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龙无悔(下)
包括鳌拜在内,大批的护军巴牙喇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也几乎有三成、没有任何防护的马匹被铅弹击中了。
实际上对于带着铁盔,身穿两层铠甲的护军巴牙喇来说,就算是直射也要抵近了才行,何况是抛射?
问题在于两个方面。
其一,这个时代是铠甲的最后一个时代,防护的重心还是在前胸和头部,颈部、后背、腿部虽有防护,不过与头部与前胸相比就差一些。
其二便是马匹了,这个时代的重甲骑兵已经几乎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就算有防护,也最多给马匹披上半身的锁子甲。
饶是如此,对完全手工作业的甲片制作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故此,以单层或者双层的牛皮甲给马匹披甲是重甲骑兵的首选。
岳讬这五百骑便是全部上了牛皮甲,单层的。
骑兵骑在马身上行进时,大多身体会微微向前倾斜,勒停马匹的时候才会向后倾斜,这样一来,从天而降的铅弹便会大批量的击中脖子和后背,马匹就更不用说了。
五百骑,约莫有一半被击倒了,虽然并不致命,不过也足以让骑兵退出战斗。
岳讬侥幸没有被击中,不过等到他看向四周时,原本紧凑的阵型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了。
而就在此时,对面的牛角号声变得厚重悠长,朱克图的飞龙骑有一半杀了过来。
岳讬胆寒了,倒不是惧怕对面那明晃晃的长枪,以巴牙喇护军手中虎枪的力道,对付普通长枪除了份量可以压制以外,虎枪上面的倒钩还可以钩住枪杆,倒钩锋利无比,熟练使用虎枪的还可以很快将对方长枪的枪杆拉断。
这时另一只手中的重剑便可以排上用场了。
这便是巴牙喇兵的厉害之处,除了马上作战,这一套战法同样也可以用于步战,同样无往而不利。
但在火器之前,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比长枪更可怕的是对天空的恐惧,他们不知晓什么时候又有弹雨从天而降。
岳讬勒转马头向后退了,五百骑中残存的两百多骑兵包括正黄旗的护军巴牙喇在内都不约而同向后退,以五百击破三千明军或者蒙古骑兵的勇气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时,孙传宇、萧阿林带着两百亲卫队跑到了朱克图的前面。
“砰!!!”
其实这一次发射的是短铳,无论用药还是铅子的份量与火枪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在仓皇逃窜的岳讬等人看来,似乎尼堪军队的火枪能连续发射似的,这心中的惊骇更是无以复加。
由于近在咫尺,处在最前面的一百骑纷纷击中了对方的马匹,随着战马的倒下,马上的骑士纷纷跌倒在地,此时掉到地上,下场是很惨的,随着密集的马群飞过,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发出惨呼的骑士的声音。
这一百亲卫发射完毕后便立即退往两边,接着便是后面的一百骑,最后是朱克图的一千骑。
此时,在后面观战的奥巴等人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岳讬这五百骑平心而论,自己这五千骑也不见得是对手,可他们一个照面之下便被击溃!
心胆俱裂之下,奥巴扭转马头就向后跑。
随着奥巴的跑路,他这五千骑纷纷都朝后跑,留给尼堪他们的是一个烟尘滚滚下模糊的背影。
“追!”
尼堪却更加坚定了信心。
呼伦贝尔以东,对自己常备军威胁最大的便是科尔沁部,今日正好碰上了彼等气势衰弱的时候,此时不“宜将剩勇追穷寇”,更待何时?
何况他们还是一人双马的配置。
于是,在霍林河边,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地追逐着,一开始似乎前面的队伍越跑越快,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不过跑了十里多路后,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了,二十里后,朱克图的飞龙骑终于看到科尔沁骑兵的后背!
此时飞龙骑已经换了两次马,虽然无论是骑人的战马还是空着的战马一路都在奔跑,不过终究是比一直骑着骑兵的马匹松快许多。
此时奥巴的队伍越来越慢,马匹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砰!!!”
