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即天道
终于又是一排尸体被秦绝埋葬好了,就在秦绝刚停下的那一刻,篱笆墙垣和茅草庵竟然凭空向外移动了一些,直接将那一排坟冢也围了进来。
秦绝微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微微一笑。
“看来对我还是蛮不错的么,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走不少的冤枉路。”
说着,他便又向前,继续开始挖墓了。
……
时间一天天过着,而秦绝就这样不知疲倦的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手中的工作,这里仿佛没有时间变幻,看不到日浮月升,看不到四季轮转,一直都是眼前的破败之状,从未改变过。只要秦绝一进屋,天色立刻便会放晴,但是只要他抱着木牌出门,便满上就是倾盆大雨,这仿佛已经成了定势了,一切周而复始,而他就这样一遍遍的重复这同样的工作,不吃不喝,除了偶尔停下来抽支烟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或许他做的一切是值得纪念的,遍地的坟墓越来越多,天际上漂浮的黑雾也逐渐的消散,虽然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看不到四季变换,可是秦绝的两鬓却平添了许多的银丝白发,脸庞也愈加的衰老了。
而忙碌之余的他,似乎又开始考虑一个新的问题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挖坟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真的就是所谓传承的考验么?如此多的尸体,而我也日渐苍老,到我死的时候,能够将所有的尸体都埋下么?”
对于他而言,这些似乎都是困扰着他的问题。
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停下去寻找答案,只是这样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一座座坟地被挖开,一具具尸体被埋下,然后又立起一块块木牌,不管是神仙也好,魔兽也罢,全都被一排排的葬下。逐渐的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此行的目的,来这里的索求,只是这样反复的劳作着。
直到满鬓苍白,直到满脸皱纹,直到身形佝偻,直到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年,亦或是一百年,当他将最后一具巨龙的尸体埋下之时,并在书写了最后一块木牌——烛龙之墓,之后他便觉得无比的轻松了。
本来他打算回茅屋休息一下的,可是刚走了两步,便突然有停下了。
“剩下的或许就是我自己的坟墓了吧,我将诸天神魔都埋葬了,葬了整整一个天,等我将自己也埋下,或许一切就该圆满了吧。”
想着,他佝偻的身子扫了一眼眼前的坟冢,整片大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一块多余的地方能够容下他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墓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有将目光移向刚踏足这里之时,那块被雷霆轰碎的巨石。
他慢慢走了过去,用锄头用力的刨着,这里的石块的确比泥土要坚硬太多了。废了半天的劲,连手上都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甚至水泡又被磨破了,终于挖好了一个坑洞。
秦绝慢慢又回到茅草庵之中,砚台上的朱砂已经用光了,也只剩下毛笔的尖上还存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记。
拿起毛笔,慢慢的在最后一块木牌之上,写下——秦绝之墓,之后他便又走了出去,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便将蓑衣留在了草席之上,就这样,拎着锄头将自己的墓碑埋下,之后又将锄头立在了草庵的门边上,再然后才回到坑洞之上,慢慢的躺下,用双手捡起坑洞周围散落的石块,慢慢的将自己也埋了进去。
呼……
一道清风拂过,整片天地陡然变色,黑雾终于全部散去,阳光再度洒在大地之上,岩浆开始退却,地上的裂缝也逐渐愈合,很快,大地上便再度燃起了一阵生机,尤其是这一座座坟墓之上,开满了一朵朵妖艳的花朵。
若是秦绝还在的话,或许他一眼便能认出来,这便是彼岸花了,传闻彼岸花开在生死之界,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忘川河畔,几人枯守年华!
眨眼间遍地花开,红白相兼,把大地妆点的缤纷绚烂,终于这里不再破败,而是遍布浓浓的生机,破败的篱笆之上也再度绕山了一圈藤蔓,绿叶丛中也开起了几多牵牛花;茅草庵上也爬满了爬山虎,为整个草庵甚至整篇天际,平添了一些绿意,周围的一切,皆是生机盎然啊。
就连秦绝的坟墓之上,也有一颗小草从石缝中钻了出来,迎着温暖的阳光,奋发生长,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从茅草庵中走了出来,他拿起锄头,披着蓑衣慢慢向秦绝的坟头前走去。
“唉……”
一声轻叹,紧接着,他便将蓑衣铺在石块之上,锄头也横放在墓碑之前。
“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执着的人,你葬了天,也葬了自己,这些东西便随你长眠吧,或许你已经有了答案,跳脱棋局之外的人,平凡或许便是唯一的答案,坟墓便是你最终的归宿。”
话音刚落,虚影便彻底消失了。整片天地重归于寂静,从此恬静和谐,从此变化成为一处福地沃土。
或许连秦绝都不知道,这道虚影曾经出现过,或许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脚上还绑着那三枚君皇令,如今也随着他一起埋进了坟墓。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篱笆园上的牵牛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这片布满坟墓的大地上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秦绝的坟地上,那棵小草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那尘封许久的坟冢才终于有了反应。
先是最深处的坟冢中,突然爬出来一个幼小的婴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瓷娃娃一般,就这样从坟墓中爬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个坟冢,钻出来的是一头七彩的花斑蛇,紧接着第三个坟冢……
直到最后一头巴掌大的幼龙苏醒,这方天地似乎又热闹了起来,这里不再有征战,亦不再有杀伐,大家都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生灵,也没有物种的差异,更不会有族群的纷争。
