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不能生

  高孟氏母女就这样在太子府住了下来,平日由荷风拨过去的“梅兰竹菊”四个丫头伺候着,这段时间到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这日是除夕夜,成祖在宫中举行家宴,阖家庆祝新年的到来。
  “宴无好宴,实在不想在这打扮上头下功夫。”卿如晤边将金宝珠翠的八尾凤钗别于乌发间,对着铜镜里清晰映照出来的身影道,“不然在和别人斗智斗勇的时候,都觉得头上累得慌。”
  长孙曌坐在床上,噙着一脸笑意:“你这形容虽然怪异,但是很贴切。”
  卿如晤睨了他一眼,对镜照了照,在确定穿着打扮符合太子妃的规制后,缓缓站起身,茜色凤袍舒舒展展地荡开,袍子后背描着的金凤展翅欲飞。
  “走,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长孙曌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牵住,二人向相视一笑,同向外面走去。
  “方才你说谁厉害?”
  “我厉害,我厉害……”
  凤纤不愿给竹露看诊,在竹露受伤的那日便避去了普泽寺,邢善医术虽高,却也没有凤纤那般出神入化,以至于竹露的伤势仍未痊愈,所以随二人入宫的,只有荷风夫妇。
  新年伊始,残雪消融,天气已渐渐回暖,只是倏然而过的冷风,还带着刮骨的寒意。
  门口倩影一抹,身着芙蓉颜色,站在寒风中翩翩欲举,待长孙曌和卿如晤走过来后,柔柔行了个礼:“雨柔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你在这儿做什么?”卿如晤笑而不语,长孙曌淡漠地问道,说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握住卿如晤的手,好像在宣告他的身心都属于卿如晤的。
  高雨柔轻轻颔首,像一朵不胜凉风娇羞的小荷,她小声地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和雨柔讲过皇城巍峨雄伟,美轮美奂,可惜他却从未亲自见识过……”
  说着,高雨柔从手中抖出一枚成色极为普通的玉佩,眼中尽是怀念之色:“这是父亲的遗物,雨柔想带着去看一眼皇城,了却父亲多年的心愿,雨柔求殿下娘娘带雨柔入宫,就当雨柔是个丫头,雨柔定会尽心尽力随侍左右。”
  她声音哀婉,言辞恳切,一脸地期翼,多少人得沉迷这该死的温柔里?
  卿如晤仍旧含笑不语,长孙曌却是道:“可以。”
  高雨柔笑容逐渐浮现,如初荷展颜那般动人,然而下一刹那,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听得长孙曌道:“青枫,从高小姐手里请过高校尉的遗物,等会儿进宫你且负责带高校尉四处浏览一下。”
  “那我呢?”高雨柔脱口而出。
  长孙曌皱眉道:“你不是为了实现父亲生前的愿望才请求入宫的么?莫非是你想去,用你父亲做幌子?”
  男人的话可以直接到毫不留情,高雨柔听了,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眼里泪光闪闪,泫然欲滴,一眨眼就要滚出来。
  “丫头,小心看路。”长孙曌说完,不再看高雨柔一眼,拉着卿如晤走下台阶,又将她扶上了马车,青枫一抖缰绳,马车绝尘而去。
  只要男人意志坚定,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小三这种东西。
  高雨柔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攥住,然而眼中的泪花,却是倔强地不肯流出,不一会儿便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哭都不肯哭出来的,这样的女人要么对自己狠,要么对别人狠。
  “宸华,高小姐好像很伤心啊!”卿如晤放下马车后窗的帘子,笑着看向长孙曌。
  长孙曌没好气地道:“她伤心还是难过与我何干?!丫头,因为我对明元的心软,给你造成了几乎不可弥补的伤害,我长孙曌必定不能让另一个女人给你半点气受!”
  卿如晤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中毒的事情而自责,连忙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的手:“和你在一起,我从未有过伤害,只有幸福和满足。”
  这话说得长孙曌心里甜滋滋的,他偏过头看向她,眼神温柔。
  ……
  平日庄严肃穆的宫中,张灯结彩,廊檐下挂满代表喜庆的红绸,茜纱红灯延绵不绝,红线般缠绕在巍峨的宫殿上。
  长孙曌和卿如晤携手而来时,嫔妃皇嗣几乎齐聚一堂,分别按位份的高低坐在左右两侧。
  二人落座后不久,成祖和皇后联袂而来,又是一番寒暄行礼,这才开始欣赏歌舞表演,千篇一律的环节,众人不免有些兴致缺缺,却还要故作高兴来拍成祖的马屁。
  “太子皇兄,不知你何时迎娶高氏?”
  说话的人正是明元郡主,她瘦了许多,精神却是恢复了正常,瘦削的脸颊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惊人。
  不待长孙曌回答,王云熙却抢在前面开口,道:“侧妃?太子皇兄当真要纳侧妃么?我还以为只是坊间以讹传讹的流言。”
  明元郡主又道:“皇子妃,这并非什么流言,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五年前军营里一个姓高的校尉为救太子皇兄而死,临死前将独女托付给皇兄,请求皇兄照顾他女儿一辈子,皇兄当时一口答应,那校尉才断了气,如今那校尉的夫人带着女儿投靠皇兄,其中的意思最是明显不过……”
  成祖将手肘放于右腿之上,倾身过去问道:“曌儿,可有此事?”
  卿如晤垂下眼帘,仿佛置身事外。
  长孙曌迎向成祖深邃的目光,道:“托孤是真,迎娶侧妃之事是假,儿臣并未允诺过已逝世的高校尉会娶其女为妃。”
  明元郡主冷冷一笑:“皇兄,目睹此事的我尚且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皇兄怎么这么快便将自己承诺过的话给忘了?莫非是不想让皇嫂伤心,这才昧着良心要做那背信之人?”
  皇后立即接道:“太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是真有此事,你必然是要对高家小姐负责的。虽然高家小姐没了父亲家道中落,且出身也低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个忠良之后,做个侧妃也没有辱没了你。”
  长孙曌将身子倾靠在椅上,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几人,道:“几位怎么对本宫的家事这么感兴趣?据本宫所知,母后您因年龄渐长,已经逐渐震慑不住宫中妃嫔,整日都忙得焦头烂额,至于二皇子妃,虽说你身为二弟正室却是连个侧妃都约束不了,被侧妃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这事已成了京中茶前饭后的谈资……你们尚且连自顾不暇,怎的有这份闲心操心本宫的家事?”
  这话是相当犀利,甚至可以说是过分,成祖却并没有出言制止,他如今的脾性,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本在一唱一和的三人,脸色登时难看到极致,到底还是皇后忍住了,她唇角勾起,面庞却十分冰冷严厉:“太子,你可知陛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长孙曌道:“还请母后明示。”
  皇后冷冷一笑:“御医说泡过的茶叶晾干之后有利于婴孩的健康,自太子你成亲之后,陛下每每喝过茶后,都会将茶叶倒入绢布上控水,交给宫人拿去风干,最后再放到缝制好的小枕套之中,如今给婴孩用的枕头都制成了,可是太子妃却没有传出任何喜讯,太子,皇家最是注重血脉传承,就算你钟情于太子妃,却不能为了她就这样绝了后啊……既然太子妃不能生,总得有其他女人为你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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