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谋划之五：悲与喜
一座雄伟的大城，突兀地屹立在大盐湖西南角。
一个悲伤的消息，让刚刚抵达盐湖城的尼堪堕入冰库。
阿尼死了，在他到来之前永久地消失了，给他留下了一对年仅六岁的儿女。
两个小时以前，在方圆六里的盐湖城里专门为他准备的“新宫”里，尼堪得到了这个令他悲痛欲绝的消息。
与王文慧交换来到美洲伺候阿尼的张文俊说道：“陛下不要过于自责，纳瓦霍人男人的寿命在三十岁左右，女人在三十五岁左右，贵妃今年三十四岁……”
不够尼堪却不理会这一套，“以大夏的医疗条件，男丁四十五岁，女人五十岁是标配，朕要杀人！杀人！”
张文俊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半晌，他还是说出来了。
“陛下，不是小的狂妄，贵妃她，她是……”
“何？”
“积郁成疾而至！”
尼堪却摇摇头，阿尼如不是遇到自己，将会在蛇河流域的谷地上担任大酋长、大祭司，一生未婚郁郁终老，怎么会积郁成疾？
“皇兄！”
尼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等侯陈启新之妻孙秀茹在其夫在成都阵亡后便带着亡夫灵柩来到了美洲，并一直与阿尼住在一起。
她面带寒霜，“贵妃是偶感风寒，便一发不可收拾而终，怎能轻易怪罪他人？”
“呵呵”，尼堪冷笑道，“自从朕建立帝业，统御宇内之后，一直以仁恕之道御下，难道你等以为朕就是一个懦弱无能，不敢妄开杀戒之人吗？”
“尼堪”，布耶楚克说话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饱含着一股子不容抗拒的威势。
眼下，能够直接将“尼堪”两个字直接说出口的，除了她，也就是乌力吉、萨哈连两位了。
有时候，尼堪自己也在想，“自己对布耶楚克这么好，除了兄妹之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没有自己穿越而来，从小孤苦伶仃，对阿吉、布耶楚克父女存在某种心灵上的寄托有关？”
正要发作，布耶楚克的声音却依旧响起，“尼堪兄长，别的不说，咱尼布楚乌扎部男女的寿命你不清楚？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便是大限!熬过三十五岁的便是长生天眷顾，不到的也是寻常见，你忘了，咱阿玛是多少岁死的？！”
高坐在台上的尼堪陡然一惊。
阿吉！
若是没有阿吉，在尼布楚的秋冬季节，再过一两个时辰，自己以出生仅仅一个月的婴幼儿之躯，不是活活冻死，便是被野狼、野狐活活啃死！
而阿吉是十八岁成婚的，死去时才三十三岁！
那时，正是自己十五岁的年纪！
虽说阿吉是死于与北山野人的战斗，不过对于北境索伦诸部来说，男人，到了三十五岁，便是一个极大的坎。
这之后，族里的人们若是有长寿的，不是受到了尼堪草药的照顾，便是受到了长生天的眷顾！
尼堪默然。
除了孙秀茹、布耶楚克，在没有另外的人敢于直接劝解尼堪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尼堪从不知是后世二十一世纪，还是眼下十七世纪中叶的现实中醒悟过来了。
大夏，一代雄主，后世至少一个太祖称号的国主清醒过来了。
“若不是自己国主的位置，怎能在旦夕之间改变印第安土人的生存状态？没有自己的而介入，无论是阿尼，还是小阿尼，百年之后，都是一杯尘土而已，谁有会记得她们？”
再看看自己那战战兢兢的二儿子孙德恩，尼堪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罢了，朕必须要去楠帕，孙德盛跟朕一起去，孙德茂”
“父皇！”
一般情况下，孙德茂是不会亮出自己尼堪“义子”的招牌的，不过此时不知怎地，他竟然堂而皇之将这个身份亮了出来，一刹那，看着奋发有为的孙德茂、孙德盛，以及自己的“亲儿子”孙德恩，尼堪竟有些恍惚。
“老子到底是谁？！”
最终，尼堪还是回到了现实。
“皇贵妃不幸病逝，朕方寸已乱，不过对于索伦人来说，死，意味着新的生，德盛，你跟我去楠帕吧，恩儿……”
孙德盛、孙德恩上前跪下。
“你与小阿尼的结合，岂非意味着新生？孙德茂！罗承志！”
孙德茂、罗承志也上前跪在孙德恩的后面。
“唉！”
尼堪叹了一口气。
“伊尔哈”
伊尔哈，在索伦语中是花儿的意思，泛指女儿、妹妹，正是布耶楚克的小名。
布耶楚克似乎很了解尼堪一样，只是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孙德茂、罗承志未动。
“死，意味着新的开始，你等就在盐湖城主持恩儿的婚礼吧”
“父皇！”
