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风云(12)又一只黄雀
六月初的岷山,还是凉意盛盛。
两支大军穿行在茂州到汶川那条狭长的山谷上。
三十八岁的陈启新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上,腰间挂着骑刀和短铳,
身后还背着他那把祖传的开元弓,与大多数军团指挥使不同,他可是纯正的使刀的高手,并没有按照“凡是旅指挥使,必出自飞龙骑”那样的说法练习虎枪。
其实按照他身后那两石力开元弓的威势,单臂就有两百斤的力气,这份力气,放眼天下,能使的不会超过十个,而他,淮安武举,崇祯帝钦点的唯一进入六科给事中的武人就是其中一个。
有这份力气的人,别说一杆虎枪了,就算两杆也舞得动,他家是祖传的刀法,融入瀚海军的马上刀法后,让他依旧在骑战中丝毫不落下风,何况,他并不是双手骑刀,而是单手骑刀。
当然了,他的骑刀自然是特制的,一柄略带弧形的双手骑刀,实际上就是一柄加了份量的倭刀,他单手舞起来也不费力。
自从以瀛洲总督的身份回到本土后,陈启新先后在枢密院、工部待过,眼下却是陕西镇守使,手里掌握着两个机动军团。
以他皇帝亲妹夫之尊,陕西镇守使实际上管辖着甘肃镇守使,也就是说,杨廷玉还要听他的招呼。
不过这一次,当杨廷玉出动后,并不知晓陈启新也会出动,实际上就在杨廷玉出动时,陈启新便带着两个军团近来到了大夏国在川北的最前线——龙安府,也就是后世的平武-江油一带,当然了,此时的江油依旧掌握在大西军手里。
但陈启新眼下已经来到了汶川附近,不用说江油那边出了问题,因为从平武出发,想要不经过成都平原抵达汶川,只能经过江油北边那条谷道。
没错,江油守将已经同大夏国“暗通款曲”了,此时的江油守将叫刘进忠,在历史上他是镇守广元的,在清军南下时他也投降了豪格,后来跟着四川总督李国英东征西讨,很是立下不少功勋。
但在这一世,张献忠并没有受到北方的压力,也没有信心往北边打,故此,当他上次南下攻打杨展时,并不是拖家带口,将所有的财宝都装在船上带着,准备击败杨展后南下过江,在云南再做打算。
这一世,张献忠历经湖北、江西、湖南、四川四省搜刮的钱财并没有沉入岷江,还全部藏在成都纹丝未动。
传说张献忠搜刮的黄金都有几十吨,白银就更不用说了,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惊人的财富,这样的财富,少说也有几千万两,因为张献忠不是李自成,只勒索富户,他可是来者不拒,民间一丁点财富都被他搜刮的干干净净。
这一点,自然被熟知历史的尼堪惦记上了。
此时的张献忠,定都成都之后,由于先后败给杨展、贺珍(欲拿下汉中,未果),东边的姚黄余部又大多投靠了文安之、曾英,这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要知道,所谓姚黄余部,实际上是他张献忠留在汉中的“种子”,因为就是他先后在汉中、川北与左良玉、贺一龙等人连番大战,这些种子,有的是被迫留下的,有的则是主动安排的,袁韬就是其中之一。
而此时,李自成正是气焰熏天之时,两相比较,一向不服李自成的他自然怒火攻心,虽然拿下了他从小就觊觎的成都(他年轻时曾在成都经商,被成都的繁华深深震动,曾发出类似“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但毕竟偏居一隅。
实际上,成都平原广达几万平方公里,可开垦田地几千万亩,良田至少三千万亩,加上三面临山,一面临水(嘉陵江),经营好的话,绝对是绝佳的帝王基业,当张献忠进入成都时,手下还有十万精锐,更有银钱无数,得力的将领更是如过江之鲫,可惜他并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若是历史上他在北面受到吴三桂、豪格两路大军的压迫,无法好好经营还可以理解,但这一世的大夏国并没有立即南下,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但他依然将四川经营的一塌糊涂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别的不说,他先后败于杨展、贺珍、曾英之手便是明证,而在他死后,改由孙可望、李定国掌权时,大西军就像换了一支部队似的,个中三味,明白人自然知晓。
闲话少说,眼下的大西军,东边的嘉陵江防线大将是李定国,而北边广元到绵州一带是刘文秀,南面与杨展、曹勋对峙的是艾能奇,居中调度的则是孙可望。
当然了,那支在安徽投降了张献忠的喀喇沁蒙古骑兵,统领原名万丹伟征,现名张伟征者一直是张献忠最信任的力量,就像他以前信任鄂尔多斯叛将黑沙那样。
张献忠定都成都后,大肆封官,除了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东南西北四王,还有张伟征的忠王,还是作为禁卫军的忠王,连孙可望也调动不了。
这一次南下,张献忠让孙可望镇守成都,带上了张伟征以及中军都督王尚礼、左军都督马元利、后军都督王自奇三万大军,这样一来,成都就只剩下了孙可望作为兵部尚书直辖的虎威、豹韬、龙骧、鹰扬四营宿卫军,共两万人。
作为川西最重要的城池,大夏国自然在那里安排了密探,当张献忠的动作出来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正在龙安府的陈启新那里,于是他也出动了。
“这场战事,明面上是为了四川,实际上是为了张献忠的财富”
在汶川到灌县(都江堰市)的山道上,精神并不振奋的陈启新脑海里不断不断回响着皇帝陛下对他所说的话。
“难道偌大的四川不值得大夏去收复?四川贫苦无依的百姓不值得拯救?而单单瞧上了张贼的钱财?”
