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三）
这边舒思早早结束了上午的课程，那边另外三个班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木情商高，知道赏罚并行，可饶是如此，也架不住班级里六七岁孩子好动的天性，课堂上依旧乱糟糟的。
江族长的威严摆在那，无需多说些什么，族人们也不敢出声打断他讲课，然，不能出声打断，他们可以睡啊，一节课下来，将近七百人的大班级里睡倒了一片。
至于孙骁骁那，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部落里的老人们都非常和蔼，也非常能睡，开课没十分钟，就睡得没剩下几个人了。
舒思先去的木教学的半山腰，还没走近，就听得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
几乎是同时，威严冰凉的声音响起：“今天讲的内容谁要是学不会，中午就别吃饭了！”
声落，嬉笑打闹声瞬息戛然。
舒思轻着脚步行上前去，就见男子用几根棍子搭接架起一个大木板，木板上是花草汁留下的数字，算不得工整，有些歪歪扭扭，但可以看出来写得很认真，完美地还原了每一个数字原本的面貌。
和她一样，他也选择从基础数学入手教学，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复刻了她的教学情境。
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当老师，舒思不知道木适不适合，但他显然用了最保险的方法。
舒思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双手抱着那认真授课的男子，眉目间溢出点点笑意。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木抬起头来，刹那间，如一缕春风吹过大地，他面上冰雪消融，只余满满温柔。
见一直板着张脸的木换了个神情，孩子们皆忍不住回过头，在瞧见那立于树下的纤细身影后登时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哦……原来是思思来了！”
闻声，木收回目光，变脸般换上严肃神情：“安静！”
声落，小屁孩们登时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把小脑袋扭了回去。
见状，舒思唇角弯了弯，最后递给男子一记温柔目光，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她天真地以为，小孩子是最难搞定的，木这边的教学情况尚能如此，更不用说另外两个班级了。
然，等她赶到孙骁骁那边，才明白是她想得太美了。
老年班只有一百多个老人，可光是睡着的，就足有三分之一，余下三分之二并非全都专心学习，一部分同身边人说话，一部分人自娱自乐，认真听讲的，不到三分之一。
看到好友前来，孙骁骁眼前一亮，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扑上去，激动道：“思思，你总算来了！”
听着那激动得几近破音的声音，舒思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确定道：“情况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都这样！”孙骁骁耷拉着眉眼，苦恼道：“都是些年长的，打打不了，骂骂不了，只能他们说他们的，我讲我的。”
闻言，舒思揉了揉眉心，牵着好友缓步行到“讲台”前，沉声道：“大家安静一下，把身边睡着的人叫醒，我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朝前看去，待发现台上的人变了之后，连忙动手将睡着的人推醒。
“别推我啊！”被吵醒的人挥了挥胳膊，显然并不愿意起来。
“思思来了！”
“来了就来了，来了也不影响我睡觉，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不能好好睡个觉？”
给族人带小孩他们认了，毕竟部落里的壮年男女要维持整个部落的生计，他们身为部落里的一份子，理应减轻部落的负担，可聚在这里学习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都是半截身子踏入土里的人了，学习这些新知识有什么用？说不得哪天就死了，还不如每天带带孩子，到处转转玩玩。
“起来！”舒思拔高音量，严肃道：“全都站起来！”
闻声，本在睡觉的老人们一个激灵，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
他们倒是不怕小思思，就是思思帮了部落那么多，他们不好惹思思生气。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了，舒思沉着张脸，目光冷峻地扫过那一张张倦怠的脸：“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让整个部落不分男女老少都要一起学习吗？”
“不知道！”有人摇头，给出众人心中回答。
“因为部落里有知识的人越多，部落就进步得越快，这份进步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止是衣食住行，还有医。”舒思抬高音量，几乎将不高兴写在脸上：“只有识字了，我才能教大家认识各种草药，也只有从这些认识草药的人中选出一批有天赋的培养，部落才不会轻易被天灾人祸夺去性命。”
“你们说你们快死了，可是在我看来，你们都还很年轻。”
“在我以前生活的部落里，多得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也只有过了五十岁，才能被称为老人。”
此言一出，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七八十岁？过了五十岁才能算老人？
“你们这个年纪，在我们部落里，只能算是中年人！”舒思说到这，低低咳了两声，嗓子传来的干涩感让她将音量压了下来：“我知道部落里少有人活过四十五岁，可是以前那些老人是为什么死的呢？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饥饿，有几个是真正的岁数到了死的呢？”
她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写下数字——二十五。
“我跟江了解过部落的情况，最近一年死去的人平均年龄是二十五岁，有老人，有孩子，也有壮年，死的原因无外乎两种，伤病和饥饿。”
“可以说，部落里几乎没有真正因为活到了生命的极限而死的人。”
“我们这段时间建设部落，已经剔除了一个夺走我们生命的因素，那就是饥饿，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和伤病做斗争。”
“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认识草药方面有天赋，学习，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利用自己的天赋，延长自己和族人的寿命。”
一番并不激昂的陈词过后，空旷的场地上陷入长久的沉默。
众人不懂平均年龄是什么意思，但五十岁以上才能被称为老人一事，深深触动了他们。
如果五十岁以上才能被称为老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有了厉害的巫医，他们就能再活十几年，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