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谋划之六：以打促和（上）
拉巴斯港。
拉巴斯港是位于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东侧一处天然海湾的港口，本来是西班牙人的据点，名字就叫拉巴斯，不过此地周围都是沙漠，西班牙人占据此地后没多久便舍弃了，只留下传教士。
但加利福尼亚半岛连土人也没有，最终传教士也只得离去。
对于这块荒芜之地，在整个十七世纪西班牙人几乎没有理会。
没有人便没有补给点，这样的地方若是在众国争霸的加勒比海（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就算是一处荒芜的地方肯定也占了，但在只有西班牙人的美洲西海岸便无人问津了，就连海盗也没有一个。
没有补给点便没有船只往来。
从北纬四十二度抵达西海岸后，荒无人烟的加利福尼亚半岛不过是作为大帆船船队南下时的一处参照物罢了——对于一处没有淡水、没有食物补给的半岛，没有任何人有兴趣——除了海鸟。
于是，这里成了海鸟、海兽的天堂。
有海鸟的地方便有大量的鸟粪，于是，大夏人便循着恶臭来了——鸟粪，可是农业以及炼硝的上好东西。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占住墨西哥后，在太平洋西岸，有大量优质拥有淡水、食物补给的港口可以选择——马萨特兰、库利亚坎、埃尔卡利索，无一不是优质的海港。
眼下，前阿兹特克帝国的遗民、贵族，奇瓦瓦部落（后世墨西哥奇瓦瓦省）的特波拉梅正在奇瓦瓦南部的山谷举行大起义，西班牙人正在利用库利亚坎作为基地从西南面山地向特波拉梅进攻，大量陆军正在从南面、东南、北面压向特波拉梅。
特波拉梅，还是一名皈依天主教的土人传教士，像他这样的人突然发难，是西班牙人没有想到的，这让平静了许多年的总督辖区有些手忙脚乱。
故此，当两支瀚海军分舰队从北面沿着加利福尼亚半岛南下，绕过半岛来到拉巴斯时，没有任何人见到他们——半岛与墨西哥之间的平均距离超过五百里。
尼堪也跟着船队来了。
五百里的距离，加上瀚海军惯有的强烈自信，蒸汽机开得震天响，大摇大摆地开进了拉巴斯港。
正是一个秋日下午的时光。
西边荒山上的太阳依旧炙烤着大地，在她的肆虐下，原本在山顶附近还有些黑色的半岛似乎全部笼罩在一片苍黄中。
在东面是两座岛屿，北面又是一处沙滩的阻拦下，拉巴斯港的条件得天独厚，在海港的北岸，一座中式城堡有些玄幻地矗立在那里。
也就是在如今这个世界，整个美洲大陆都是地广人稀，上好的地方数不胜数，像加利福尼亚半岛这种不毛之地真没有人正眼瞧他，否则，若是放到现在，甚至是在西班牙人开始着眼后世美国一带的时节，在过去的五年，大夏人频繁往来此地，利用当地山上的土石以及产自南金州的水泥建成了这座城池以及大量的码头设施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见到是不可能的。
城池方圆六里，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在西南边，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流附近，尼堪还发现了大量的农田。
“陛下”，拉巴斯是划给南金州管辖的，这次新上任的金南省布政使顾炎武也在船上，他正在给尼堪介绍，“凡是有山的地方必定有河流，但由于此地接近热带，天气酷热，河流下山时又经过大量的沙地，导致乍一看好像全无淡水似的”
“实际上只要稍微挖掘一两丈便会发现大量的淡水，我国占据此地后，立即打下无数口水井，眼下城池、农田都是用井水补给”
当船队缓缓驶近码头时，岸上欢声雷动——按照大夏国的惯例，对于拉巴斯这样偏处一隅，远离大本营的地方，在一般情形下，是半年补给一次，拉巴斯港拥有两艘雨燕号，若有紧急情况可以快速出动北上向大本营示警。
一位年约二十许的年轻官员带着一众人正在码头上迎候。
李成业，那位因为犯错被尼堪发配到新海参崴（阿拉斯加安克雷奇）的李成功的弟弟。
与李成功不同，李成业却是经历过在大夏小中学堂、政务学堂完整经历的人，身上也没有李成功那样刚从东江镇士兵脱胎不久的习气。
李成业还是大夏东兴元年的状元，以大夏国的强盛，以及尼堪的大度，是不会让李成功连累到他的弟弟。
不过，按照一般情形，像李成业这样的人，就放在本土发展好了，不过尼堪想了想，依然力排众议，让他来美洲发展。
当金南省成立后，拉巴斯也由以前的县治变成了直隶州，李成业也由知县升任知州兼镇守使。
“臣等拜见陛下，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局面，是尼堪不想看到的，他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岁，不过他是他，终究逃不过手下人经历了几千年的惯性。
回到城堡中后，李成业向尼堪详细介绍其拉巴斯来。
“陛下，此岛虽然荒芜，不过有几宗却是美洲其它地方没有的”
“哦？”
“其一是在拉巴斯附近的山上发现了锰矿，还是高品位极易开采的锰矿，此前在瀛洲府北面的坎卢普斯的铜矿里虽然也发现了锰矿，不过品位极低，又与锰铁铜纠缠在一起，实难分离，这里的锰矿却不同，眼下拉巴斯城除了水手、士兵、官吏、少数商人，城外的农户，便是矿工了”
