,何乐而不为?”
“你的投名状,怕是还不止如此吧?”赵旉看着戚文斌,面上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不赞同,只是语气笃定地说道。
戚文斌一笑,点点头,“赵兄睿智,确实还不止如此。”
“你还有什么打算?”赵旉问道,戚文斌看向赵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塞北节度使,你我的家族均有推举之人。而太子与摄政王,只怕也有彼此心中的人选。”
“若我们能推太子中意之人上位,你说,这张投名状,够不够分量?”戚文斌看着赵旉,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