不过所有的生灵都没有离开,他们都聚集在石台上的最后一座坟墓之前,静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只手顺着大树根部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头戴皇冠,身穿紫金袍,脚踩九龙靴的人影从大树下爬了起来。
“哦……”所有生灵都欢呼了起来,对着大树前的那道身影伏地朝拜。
而此时那人也睁开了眼,扫了一眼眼前的一切,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一切将重新开始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晴空一道雷霆轰下,直接顺着那人身后的大树一直劈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一切便都消失了。
他依旧立在石台之上,只是眼前的坟墓、木牌以及数不清的生灵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残破的篱笆园和那座破败的茅草庵。
入眼处一望无际的荒地,一马平川,一片荒芜,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一声轻叹,秦绝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么?是我被雷劈之后出现的幻觉?”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着茅草庵前走去。
尘封的破门前,还是立着那把生了锈的锄头,门上的木牌上依旧是不规则的形状,只是上面的字却变了。
“天道!葬天变成了天道,看来天都葬了,这道却不灭啊!”一声轻叹,秦绝轻轻推开了门。
眼前的一切让秦绝微微一怔,依旧是一张破旧的草席,上面放着一件蓑衣,墙角的一边依旧放置这那张瘸脚的桌子,只是桌子前面却多了一个老人,老人手持毛笔,蘸着朱砂,在纸上轻轻划过。
“你是?”秦绝皱眉,低声问道。
“你来了,不用奇怪,我便是在你之前的挖墓人!”老人轻声一笑,脸上很是和煦。
“那些尸体和坟墓……”
“不必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完成了我没有完成的使命,由此可见,你比我的心性更加的坚定。”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笔又在纸上轻轻的划了起来。
秦绝微微一怔,低声问道:“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些坟墓都去哪了?我先前分明看到他们都变成了孩童幼崽的模样,正对着我嬉笑,怎么眨眼一切便又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的确都变成了幼小的模样,现在就待在一处完美的世界里,那里是世界的胚芽,他们必将随之蓬勃身长,而正因为是你埋葬了他们,重新赐予了他们心生,所以便把你当做父亲一般对待,奉你为父,所以才会跪拜你。”老人笑着解释道。
“奉我为父?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坟墓都是我立下的啊?也不是我赐予了他们新生?”秦绝狐疑道,有些不解。
“是啊,之前的都是我埋下的,可是你却坚持到了最后,甚至将自己也埋葬在了那里,不是么?”老人笑着问道。
“确实是这样,那是因为我觉得所有生灵都埋进墓中,而我也即将油干灯尽,自然也不能例外。”
“的确,所以说你比我做的好,因为你坚持到了最后。”老人继续笑道。
老人轻描淡写之间,似乎让秦绝更加的疑惑了。
“是这样么?可是你又是谁?”
“我么?是在你之前的掘墓人。”
又是这一句,秦绝的脸色不觉有些暗淡。
“掘墓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也成了掘墓人?”
老人淡然的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从你拿起锄头,披上蓑衣那一刻,你便已经选择了,不是么?而且成为掘墓人,你便可以埋葬诸天神魔的尸体,并且让他们在墓中重生,不对么?”
“可是,并不是我赐予了他们新生,所以我也不该是他们的父亲,不是么?”秦绝继续问道。
“的确,是天道赐予了他们重生,并不是你,你只是葬了天而已。我们掘墓人本来就是为了挖墓葬天而已。”老人解释道。
“葬天?我真的葬了天么?还有像我们这样的掘墓人究竟有几个?”
“只有两个,你和我,而我早已经放弃了,如今剩下的便只有你自己了。”老人低声道。
“只剩下我了么?那么你呢?为什么要放弃?”秦绝不解的问道。
“其实我也并不想放弃,为了挖墓,我不惜将精气神和精血分离,凝聚出更多的力量用来挖墓,只可惜,分离之后,他们似乎都背离了我的初衷,不再甘愿留在这里,于是便都散落了出去,只是后来他们便也陨落在了这里。正以为你埋葬了他们,所以我才会再次出现,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老人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我似乎更糊涂了,不过这一切似乎也并不重要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接受纵横传承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走错地方?”秦绝越问越是糊涂,所以干脆便直接饶过了这个话题,想直接询问传承之事。
“纵横么?纵横即是天道,这方天地纵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一切都归拢在内,这张无形的大网,无所不包,无所不治,无所不可用其极,任你手段通天,皆逃不过,砍不断,终究被束缚在其中,然而只有一种人却不其中,甚至远在大网形成前便跳脱了出去。那便是我们这些掘墓的人,葬了天,也葬了自己。”老人正色的说道。
“呃……,其实我不想听你扯这些淡,我只是来接受鬼谷子留下的传承的,倘若你知道便告诉我吧,若是不知道的话,我还是自己去找吧!”秦绝脸色有几分气愤,他已经表情了来意,但是还是被老人一阵故作高深的说教,关键是自己还一句听不懂,实在是有些操蛋啊,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竟然还说的这么怡然自得。
“摆谱?对你老子是够了!”暗骂一声,秦绝狠狠的白了老人一眼。
老人轻然一笑,指了指一旁垫桌脚的一本厚厚的簿子,淡然说道:“你找的恐怕就是这个吧,或许这里便有你要的答案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便想送你两个字,如何?”
看着自己所求的传承,竟然就被老人拿来垫桌脚,秦绝不觉一阵气恼。
“两个字,什么字?该不会又是葬天吧?”
老人摇了摇头,轻笑道:“便留给你自己看吧!”
说完,竟然又凭空消失了。
“奶奶的,该不会又出现幻觉了吧?”
暗骂了一声,秦绝慢慢走上前去,看着老人在纸上勾勒的两个字,不由得脊背一阵恶寒。
“盘古!卧槽,这个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