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眼见二人的身体就要撞在一起,何环仲忽然去势一止,倒飞十余丈站定,神色阴沉一言不发,好像极为挫败。
  魏长老面上虽不动声色,其实心中也是暗松口气,对方这般直冲过来,完全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即便他修道日久,精神坚韧无比,见了这等情况第一想法也是暂时退避。
  但是对方的把柄攥在自己手里,方才在总会中又被压住了气势,如此行为显然是企图扳回劣势,况且后面还跟着个蔡州宇,就算何长老真想和自己拼命,自己请来的这个帮手,看在那件宝物的份上,怎也要出手相助。
  可他却是小瞧了蔡州宇的心智,此人既然能以散修的身份,不与任何势力勾结,就能独自开出一块立锥之地,而且一路修炼到元婴期的境界,心机可见一斑。
  他怎会看不出何、魏二人此举正是心志的比拼?因此蔡州宇只是遥遥停在远处,坐看二人相争,反正魏木恒也是元婴初期的人物,总不会被何长老这一撞就丢了性命,如果两人真打起来了,自己再出手不迟。
  魏长老当时忽见他停住了身子,何环仲来势又丝毫不减,他心中也自惴惴,双手暗自捏决,想要划开自身空间,取法宝应对。
  幸好那何长老先沉不住气,不但自行停止了去势,反而倒飞十数丈,拉开了双方距离。
  魏木恒见了,心中一定,双手却不停下,顺势将空间开了,现出凌展的身形来,笑道:“何环仲,我知你心中或有疑虑,不敢确定那雷修是否真的在我手上,魏某便让你看看,这人是否货真价实。”
  说着他手一招,凌展的身子再次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被一股气流托住,飘在空中。
  他被困在这空间中有两个时辰,行动范围又受到限制,而且那擒住自己之人,居然始终不进来与他相见。
  凌展心头渐生烦躁,但他心知此时绝对焦躁不得,便在原地盘膝打坐,开始运转体内雷力,试图平复心绪,冷静头脑。
  蓦然,四周空气一阵波动,一股大力袭来,将他裹在其中。
  凌展正在练功,灵觉最是敏锐之时,体内雷力立刻催发,遍布体表形成一层雷力外壳,试图抵抗那股力量。
  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花,已然出了空间,只是身体仍被那难以抗拒的力量包住,不能移动分毫。
  他如今使出这天雷甲的法术,倒是省去魏长老许多功夫,这元婴高手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何长老道:“怎样?咱俩是多年的老对手了,这事情我可没必要骗你,这雷修小辈确是在我手中。”
  何环仲见凌展周身电光闪动,双眼先是一亮,随后又阴沉的盯着魏木恒,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怎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凌展破局
  魏长老尚未答话,反倒是凌展先开口了:“三位前辈,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们这是想把我当做一件货物用来交易了?”他虽然身体行动受制,说话却是可以。
  虽然三个元婴老怪在场,看似没有他说话的份,不过他选择说话的时机恰好在气氛略有缓和的一刻,而且因他身份特殊,所以也不怕引来诸人不满。
  果然,只见魏木恒将目光转向他,好奇地说道:“怎么?你这小辈如今是我手中的俘虏,难不成还想在这场交易中分些利益么?”
  此时何环仲也把目光投向了凌展,虽然不说话,但眼中也有好奇之色,他原本不知凌展为何会来到天宝总会,只以为是魏木恒出手将之擒来,更想不到这个雷修已然知晓自己派人抓他的目的,因此何长老对于他仿佛有恃无恐的态度十分诧异。
  却听凌展说道:“前辈说得不错,虽然晚辈从未见过诸位,但是看这情形也能猜出三分,看起来眼前这位应当就是想要抓我的何长老了,而您的姓名我虽然不知,但听您先前对何长老的称呼,似乎正是这位何长老的对头。而远处那位先前冒充筑基期修士的前辈么,当是您请来的帮手了。”
  他这番话可说将实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让在场三个元婴老怪惊讶不已,想不到一个筑基期的后辈何以有这等见识。
  沉默半晌,魏木恒蓦然道:“就算你猜出我们几人的身份,那又如何?你仍是挣不脱束缚,依旧是我手中俘虏罢了。”
  凌展方才也是故意先用话震住几人,心中正在飞快思索对策,闻言故意打了个哈哈,拖长声音道:“前辈真以为我没有一点办法?”