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后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这自然是在原地装好弹药后跟过来的龙骑兵了,奥巴的骑兵除了几个台吉,几乎都是裸身,从天而降的弹雨一下将密集逃窜的阵型削薄了一层。
“砰!!!”
又是一阵弹雨过后,奥巴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了,最后朱克图的一千骑猛地杀入!
结局是注定的,这一战,除了奥巴、阿都齐、衮布、布木巴在各自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侥幸逃过一劫,大部分骑兵在战马力竭之后战死了。
而岳讬等人却倚仗着胜出蒙古骑兵的战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尼堪却不想轻易放过科尔沁部,将所有的俘虏杀死,收拢战马后,几乎是一人三骑、四骑,大队沿着大兴安岭南侧科尔沁右翼的领地,从南向北席卷。
一路走一路洗劫,遇到的成年男丁全部杀死,牛羊也驱赶着往北边走,十天后,等奥巴又带来了几千骑过来救援,尼堪已经将他的本部劫掠一空,一半的部落家里已经没了青壮男丁,牛羊马匹也被席卷一空。
而尼堪带着三千多骑已经进入到了东喀尔喀!
此时,苏哈带着大队也刚刚抵达东喀尔喀,见到尼堪带过来大批的牛羊,这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有了这批牛羊,俘虏的这三万人终于可以熬过这个冬天了。
……
三日后,乌力图、达尔汉终于知晓了南边战事的消息,惊恐之下两人都跪倒在尼堪面前亲吻他已经又脏又破的马靴。
跪倒在地的两人至今还有些恍惚,因为哈尔哈图的话语依旧萦绕在他们耳边。
“歼灭察哈尔蒙古诸部近一万四千骑,歼灭女真骑兵一万三千人,大破奥巴,歼灭四千多骑”
等他们抬起头来时,尼堪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二位,此次南下,我部虽然大获全胜,不过损失也不小,给你等一个机会,就从你们两个部落抽调一千补充吧”
这是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了,何况加入常备军的部族都是阿斯兰大汗的嫡系部落。
“遵命!”
五天后,大队终于来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此时离尼堪南下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马上就是三月下旬了。
天气已经不像一月份那么寒冷了,呼伦城里面的主建筑已经全部建好了,不过都是空荡荡的,想要拎包入住至少要等到开春以后。
尼堪大军的胜利返回,在草原上引起了轰动,早早派人到这里打探消息的车臣汗、土谢图汗得知后一个是若有所思,另一个却是跌坐在大帐里。
三日后,在城北的大帐里,尼堪正在听取哈尔哈图、牧仁两人的汇报。
“青壮农夫八千一百二十九人,壮妇六千八百八十八人,其中有三千一百二十五对本来就是夫妇”
哈尔哈图说完后便盯着尼堪。
“嗯,将这三千余对夫妇按照五百户为一组,分发牛羊、马匹、铁器、食盐、粮食、种子、农具及其它一些必要物资后,分别送往乌兰乌德附近、希洛克河谷、赤塔附近、尼布楚附近,按照每户五十亩的规矩划分田地”
“告诉托尔斯契希内,让他们头一年全部全部种植黑麦,种子就由托尔斯契希内负责”
“剩余千余户全部安置在呼伦城附近”
“尚有五千余农夫、近四千壮妇都是单独的”
