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纪行之二：森林国度（下）
接下来的旅程就索然无味了，大片的黑土地、白桦林、黑松林，城堡隐藏在密林里，这一路走来，雅丹总算是感受到了此时欧洲的道路状况，在从别尔哥德罗、库尔斯克一直到奥廖尔这一千多里的旅程上，确实是有道路的，还是能通行两辆大车的道路，不过全部是土质路面，都是在靠近城堡附近才添加了石子，道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在这样的道路上想要行走拉着大炮的车辆，不用说是异常艰难的。
不过这样的道路，对骑兵来说却完全无碍，特别是大夏国的骑兵，早就习惯了在森林、草原的交界地带纵横驰骋，不过对于伊万.谢尔盖的商队来说就不行了，故此，他们这一行人离开别尔哥德罗后就分开了，在约瑟夫的带领下，他们花了大约十五日，终于抵达了莫斯科南部那一片此时宽达四百里的密林。
谢尔盖虽然没有亲自跟着，不过他却派了一位亲信跟在使团当中，此人叫安东，三十多岁，一个自由民的后代，曾经参加过与波兰人的战斗，受伤后便加入了谢尔盖的商队。
“前面就是图拉城”
站在又是一大片看起来似乎没有边的广袤森林面前，安东说道。
而祖泽洪则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片看了看，然后朝雅丹、孙鲁说道：“这片密林南北长达三四百里，是以前俄罗斯人对付蒙古人的利器，莫斯科是他们的首都，不过在南面有两座重镇，一个就是前面的图拉，另一个是图拉东边的梁赞，藏在森林与黑土地边缘，紧紧护卫着莫斯科”
“密林里还有好几个城堡，起的作用也是护卫莫斯科，对付的自然还是以克里米亚人为首的鞑靼骑兵……”
正说着，他突然停住了。
眼下，他们是从南向北行进，目标是森林里的图拉堡，而在他们的东北方向，密林的南面也走来了一大堆骑兵！
此时，莫说使团里的人了，就连那俄罗斯人安东也是面色发白，半晌，考虑到自己的职责，他还是骑着马迎了上去。
没多久，一小队十余骑的骑兵跑了过来，雅丹一见不由心理一凛。
为首的那人年近五十，瘦长个，浓密的大胡子，一脸凶悍，竟然是在西伯利亚靠近大夏国托木斯克的阿西诺督军哈巴罗夫！
他身后有两人，雅丹都见过，一个是哈巴罗夫的堂弟米哈伊洛夫，一个是他的儿子德米特里。
后面这两人，就是在尼堪的第三子苏德从托木斯克南下转场时在鄂毕河西岸的密林里出现的那两人。
这两年，由于经略乌克兰的事情，大夏国逐渐放宽了对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的限制，并达成了一系列在商贸上的协议，作为礼部尚书的雅丹自然是大夏的主事人，而当时的哈巴罗夫已经升任主管鄂毕河与叶尼塞河之间广袤土地的督军，声望直逼总督尼康和陆军指挥长萨尔蒂科夫。
后来萨尔蒂科夫被沙皇调回莫斯科，继续担任军械大臣和情报总管，西伯利亚陆军指挥长一职曾在一段时间空缺，在这段时间里，在莫斯科附近广袤的森林里的渔猎民纷纷走出森林，前往西伯利亚，后来多半汇聚在哈巴罗夫麾下。
说起俄罗斯的渔猎民，这里又有故事。
俄罗斯传统上是森林民族，所谓森林民族，一开始他们都是类似于女真人的捕鱼、打猎的部族，后来在其它部族（波罗的海沿岸部族）的影响下开始种地，不过渔猎的手段一直没有丢，在罗曼诺夫王朝兴起后，由于严苛的宗教管制以及对农奴的压制，不少人纷纷学起老祖宗，钻进东西长约三千里，南北宽约一千五百里的密林。
如此广袤的地方，不用说是难以找到的，加上一些罪犯，这片密林便成了这些人的天堂。
一直以来，对于这些神出鬼没的“渔猎民”，沙皇政府也很头疼，不过自从有了西伯利亚以后，沙皇便号召这些渔猎民走出密林，“仁慈的沙皇赦免你们，去西伯利亚，到那里，你们是自由民，有大量的土地，可以进入新军行列，还可以继续从事渔猎，协助当地督军管辖土人，不过每年向当地督军上缴一些物资罢了”
于是这些渔猎民纷纷响应沙皇的号召，来到西伯利亚，而在如今的西伯利亚，有着相同背景的，也就是哈巴罗夫了，其它一些督军，多半是莫斯科等公国贵族的后代，于是他们大量投靠哈巴罗夫。
到了东兴元年时，哈巴罗夫手底下已经挑选出来了大约三千人能骑马、会使用马刀和火枪的渔猎民，在哥萨克和新军的训练下，哈巴罗夫拥有了一个完整的骑兵旅！
一个完全由森林俄罗斯人组成的骑兵旅！