  因他曾见识过许多元婴期修士,甚至正面迎战过段涵龙,因此在气势上并不弱于在场诸人,说话虽然用词恭敬,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单只这一点,就着实让在场诸人惊讶。
  故而他这一句话,虽然并未说出什么实际的内容来,但不知为何,魏木恒心中却对他生出一股难以掌控的念头来。
  念头一起,这元婴老怪也不由心惊,心想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在气势上压住了何环仲这个老对头,现在却被一个筑基小辈震慑住心神。
  他猛然精神凝聚,双目放出奇光,射向凌展。
  这原是一门以神识之力压迫对手精神的法门,通常很少用于争斗之中,因为神识的比拼最为凶险,即便是法力修为相同的两个修士,神识力量也未必一样,争斗之中瞬息万变,以神识比拼很不妥当,一个不慎便会落为败势。
  但如果是两个修为差距极大的人,修为高者的神识一定会比另一方强大许多,用这方法便不必担心。
  不过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因修为的差距,强大的一方直接就能以法力控制住弱方,也不必用这等耗费心神的方法。
  凌展见这元婴老怪忽然以双眼盯住自己,两道凌厉目光向自己射来,顿时感觉头脑发昏,似乎随时都要晕去。
  他心知不妙,想要赶紧转开头不看对方,但身体周围的法力禁锢尚未解去,头颈根本无法转动分毫。
  就在这一刻,体内三十六个穴窍齐齐一跳,各自生出一股怪异的力量,向他双眼中汇聚而来。
  瞬间,那股神识的压迫力烟消云散,凌展神智一清,心知机会难得,立刻尝试着调动那股力量,想要反击对方。
  但或许是因为他如今修为倒退,那股力量并不听他使唤,在双眼中徘徊一阵后,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过单是这一下,已然让魏木恒心中大惊,他虽然多年来已养得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一个小辈修士身上失手还是第一次,心中震惊的同时,神色间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
  何环仲跟他作对多年,对这老对头的言行举止最为留心,立刻就发现了对方的异样。
  不过这老家伙却不动声色,只是心中对于凌展更加好奇起来。
  魏木恒此刻心中惊疑不定,方才他神识压迫竟然没有伤到凌展分毫,而且对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仿佛化解自己的攻击根本如同拂去肩头灰尘一般简单。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对方修为,按理说能轻易抗住元婴修士的神识压迫,道法修为至少也是同阶,而能做到这般轻松写意,修为定然更高。
  可是对方一来没有立刻施展反击,二来自己设下的法力禁锢也并未解开,这样看来,凌展的真实修为应该就是与表面看来一样,只是身上不知隐藏了什么古怪的力量,可以不惧神识压迫罢了。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小子,想不到你身上的古怪还不少,看来不是单纯的一名雷修而已,说说看,你究竟有什么倚仗,可以在这场交易中分得利益。”
  方才这一下,倒正好为凌展争得了时间,他抵住了对方的攻击,如今又已将思路整理清晰,闻言立刻答道:“好教前辈得知,晚辈已然知晓何长老为何要擒捉我,无非是为了讨得雷道修炼之法,为其玄孙调和道法缺陷,增长寿命。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他却还问过我的意见,如果我本人对此并不同意,任是他杀了我,也得不到那修炼之法,却是救不得他玄孙性命的。而前辈将我擒住,想以我为筹码,也要考虑我对于此事的态度。既然我表示了反对,那对于何长老来说,我就是个无用之人,他也就不必屈服与你,做些不公平的交易。”
  他这话虽然说得有三分道理,但是如果放在先前,没有抗住魏木恒神识压迫的时候,也未必起到什么效果,毕竟只要将他交到何环仲手里,对方修为远高于他,定然有无数手段能迫使他说出修炼之法来。
  但是方才的事情,恰好让几个元婴老怪感觉到他身上的神秘,再说出这话来就已然有了几分份量。
  魏长老闻言,转头打量了何环仲一眼,道:“何长老,你怎么看?”