“住口，朕已经辜负了一个美洲女人了，你难道要辜负另外一个女人吗？！”
……
次日，尼堪坐着从盐湖城到楠帕的马车出发了，在经历了虎墩兔遗孀、自己的妃子泰松以及阿尼的死亡后，年仅四十四岁、还踌躇满志的尼堪似乎有些厌倦了，浑没了策马扬鞭的豪气，懒洋洋地躺在四轮马车上。
从盐湖城出发，先是向北，然后沿着蛇河西进，十日后方抵达楠帕。
楠帕，肖肖尼核心部落所在，前大酋长、大祭司阿尼（月亮女神的人间代表，阿尼就是这个意思）的老家，泪湖畔的宜龙宜牧地带，由于阿尼的皇贵妃身份，在王文慧、张文俊两人的努力下，花费巨万，在这里建筑了一座方圆八里的宏伟城城池。
一座罕见地有着内外城的城池，内城是缩小版皇城，实际上是按照北京紫禁城的缩小到五分之一建造的城池，这座城池，在尼堪在波兰、明斯克大打出手时，花费了三年时间，以及大量的经费建造而成。
金碧辉煌。
一座令人有些恍惚，此时美洲大陆罕见的带着浓郁中原文化风味的城池。
……
阿尼出殡了。
尼堪没有听从肖肖尼部诸长老的意见，将阿尼葬在了东边的落基山上。
按照排序，阿尼的那对双胞胎，尚未满六岁的孙德丰、孙德容来到了尼堪的身边。
由于长期跟在阿尼身边，无论是男娃孙德丰还是女娃孙德容，都带着一股浓郁的肖肖尼人神态。
“阿波罗”
阿波罗，是土人正式的太阳神，寻常人要取太阳神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却要缩减几个音节，比如小阿尼的弟弟阿波，尼堪，作为美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之王，值得称呼整个音节。
接替阿尼担任肖肖尼部大酋长的老处女说道。
“请为他们赐名”
按照土人的传统，或者是肖肖尼土人的传统，必须由父亲为儿女取名，以前在尼堪离开美洲大陆时，已经为他们取下“孙德丰、孙德容”的名字，这位大酋长嘴里的“赐名”肯定是土人的名字。
尼堪想了想，此时的他，对土语已经有了些了解。
“孙德丰就叫考伊特，孙德容叫考恩吧”
考伊特，郊狼之意，劳恩，玉米之意，此时的尼堪已经不想他的子女成长为万众敬仰的人物了，虎墩兔遗孀泰松和阿尼的英年早逝然他们陡然产生了人生苦短的慨叹，自己的儿女，让他们长命百岁便是唯一的期望。
不过，自从他来到美洲之后，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悲剧。
“陛下”
一连三日，以索伦人、土人共同大祭司的名义为阿尼的死去进行了三日的祭祀的犹他省布政使兼镇守使孙德盛这日见尼堪的神情有些缓和了，便大着胆子说道。
“犹他省成立不过六年，不过陛下博格达神的威望已经传遍了整个犹他省、纳瓦霍省，甚至东边的怀俄明、科曼奇，南面的阿帕奇等部落都敬仰得很，眼下，不少精通耕作的部落纷纷迁到北面的大盐湖以及南面的犹他湖附近”
“加上从本土迁到此处的三千户农户，眼下在大盐湖与犹他湖之间从事农业的农户已经有接近五千户”
“在盐湖城从事采掘、冶炼铜矿的人员累计也有上千户，其中本土、土人各半”
“加上围绕大盐湖、犹他湖以及落基山脉放牧的牧户，直接受大夏国管辖的户数高达万户，除了本土农户、牧户、匠户，还有纳瓦霍人、犹他人、科曼奇人、阿帕奇人，彼等向往大夏国的生活方式，有不少正在主动融入进来”
“盐业、铜业、农业，加上牧业，干旱的犹他省已经初具规模了”
尼堪此时已经从悲痛、沮丧中缓过神来了。
“对了，听说克罗人、阿帕奇人、科曼奇人的丁口都很庞大，彼等难道没有对大夏这个新出现的部族有别的想法？”
“陛下，彼等自然是有的，不过，北面的内兹佩尔人、黑脚人、苏人，南面的阿帕奇人在接触到我国的生产、方式后，实力已经成长到一个令其它部族不敢觊觎的位置”
“眼下，内兹佩尔部落的塔坦卡几乎占据了整个密苏里河中上游地区，而克罗人也占据了温德人占据的怀俄明大草原，将温德人赶尽杀绝，完全独占了怀俄明”
“彼等似乎接受了我国牧户将野生牲畜驯化为家养牲畜的方式，也将野牛、叉角羚等动物渐渐驯化，生存水平大大提高”
“而南面阿帕奇部落的唐霍克，咳咳，也就是那位与我国达成结盟协议的部落首领，已经击退了占据德克萨斯一带的科曼奇人，占据了平原地带，彼等一旦得到地理条件更高的平原地带，对于荒漠、山地就不大在乎了，您看……”
尼堪此时已经完全从哀痛中恢复过来。
“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好是好，不过我等也是人手有限啊”
对面的孙德盛却是莫名其妙。
“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那是什么地方？陛下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