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传之六：怛逻斯之战（4）
布拉纳，是比什凯克以东一座废旧的城堡，从大唐时她先后有碎叶（唐）、八剌沙衮（喀喇汗国）、虎思斡耳朵（西辽）这样的名字，由于她扼控伊塞克湖、天山以及进入比什凯克大草原的要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由于还有残垣断壁，车臣得到此地后便依托这些设置了大营，眼下却被突然出现的哈达迪一万精骑占据了！
哈达迪占据此地后，立即让所有的轻骑兵全体出动，以千骑为单位，四处烧杀劫掠，终于惊动了还在前面大战的车臣。
不过先出现的却是被僧格派过来的额尔德尼大军。
当哈达迪占据布拉纳后，由于此地四周都是敌境，援兵随时而至，他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五千乌兹别克重甲骑兵稳守此地，只让轻骑兵四处劫掠，便能起到两个效果——其一便是一旦遇敌，轻骑兵会很快示警，另外以千骑为单位四处劫掠，就算骤然遇敌，也有一战之力。
哈达迪的如意算盘实现了，当僧格的堂弟罗布赞格林沁带着三千精骑作为先锋出现后，身在布拉纳的哈达迪很快就知晓了。
他迅速下令让周围的轻骑兵立即回到布拉纳，而自己亲自带着五千重骑兵上前迎战罗布赞格林沁。
没有意外，他这支乌兹别克重甲骑兵由于要威慑布哈拉汗国以及蒙兀儿汗国，在近几年与准噶尔人的战斗中并未参与，一直保持着基本完整的编制。
再者，这些重甲骑兵可是加蓝托斯从布哈拉、费尔干纳、叶尔羌、加兹尼甚至波斯搜罗而来的，他们有的是异教徒（叶尔羌黑山白山之争，其它地区逊尼派与什叶派之争），有的是被部落驱逐出去的（被蒙兀儿汗国欺压的阿富汗诸部），有的是整个小部落（不满布哈拉、希瓦汗国统治的乌兹别克、土库曼部落）。
他们一开始无一例外都是加蓝托斯的奴隶，不过在经过了那场拯救布哈拉汗国、与蒙兀儿汗国的大战之后，他们全部成了加蓝托斯的近卫军，也就是少数拿着薪饷的职业兵，有些类似在大唐中后期中亚一带的突厥人。
其中的军官，不少也拥有塔什干总督辖区的牧场和农田，由于塔什干扼控丝绸之路的要道，加蓝托斯并不缺钱，自然能支付他这支近卫军的薪饷，除了这支军队，剩下的骑兵便是从他所控制的乌孙、阿勒班两大部落里抽调的，这里面有的是常备军，有的则是服兵役的。
哈达迪带领的这一万人中，除了那五千重甲骑兵，剩下的全部是来自乌孙、阿勒班两部的青壮。
没有意外，哈达迪这五千重甲骑兵给了罗布赞格林沁当头一棒，在布拉纳一战中大胜之，最后罗卜藏只带了约莫一半人马逃回去。
后面的额尔德尼（僧格大舅子）得知后大惊失色，他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这里也有哈萨克人？！”
“难道他们已经战胜了车臣，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援军往里面钻？”
于是，他一方面派出飞骑去塔城向僧格汇报这里的情形，一方面将剩下的万余骑兵收缩在一起，慢慢向布拉纳靠拢。
很幸运，他的侦骑很亏就俘获了哈达迪的部族骑兵，审问之下才得知前面的怛逻斯还在交战，哈达迪这一路不过是一路奇兵。
这下额尔德尼踌躇了，首先他并不知晓前面车臣的具体状况，对于他以及他身后的僧格来说，削弱车臣当然可以，不过车臣大败甚至覆灭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因为布拉纳牢牢地控制着去到比什凯克、怛逻斯的道路，额尔德尼想要得到详尽的消息，除了击破当面之敌，就只能向北绕道。
因为，哈达迪是从南面过来的，不用说楚河峡谷准噶尔人的据点已经被敌人拔除了，想从南面的山地绕过去肯定不行。
一想到车臣部覆灭可能给准噶人带来的恶果，额尔德尼没有过多犹豫，立即对布拉纳残垣断壁里的哈达迪骑兵展开了进攻。
所谓残垣断壁，自然就不可能太高，大多是两三尺，还有不少直接可以进出的缺口，额尔德尼的骑兵还是老套路，大队骑兵疾驰而过，大批如雨的抛箭对准了缺口！
里面，哈达迪也在紧张地思索着。
“对面的敌人骑兵虽然总数比自己稍多一些，不过并没有多出太多，况且里面全部是轻骑兵，与其窝在里面与他们对射，还不如杀出去决一死战！”
哈达迪带着重骑兵出去了。
不过额尔德尼明显比车臣精一些，当他见到对面出来一大堆有着明晃晃铠甲的重骑兵，并没有上前蛮干，而是撒腿就跑。
一边跑，他们一边还回头射箭，就像他们的祖先在欧洲大显身手那样。
这下额尔德尼尴尬了，此时，若是继续追下去，他的重骑兵肯定跑不过轻骑兵，就算拼命赶上了，届时战力也会大打折扣。
