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从不开玩笑
一路行来,宫人见到她,连忙跪在道路两侧,身子伏得很低,生怕显示不出他们的敬意。
看来,恶名在外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
卿如晤一边走着,一边惦念着长孙曌,虽然他二人今生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更没有虐身又虐心反复几番的周折,几乎是顺理成章就走到了一起。
但他们成婚前的爱意,早已随着婚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慢慢地渗入骨髓之中,再也无法拔出。
每每想到长孙曌这一去,危险重重,她便如坐针毡,忧焚不已。
她知道自己不能代替长孙曌去犯险,但至少她要尽自己的力量,在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同时,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荟英宫很快就到了,宫人将她引进去,长孙霆和薛溶月正在池塘边看花,小荷才露尖尖角,池塘内花红柳绿,草木葱茏,他二人往那里一站,却是出奇的和谐。
只是二人面带忧色,显然心情并不是很好。
“见过皇嫂。”通报声响起,二人连忙行礼,望着卿如晤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
卿如晤往亭中走去,荷风立即在本就不凉的凳子上铺上薄薄的垫子,那垫子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既可以不让石凳的凉气伤了身子,又不会让人觉得燥热。
“三殿下,薛侧妃,不必多礼,”待坐好后,卿如晤微微一笑,道:“六殿下的身子尚未痊愈,本想去看望一下,但昨夜本宫差点就成了谋害六殿下的罪魁祸首,若是去了只怕徒惹不必要的误会,索性来你这里问一问六殿下的情况,顺道来瞧瞧二弟妹。”
长孙霆英俊的脸上疑惑更甚,他俯身作揖,垂下的眼睑掩住情绪,让人无法解读他的内心,只听得他轻声道:“皇嫂有心了,六弟已无大碍,稍加调理一段时间即可痊愈。”
到底是年轻,尽管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还没练就很深的城府和精湛的演技,虽然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但低垂下头不敢与卿如晤对视动作,显示出他此刻的紧张。
吉祥如意、荷风竹露分别站在卿如晤身后,仿佛严阵以待,卿如晤抬眸看着长孙霆,嘴角挑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没事就好,不管父皇宣本宫入宫打理宫务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本宫司掌六宫之权,又是父皇的长媳,日后免不了时常在父皇跟前走动,若是不知晓六殿下的身体情况,本宫心里也没个底儿,到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怕会加深三殿下与我家殿下之间的误会,还请三殿下别怪本宫唐突。”
长孙霆面色一变:“皇嫂,恕臣弟愚昧,不明白皇嫂在说什么。”
装傻的本事倒是不小。
卿如晤笑意未变:“也没什么,就是想与三殿下聊一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也可能是本宫多心了,昨夜本宫与太子殿下被六殿下身边的人冤枉成那样,父皇都不曾怪罪一句,想来父皇是真的宠爱淑妃娘娘,并真的信任着三殿下。”
长孙霆没有急着说话,薛溶月上前一步,孕后略微丰腴的面庞衬得她愈发姣美动人,说话都比从前多一丝成熟稳重的韵味:“皇嫂说笑了,要论圣眷优渥,三殿下不敢与太子殿下比,父皇让皇嫂入宫主事,足以见父皇对皇嫂的看重。”
卿如晤笑容愈加的深,一番话尽把人往高处捧,若非她这一路血的经历,只怕早已被薛溶月不动声色地捧得乐开了花,但这世上,口蜜腹剑的人要比真诚的人多,别人无缘无故地称赞时,都应该多一分警醒。
别人骂你不要听,别人夸你不要信。
卿如晤一直谨记这个准则,闻言她道:“不知薛侧妃怎么看出来,本宫是在开玩笑?”
薛溶月拍马屁拍错了地方,不由得面色一僵:“臣妾胡乱揣测太子妃娘娘的意图,还请太子妃恕罪。”
卿如晤抬起左右,纤长的食指尖轻轻划过眉梢,漫不经心地道:“薛侧妃莫要紧张,毕竟是妯娌,本宫不会一来就给侧妃下马威。不过本宫还是要奉劝侧妃一句,淑妃娘娘向来待你亲厚,闲时有空不如多去淑妃娘娘面前侍奉,毕竟淑妃娘娘打理六宫已有好些日子,突然卸下千斤重担只怕是不适应。”
卿如晤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就连长孙霆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他连忙开口替薛溶月解围:“皇嫂,陵萼在里屋里绣花,自从她受伤后,就不怎么见人了,不过她向来喜欢皇嫂,知道你来看她,她一定很高兴,臣弟这就为皇嫂带路。”
“也好。”卿如晤伸出手,扶着荷风伸过来的手站起来,道,“虽然只是四月天,但京都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再坐下去只怕会被热风扑着,有劳三殿下引路。”
卿如晤跟在长孙霆身后,径直地越过薛溶月,在经过她身边时,连余光都未曾施舍给她。
薛溶月盈盈屈膝,放在胸前的双手紧紧攥住,精致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
“薛侧妃面色不太好,可要宣太医来瞧瞧?”竹露在她身前站定,冷冷地问道。
太子妃刚来探望,她转身就宣太医,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故意做出被太子妃欺凌的样子,到时候就算她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闻言她敛住难看的表情,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多谢关心。”
荟英宫分为主殿和东西侧殿,在秦宫中规模不算小,殿前还有一个小型的花园,李陵萼就住在东侧殿,长孙霆将卿如晤引到门口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卿如晤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三弟妹。”荷风推开门,东侧殿内的情景便映入眼帘,殿里陈设简单,一应物品都都极为素淡,一道蝶戏牡丹的屏风将房间分为内室与外室,李陵萼正跪坐在屏风后绣花,她纤瘦的身影落在屏风上,显得形单影只。
听见卿如晤的声音,她不急不慢地将绷子放在竹箩里,然后起身走了出来,盈盈行了个礼:“皇嫂,你怎么有空来瞧我?”
说完,李陵萼将卿如晤引到临窗的贵妃椅上坐下,又忙着吩咐贴身婢女给卿如晤沏茶。
卿如晤露出浅淡的笑意:“自你出事后还未曾来看过你,如今搬到宫里来了,便来瞧一趟,见你精气神还不错,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本宫为你感到欣慰。”
李陵萼颔首,脸上覆着的面纱被窗户漏入的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块狰狞可怖的伤疤,疤痕结着血痂,看起来甚是怵人。
“我这伤是怎样来的,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打算和第二个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