“其二是半岛虽然荒芜，依旧有绿洲，乍一看荒无人烟，实际上依旧生长着灌木、杂草，此地还有少量动物，最奇特的便是岩羊和胡狼，刚才在晚宴上陛下品尝到的羊肉就来自岩羊”
“眼下，猎杀、驯养岩羊已经成了拉巴斯除了矿业、农业以外的第三大产业”
尼堪点点头，能在此地吃到当地产的羊肉，还是烤羊肉，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其三便是鸟粪了，在靠近海岸线的陆地上、岛屿上，有大量的鸟粪，规模完全不亚于瀛洲附近的岛屿，这里的水手有一半是来这里运输鸟粪的，而城里的人员也有相当部分是以挖掘、存储鸟粪为生的”
“等等”，尼堪突然打断了他，“此地干旱，正有利于存储火药，俄勒冈省出产硫磺、木炭，船队从这里运输鸟粪、锰矿北上后，再返回时也不能空着，在这里利用鸟粪炼硝，可成立一处火药工坊”
李成业点点头，他心里自是十分喜悦，此地偏隅于域外，想要像美洲其它地方那样依靠农牧业来增加人气是不可能的，唯有工矿业才是出路，眼下锰矿、鸟粪的采掘业虽有少量人手住在城里，但大部分依旧在城外，这让拉巴斯城看起来依旧不太热闹。
眼下帝国将拉巴斯从县域改成了省直隶州，自己当然开心，不过没有多少人口的直隶州终究是心头的一块石头。
顾炎武却从尼堪这个谋划里想到了另外的可能。
“火药不易储存，每次外出作战时也不能携带太多，陛下准备在此地设立火药作坊，不是为了增加拉巴斯的人气那么简单，多半是要以此地为根基，徐徐进图墨西哥或者更南的土地了”
“说说拉巴斯的整体情况吧”，尼堪又说道。
“是，陛下，拉巴斯现有丁口近三千户。其中农户三百九十九户，锰矿相关人员近千户，鸟粪相关人员近五百户，渔业相关人员两百余户，这都是准备在拉巴斯长住的，剩下的便是瀚海军及其家属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了传来一阵警报声，那是城里最高的钟楼的大钟敲响传出的声音。
李成业正要告罪出去看看，尼堪止住了他。
“我大夏国自有规制，若是遇警，自有人按照规制以最快速度报到你这里，你出去又能作甚？”
李成业赶紧止住了，面色也有些羞赧。
没多久，在城墙上负责值守的瀚海军军官进来了。
“回禀陛下、知州，港湾驶来了一艘盖伦船！”
“哦？走，看看去”
尼堪眼神一亮，三两步便离开了知州衙门，没多久便踏上了城墙。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船帆很盛的中等盖伦船正在急急忙忙驶离海湾。
随同而来的两支分舰队的首领，尼堪的女婿李孝彦说道：“陛下，刚才我等在晚宴时，突然有一阵剧烈的大风从东面吹来，风势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纬度，实属罕见……”
尼堪打断他，“不要动不动就罕见，难遇等等，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必定是原由的，你说说，是何种情况引起了这股大风？”
李孝彦愣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此地虽然炎热，但根据纬度，已经接近回归线了，很快就会凉下来，东边的墨西哥是高原，在秋冬之际，大陆上降温快得多，何况是高原，而海面上却依旧温热”
“于是，在高原的陆地上就形成了局部高压，在合适的情况下气流向这里快速流动，故此……”
尼堪点点头，李孝彦虽然是自己的女婿，人品相貌见识也是大夏国芝罘岛孤儿中难得的，还是一路从小中学堂、伯力高等技工学校、海参崴海军学校毕业的优秀人士，见识也接近尼堪，但尼堪对他一直不假颜色，比对待自己的儿子还严厉，连尼堪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但他这个急中生智的答法还是让尼堪颇为满意，李孝彦开始在伯力高等技工学校学习，懂技术，从海参崴海军学校毕业后又是从观测手一路干到航海长的，他才是大夏国新人类的代表之一。
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让包括李孝彦在内的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尼堪继续说道：“差不多，此船一看就是军民两用的，被吹到拉巴斯附近后，他们肯定想到了这里还有一处废弃的港口，不过来到后陡然见到城堡和大量的船只，自然会吓一跳，依着此时墨西哥总督的性子，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顾炎武问道：“彼等要过来争夺此地？”
尼堪说道：“至少在明面上不能示弱”
他站了起来，“上次彼等纠集船只北上，想要攻打我国瀛洲、俄勒冈，被飓风吹散了，就如同他们准备攻打英国一样，当时朕忍住了回击的心思，眼下彼等已经发现我等在此地大兴土木，又有众多的军舰，就在墨西哥西海岸的对面，岂有不惊心的？于情于理，都会过来，不过过来是过来，是战是和尚未可知”
“但想要彻底议和，前提还是战！朕倒是看看彼等的心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