“嗯,将其中的强健有力者挑出来,选足两千人,留在呼伦,剩下三千人结成夫妇,全部放到空无一人的楚库河流域,命令朱克图,在红奇科伊附近建设木寨,驻扎五百骑兵,护卫这三千户农户种地”
楚库河流域,原本克烈部苏布台的驻地,中游全长约莫三百里,两岸全是堆挤得厚厚的腐质层,可是比希洛克河谷还要好的地方,尼堪准备将此地变成一个完全的农耕区。
“这两千壮汉……”
“全部加入常备军,我等都是骑兵,还没有步军的编制,这两千人挑出一千脑子灵活者习练火枪,一千习练长枪,今后呼伦城的守护便全靠他们了”
“还有千余壮妇……”
“等呼伦城全部落成之后成立专门的制衣厂,专门缝制军服、军帽、衣被等,闲暇时也做一些硝制皮子的活计,我等提供食宿及少量工钱”
“铁匠、木匠、皮匠、石匠等共计一千多户”
“全部拨到户部统一安置,算了,这些匠人全部安置在呼伦城吧,从赤塔抽调部分熟练工匠过来指导,那两百多户船坊的工匠全部拨到石勒喀河原墨尔迪勒部的驻地,在那里设置造船作坊”
石勒喀河也只有在大草原的东端,也就是后世俄罗斯的斯利坚斯克以下的地方能够通行大的木船,其它的地方只能通行小的平底船。
尼堪准备将此地称作“墨尔迪勒城”,修建木寨之后设置船坞和船坊,打造能够在石勒喀河、黑龙江上航行的大船。
以明国工匠的技术,打造的船只应该在这北疆一带罕有敌手。
“这样一来,城里的住处就有些紧张了”
“不妨,三千骑兵、两千步军还是能够住得下的,士兵家属还是住在外面,就不要挤在城里了,加上作坊、商铺、学校、寺庙等,应该差不多了”
“还有几百读书人……”
“先问问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可在各衙门、学校就职,不愿意的可以等开春以后跟着商队回去,不过尽量让他们留下来吧,不是还解救了上千长相还不错的女子?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结成对子”
“那剩下来的女子?”
“优先配给常备军的军将,百夫长以上优先考虑,另外也给我的后院安排一些人手”
“大汗,缴获了三千五百多辆大车,计有各类粮食近两万石,北上时消耗了一些,不过尚有一万多石……”
“都拨给新来的农户吧,按照每人一天一斤计,一天便是六千斤,半年便接近一万石,他们都是汉人,吃不惯牛羊肉,拨给他们吧,等秋季收获了再还给我们便是”
“那给他们的牛羊等物?”
“嗯,也是,这样,三千户,每户五十亩,加起来便是十五万亩,按照黑麦的产量,怎么着也有两石,这便是三十万石,收取一成的话便是三万石,这样凡是由本汗发放牛羊马匹、农具诸物的,每年按照两成的税赋收取”
“比如楚库河的税赋先放在红奇科伊,留一些备荒粮,剩下的分批运到赤塔统一储存”
“缴获的食盐、布匹、金银等物……”
“送一半去赤塔,剩下的都留在呼伦城”
“甲胄?”
“先送到赤塔去修补,修补完成之后发给常备军,这样,经过这一场战事,本汗觉得猛虎骑的用途着实不大,今后龙骑兵、飞龙骑、猛虎骑还是按照四成、四成、两成的比例配置吧,每个千人队多余的都调入飞龙骑”
“今后飞龙骑的马匹配置皮甲,骑士配置铁甲,冬季加一层棉甲,正好将这次缴获的用上”
“那呼伦城的配置?”
“也是一样,从猛虎骑里各拨出两百加入到飞龙骑和龙骑兵里面去,猛虎骑保留六百”
“大汗,还有上万的阿哈”
尼堪立即沉默了,这些人多半是辽东本地的汉人,如今都在八旗的旗丁家里家里种地,按说到了漠北也应该种地才是。
不过尼堪一方面不想由于过度种地造成草场退化,另外对这些人也不太信任,他闭着眼睛考虑了一下。
“这样,反正城池快要建好了,呼伦湖附近到处都是矿场,海拉尔河以南的地方更是如此,除留下一两千人帮着继续修建城池,剩下的人全部安排去挖矿,矿物先堆集起来,等孙老道、老孙头安排好冶炉、砖窑、冶坊、作坊,再统一分配事务”
“等开春时,根据各人的表现在重新安排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