  他故意将问题抛给自己的对手,一来也是他亲自感受过凌展的古怪,心有顾忌下不好做决定,二来也是想看看何环仲的反应究竟如何。
  不过对手终究是对手,何环仲心思一转,暗中向凌展抵了个眼色,随后答道:“既然这位小友不愿做这交易,何某也不会强求,先前的行为却是何某失礼了,这边厢还要想小友道歉则个,请你原谅老夫擅自派人擒拿之过。”
  他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架势来,就是要联合凌展之言,反过来给予魏木恒压力,至于对方另有帮手的事情,他倒也并不惧怕,虽然正面对敌,自己一人定然打不过两个同阶修士,不过一个元婴老怪想要逃命,办法还是很多。
  他这番果然把魏长老僵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一切的关键还是凌展体内那些古怪的力量,否则以他的狠辣,本想先跟何环仲拖延一段时日,期间亲自向凌展逼问出功法后,再将这小辈直接击毙,届时雷道法门就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怕老对手翻出天去。
  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几人都暗中互相紧盯着,同时心中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唯有蔡州宇一人远远立在旁边,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三人,不过他看得最多的还是凌展,对于这个小辈的神秘十分好奇。
  约过了一刻钟,何长老蓦然身形一动,作势便要离去。
  魏长老顿时警惕起来,展身拦住起去路,用低沉地声音说道:“何环仲,你这便要离去么?难道你真的就不在意那玄孙的性命了?”
  何长老哂然一笑,道:“何某修道修了这么多年,事情也见得不少,方才我忽然想明白了,不过就是一个玄孙而已,我辈修道之士,本不应受这俗世感情羁绊,他没有修道天份,我强行要他修习左道功法,反而害了他性命。既然如今寻不到好的办法将他救回,也就算了吧,总归他也以凡人的寿命享受了修士的逍遥自在,我就安心陪伴他度过这最后的几年,也算了了我的心障,或许自身修为从此突飞猛进也说不定。”
  魏木恒听他说出这等言语,神色越发阴沉,沉默有顷,这才缓缓说道:“姓何的,你这番话故作洒脱,好似真的想开了一般,但是要骗骗别人容易,骗我魏某人却难。你当真会放任那玄孙的性命终结么?魏某根本不信!”
  何长老好奇的打量着他,道:“哦?何某倒要听听,你魏木恒究竟为什么不信我方才之言。”
  魏长老闻言,故意用目光瞥了凌展和蔡州宇一眼,思索了一下,终究没有选择向对方传音的方式,而是神色整肃地直接说道:“何环中,你这些年对于一个玄孙出奇地爱护,这等事情本不应出现在你这元婴修士身上,只是别人都当是你自有隐情,也不会多想。不过魏某与你做了多年对手,这等古怪事情怎会轻易逃过我的眼睛。不过你始终将事情隐藏得极深,竟然不露半分端倪,看来似乎就是长辈爱护自家晚辈之情,也不知蒙蔽了商会中多少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心人,我终于在一年前打听到了一些端倪。”
  说着,他故意放缓了语气,一边紧盯着何长老的神色,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竟然学得了塑造分身之法,想要借玄孙的身体,塑出一个身外化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外化身
  魏长老说话只是,始终观察着何环仲的神色变化,想要从中寻出破绽来。
  实则他得到的消息并不十分确实,大部分还停留在猜测阶段,不过即使只有五成可信,他也不会放任老对头练成这等法门来。
  要知道一个身外化身,等同于第二个自己,比寻常的法宝、法术都要强出太多太多,试想两名同阶修士争斗,一方忽然招出个分身来,立刻就变成了二打一的局面,怎么看都是必胜之势。
  魏木恒与何环仲斗了多年,既在比商会中的势力,也在比彼此的道法修为,怎能容的对方修成此法。
  需知天宝商会的会长之位乃是以实力而定,如果何环仲真的有一尊身外化身,倒是莫说是他一个长老,便是会长也要被打压下去。
  因此他虽然心中兀自犹疑,但何长老先前已借着凌展的势头,摆出了要离开此地架势,魏木恒也不得不说出这番言语来,试探对方的反应。
  何环仲听了他的话,眼角微微一跳,随即哈哈大笑道:“魏长老说笑了,何某人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用血缘亲人来修炼什么身外化身,况且如果我真的掌握了这种逆天的法门,又为何要选择一个没有丝毫修道天份的玄孙呢。”
  他说话时气势甚足,仿佛真的认为对方在说着什么极为好笑之事,而且言语中道理充分,看似没有破绽。
  但是放在魏木恒眼里,顿觉心思大定,他整束心神,面带微笑地应道:“何长老果然好深的城府,奈何你却小巧了魏某人。据我所知,你这个玄孙,原本是极有修道天份的,在三岁的时候就可以感应天地灵气,五岁就完成了练体期,依照这种速度修炼下去,虽然到了筑基期存在许多要靠智慧领悟的道理,并非身体天份就能决定修为进展,但也定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然不能顺利踏入炼气期,要知道这一道关卡其实并不甚难,只要下苦功修炼,就算对灵气的感应再如何之差,总能迈过去。但你那玄孙好像中了什么邪法一般,不但进入不了炼气期,反而在三年之中实力倒退,肉体内灵气散尽,变回了一介凡人。
  这些事情虽然被你掩盖得很深,但也架不住魏某人多番打探,却不知何环仲你承不承认?”