看那架势，哈巴罗夫的骑兵旅明显受到了瀚海军的影响，其中有大约一千拿着长矛和短铳（簧轮）的骑兵，剩下的都是拿着骑刀和长铳的，不过与瀚海军的猛虎骑不同，他们并没有配备铠甲。
虽然这些人都成了自由民，不过在沙皇眼里，配备铠甲实在太奢侈了，有一套统一的军服就不错了。
清一色，经过特殊鞣制，表面泛着棕灰色色彩的鹿皮大衣，熊皮高筒帽子，鹿皮军靴，虽然与瀚海军比较起来还有所不足，不过比起刚到西伯利亚的哥萨克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眼下沙皇政府面临一个极大的问题——自从顿河、第聂伯河的哥萨克在大夏国的撺掇下有统一、组建新国度的趋势后，留在俄罗斯国土里的哥萨克就太少了，故此，在广袤的森林城市里，有意无意间，沙皇、牧首、领主纷纷加大了对农奴、士兵的迫害，逼迫他们逃窜到森林里与猛兽为伴，然后又隔三差五赦免他们，让他们多半加入到西伯利亚以及南部各督军，作为新军的补充。
哈巴罗夫旅是其中最大的、最有战斗力的一股。
“大……人”
哈巴罗夫也看到了雅丹，他此次带着骑兵旅从阿西诺回到俄罗斯，是有秘密任务的，此时骤然见到雅丹的使团，也是吃了一惊，囿于以前在托木斯克双方谈判时雅丹的威势，哈巴罗夫还是软了下来。
雅丹也恢复了心情，他瞬间便想到一事。
“没了哥萨克，俄罗斯人的骑兵陡然缺乏起来，看来陛下让哥萨克独立成国确实是一石二鸟的大战略啊，眼下俄罗斯人正在攻打波兰-立陶宛王国所属的立陶宛大公国的明斯克地区，为了对抗他们的翼骑兵，多半将西伯利亚地区的骑兵力量抽调过来了”
便笑道：“督军这是要去哪里？”
哈巴罗夫心里暗骂，暗忖：“本帝国内部调动，如何要说与你听？”，不过正是由于与大夏国讲和了，他们西伯利亚的军队才能抽调到本土，若是惹毛了他们，如今西伯利亚空虚，被他们趁虚而入就不好了。
“呵呵，这是本国的正常轮换”
雅丹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两人又不痛不痒地闲聊了一会儿，哈巴罗夫便先走了，等他这个骑兵旅全部消失在森林里，祖泽洪才凑过来。
“大人，此人不可小觑，按照灰衣卫的情报，俄罗斯如今的骑兵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人，他哈巴罗夫这里就占了三千，就因为这样，哈巴罗夫被封为西伯利亚的少数几个波雅尔之一，听说这是罗曼诺夫家族立国以来，唯一的一个出身农户而被封为波雅尔的，眼下的他在西伯利亚，声望仅次于沙皇的老师、总督尼康”
“此人会种地、会打猎，还会练兵、打仗，原来整个西伯利亚的陆军统领是萨尔蒂科夫，萨尔蒂科夫调回莫斯科后，沙皇虽然没有正式任命陆军统领，不过哈巴罗夫已经成了事实上的指挥长”
雅丹点点头，未置可否，心里却在想着：“如今看来，咱大夏在安西一带，南面的准格尔汗国、哈萨克汗国，虽然骑兵众多，不过战法陈旧，火器、甲胄不足，不是大夏的对手，而欧洲诸国，虽然火器不差，不过却并没有大量的骑兵，而且普遍丁口稀少，也组建不起来大量的士兵”
“也就是南面的克里米亚汗国、奥斯曼帝国，听说其不仅骑兵众多，火器也不差，倒是有能力与大夏一战，不过在克里米亚汗国失去半岛北部地区以后，就被封锁在地峡以南动弹不得，想要对大夏动手，便只有通过海上一途”
“而在海上，假若老杨他们动作快的话，以加莱船为主组建起亚速海舰队，他们依旧不是对手，听说奥斯曼帝国的主力舰队正在地中海与那甚热那亚人对峙，呵呵”
正想着，那安东过来了。
“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森林，在天黑之前赶到图拉过夜吧，这里的狼群和黑熊众多，晚上在森林里过夜不太安全”
雅丹微微一笑，以前他安加拉部在尼布楚河上游的寒冷地带，区区一个部族几百户便占了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周围除了黑熊、狼群、野猪，猛虎也没少见，与这里比较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想起来，出身于林中的索伦人与同样以森林为家的俄罗斯人还真是有不少相同的地方啊。
看着面前这片由橡树、白桦林、松树组成的黑压压的森林，雅丹深吸了一口气。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