这便是一向“正气凛然”的陈启新郁闷的原因。
饶是如此,一想到就要直面以前祸乱大明,还挖了大明祖坟的张贼,他的心里渐渐也火热起来。
很快,他在暗自责怪自己。
“自己贵为皇帝妹夫,先后担当方面重任,怎么心里还在想着大明?难道是以前崇祯帝曾在一众武官里将自己拣拔为文官的缘故?”
他不禁摇摇头,与自己眼下的权势相比,区区六科给事中实在不在话下。
“或许是崇祯帝自杀殉国的壮举还在影响着自己?”
初夏的岷江流域上游依旧有些凉气,不过当日头当午之时,一阵暑气还是如约而至。
陈启新看着岷江两岸的景色,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单人匹马在长城内外“游历”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那样的经历虽然能够锻炼胆气,但对于带兵打仗并无更多增益,反而是自己在加入到大夏国后学到的东西最为增益。
又想起瀛洲那壮丽的河山,与岷江两岸一比较,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哒哒哒”
当他正在神游天外时,前面飞来一匹快马。
“禀驸马!”
陈启新是驸马爷,回到本土,又被尼堪封为二等候,不过他的手下日常还是称呼他为“驸马”,其实他宁愿别人继续称呼他为“将军”。
“讲!”
陈启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了,前面就是像张献忠这样的大敌,而张献忠、李自成都是用间的高手,在这样的地方想使用五十里强遮蔽,不用说是办不到的,饶是如此,陈启新还是将侦骑最远安排到五十里,五十里以外,便是成都的西部门户——灌县!
按照情报,灌县是由前不久败于杨展之手的冯双礼镇守的,冯双礼原本是宿卫军龙骧营的统领,兵败杨展之后,被张献忠贬到镇守灌县,手底下只有三千步军。
“发现敌人侦骑踪迹,交手之后,大半被我军歼灭,但还是有几人逃掉了”
陈启新心中一凛,不过很快又回复了平常,被敌人发现行踪是意料中的事,眼下张献忠应该到了叙州,艾能奇应该正在与陈文盛对峙,就算张献忠得到消息后立即回军也来不及了。
灌县的敌人只能飞马禀报成都的孙可望,而孙可望手头兵马并不多,若是能将他的兵马调出成都,就更有胜算了。
一想到这里,自己不禁有些自豪起来。
“真没想到啊,两个军团,两万余人便能独自对付像张贼这样的大敌,这若是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若是崇祯帝还健在,多半要任命一位文官出身的总督,督领至少十万大军以八面张网之势进行追剿的呀”
实际上,陈启新确实想多了,历史上吴三桂、豪格南下时,主力部队也就两万多,关宁军、满洲八旗各有一万左右,因为粮秣转运困难,使用更多军队完全没有可能,可就是这两万多人,打败了大西军。
“继续探查!”
等那侦骑走远了,陈启新面色立即严峻起来。
“自己在灌县虽有内应,不过还是要考虑到南面艾能奇、张献忠大军回返的情形,如果孙可望除了成都,亲自带兵来支援灌县,自己该如何应对?”
“将孙可望大军困住,吸引张献忠、艾能奇前来决战自然最好,不过雅州附近有陈文盛的六千人马,想必也会牵扯一些大西军,这样的话,就只有张献忠本人驾到了,不过叙州遥远,也有可能艾能奇放弃眉州先北上,而由张献忠代替艾能奇攻打雅州”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进入成都附近的瀚海军数量并不多的前提下才行得通,否则,若是有五个军团以上的瀚海军进入四川,以他们在山海关大败李自成的威势,张献忠绝对不会接战的。
“无论如何,至少在眼前的局势面前,老子就是那只黄雀,一只能择人而
噬的黄雀”
一想到这里,陈启新不禁信心大增,他用力抽打了一下战马,战马吃痛之下向前猛蹿,没多久便没了他的踪影。
等他赶到先锋骑兵旅时,他已经派出了一路快骑。
“通知杨廷玉,决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