  何长老听了,神色变幻一阵,蓦然道:“那又如何?我那玄孙却是在早年受过重伤,被人废去一身修为,连对灵气的感应能力也一并失去了,但这与何某修炼什么身外化身有何关联?”
  他说话虽然气势仍丝毫不弱对方,但看在别人眼里,总觉得他的神色间流露出一股色厉内荏的意味。
  蔡州宇虽然站得远,但耳目聪明,于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何长老似乎对于魏木恒的话有些忌惮,心中不禁生出好奇之意。
  那身外化身的法门听来实在是太过诱人,比什么法宝、灵丹都要强得太多太多,如果那魏长老请他来相助,是要图谋这门功法的话,得到的好处远朝送出什么化神修士的遗藏。
  他虽然不是天宝商会的人,对于其内部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是蔡州宇毕竟是积年的修士,单是冒充筑基修士混入商会的这几日,就叫他打听出了不少消息。
  根据其他会中成员所说,这天宝商会除了一位会长与一位副会长,下面共有十名长老,其中会长是元婴中期修为,稳坐商会第一高手之位,那副会长则介于元婴初期与元婴中期之间,因此当得第二名,而十位长老中,元婴修士只有三人,其中两个就是魏木恒与何环仲,至于那第三人,乃是姓萧,据说与会长本就是好友,当初共同加入的天宝商会,因此属于会长极为亲近之人。
  除去这些高手,其他的人就多是结丹期以下修士,虽然手中也掌握着不少的势力,但显然比不得这几人。
  这样看来,魏、何两位长老之间的争斗就显得极为自然了,毕竟另外三人不是修为比他二人高,就是背景雄厚,也只有这两个修为相当,背景一般的人,才可做得对手,彼此争夺麾下势力,壮大自身。
  蔡州宇打听这些自然不是真的想加入天宝商会,他自闲散惯了,本打算完成对魏长老的承诺后立刻离开,再不踏入这纷乱复杂的圈子,扰了修道的心境。
  但他毕竟得确认一下魏长老答应的事情,是否真能兑现,一来是证实那关于化神修士洞府开启的消息是否属实,而来就是看看魏长老是否能够从中获取足够价值的宝物,并交到自己手中。
  可是在听说了身外化身的事情后,蔡州宇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不过他表面上仍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仿佛魏、何二人如果不动手,他也不会插入到二人的谈话中来。
  此时,魏长老见何环仲承认了他的话,立刻展颜一笑:“姓何的,你也不用故作硬气,等下我将真相全部说出来,有你吃瘪的时候。”
  说着,他转向蔡州宇道:“蔡道友,我马上将要说出一些非常重要的秘密,不过你是我请来的帮手,因此也不怕被你听了去,但不知你站在远处,可否听得清魏某之言?还是请靠近些吧。”
  蔡州宇见他忽然转向自己,也笑道:“魏道友方才没有用传音之术,足见对蔡某信任,我便站在此处,你们谈些什么我不插言就是了。”
  魏木恒嘴唇微动,似还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沉默少顷再次转向何长老,道:“姓何的,你称那玄孙当年是与人争斗受了伤,才导致修为倒退,以你的性子,本该立刻找到那打伤他之人取其性命,就算你忽发善心,不愿杀人,至少也要废其修为,让他承受与你玄孙一般的痛苦。
  可是魏某听说,你不但没有去寻那人,还警告所有子孙不可轻举妄动,只说那是你一个对头所为,要他们保重自身,莫受了激将,被人有机所趁。说起来这话倒也有三分道理,需知咱们散修独自闯荡天下,谁没遇上个争斗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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