可如果就这样退回布拉纳，如何是一个了局？
他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让重骑兵将甲胄藏在长袍里，大约两千之数，跟在三千轻骑兵后面，与轻骑兵保持着一定距离，但那三千轻骑兵是做不得假的，额尔德尼不是名将，也不是巴图尔、固始汗那样的枭雄，恐怕连卫拉特的这一代的佼佼者卓特巴巴图尔、僧格都不如。
他上当了，一见敌人改用轻骑兵追了上来，他立即将一万骑兵投了上去，这个地方，已经是布拉纳以东七十里之地，敌人的重骑兵不大可能以这个速度追上来。
于是，在后世吉尔吉斯凯明市附近，双方一场大战，一万准噶尔轻骑兵包围了三千大玉兹轻骑兵！
眼看就像最近五十年，双方常见的战斗那样，就要以哈萨克骑兵的全军覆没告终时，与前面三千骑保持着一个小时路程的两千重骑兵到了。
不过这也在额尔德尼的算计之中，他立即让围困三千大玉兹轻骑兵的一万准噶人轻骑兵出动三千骑去对付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两千援军。
一场大战在凯明展开了。
到了此时，大玉兹的乌孙、阿勒班轻骑兵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因为他们知道，在准噶人的包围之下，如果不拼命厮杀的话，全军覆没是他们唯一的下场，而在这几年加蓝托斯的统治下，塔什干辖区大致保持了安稳，他们几乎都有完整的家庭，有了天伦之乐，可不想就这么失去了。
故此，当后面赶来了的两千重骑兵击破了迎上来的准噶人轻骑兵，又将正在围困大玉兹轻骑兵的敌人撕开一个口子，让自己与轻骑兵靠在一起时，本来总数达五千之巨的骑兵便只剩下一半人马了。
但此时，那两千重骑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因为哈达迪告诉过他们，他会亲自带着剩下的骑兵赶到此地，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这五千骑需要至少坚持半天的时间。
哈达迪这样安排是有他的想法的。
因为额尔德尼是从伊塞克湖以北的高山河谷地带传过来的，那里虽然能行驶，不过道路狭窄却崎岖难行，速度绝对快不起来，他们既然能通过这条道路来到比什凯克大草原，就打定了不会轻易撤退的主意。
而凯明附近，就是双方进行大规模骑战唯一可能的地方!
他的骑兵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当天色接近黄昏时，双方依旧在酣战不已，当然了，此时的大玉兹骑兵已经只剩下一千多骑了，覆灭就在顷刻之间，但哈达迪终于赶到了！
哈达迪的手下还有两千多重骑兵、一千多轻骑兵，此时，他亲自带着这四千骑全部杀了进去！
此时，额尔德尼手下还有近八千骑，数目依旧是对方的一倍，不过对方是生力军，自己这八千骑却是酣战了半日的。
于是，双方就在凯明附近反复厮杀，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双方终于停住了，都不约而同向后退，找靠近水源和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此战过后，哈达迪带来的一万骑只剩下大约三千骑，而额尔德尼带来的一万五千骑损失也很惨重，还有战斗力的只有七千骑左右。
这样的惨状，在以往双方的战斗倒是寻常见，在叶斯木汗时代更是司空见惯，以往到了这个局面，双方都会退兵以待来时再战。
哈达迪、额尔德尼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现在都局促在北有阿拉套山，南有天山余脉的大峡谷之中，继续往西走便是比什凯克、怛逻斯，向南可穿过楚河险峻峡谷来到伊塞克湖西边或南面，向东有一条沿着高山河谷的小道。
对于额尔德尼来说，损失了这么多人马，还没能摸清楚车臣那里的情况，这是不能容忍的，故此，他不能退却，他在等着哈达迪退却。
他已经知道哈达迪是从楚河峡谷过来的，天山与阿拉套山之间的距离足够宽阔，双方若是有默契的，而哈达迪也识相的话，他肯定会这么做的。
不过哈达迪并没有退却，因为之前雅安派人给他传过话。
“无论如何，如是有敌人出现，你要坚持，我的人马很快会出现的”
哈达迪又回到了布拉纳废城，废城里面唯一完好的建筑是一处寻常牧户用来祈祷的礼拜塔，在损失七千骑兵之后，哈达迪的心在流血，刚才他在礼拜塔上整整祈祷了一个小时，这才踉踉跄跄站起来。
这草原的星空灿烂，月色皎洁，哈达迪闭上了眼睛。
“雅安，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