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女人的戏码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曌这才将朝槿几人传进去伺候卿如晤起床,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梳洗穿戴好,事事亲力亲为,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
长孙曌没有母亲,但作为新妇的卿如晤,第二天依然要去宫中觐见中公皇后皇后。
虽然长孙曌私底下和皇后一党势同水火,但他从不轻易让人抓住小辫子,所以就算此时卿如晤刚开始梳妆,时辰上仍然赶得及。
“小姐,这……”
待上完妆后,朝槿望着卿如晤颈上的红痕,却是犯了难——太子妃的翟衣乃是对襟开领束腰,宽袍大袖的样式,根本无法将那块紫红的痕迹遮住。
卿如晤见朝槿为难地看着她,连忙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在看清铜镜的影像时,忍不住羞红了一张脸,半响,这才小声地道:“上些粉,看看能不能盖住。”
朝槿摇摇头:“小姐……不,娘娘,粉是不能盖住的。”
“你想个办法,”卿如晤道,“若是这样去见皇后娘娘,乃是失仪之罪,如果皇后娘娘抓住此事不放,借机惩处我,谁也不能说什么。”
朝槿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解决方法。
“让开。”本来一旁坐着的长孙曌,起身走了过来,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朝槿一听,连忙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看他。
卿如晤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责怪他不要对婢女那么严厉,然而长孙曌无辜地耸耸肩,一脸“我只对你温柔,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随即他拿起画笔蘸了些抹唇用的红色颜料,在卿如晤的颈上细细描摹起来,不一会儿,一朵繁复盛开的牡丹跃然于她纤美白皙的颈上,根本看不出来原先的红痕。
“是个好办法。”卿如晤对着镜子看了看颈上的牡丹花,由衷地赞道,“画工也不错,值得表扬。”
长孙曌撇撇嘴:“只是表扬可不够,休想三言两语就将我打发了。”
卿如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怎样?让我也给你画一个?”
长孙曌蹲下去,双手放在卿如晤的膝上,仰着脸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为夫的画千金而不可求,怎么也得亲一个才成。”
说着,将俊脸送了过去。
卿如晤连忙伸手推开他:“别闹,丫头们看着呢!”
长孙曌看了看旁边:“屋里就我们俩人啊!”
卿如晤看向方才几个丫头站的地方,空空如已,叛徒们早已溜之大吉不知所踪。
卿如晤无奈地摇了摇头,迅速地在长孙曌鼻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生怕他不满意,连忙板着脸道:“不可以得寸进尺。”
长孙曌见好就收,亲自替卿如晤戴上翟冠,披上外披之后,这才牵着卿如晤的手出门,直奔凤藻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玉体康健,福泽万年。”卿如晤和长孙曌跪了下去,语气十分恭敬地道。
二人仪态挑不出任何错处,又有徳淑娴三位高位妃嫔在场,皇后也不好明着为难他们,将礼物递到二人手里后,便叫二人起来赐了座。
皇后的目光刚在卿如晤的颈上划过,德妃便开口了:“本宫瞧着太子妃颈上这花挺特别的,像是画上去的,栩栩如生,艳丽斐然,不过这牡丹用在太子妃身上似乎不太恰当,毕竟只有皇后,才当得起‘国色’,太子妃,你僭越了。”
德妃这话不可谓不严重,论起身份,德妃不过是个长辈,尊卑等级上还矮上卿如晤一截,不过她和皇后是一股的,而且四皇子长孙鈞也因卿如钰的事情至今还被成祖关着,所以她早就将相府的人记恨上了?
自打卿如晤一进来,就乌眼鸡似的盯着卿如晤瞧,就希望从中挑出个错处,而卿如晤颈上的花,不异于送上门的小辫子,于是她毫不犹豫伸手就抓,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规矩。
她的话音刚落,一众妃嫔目光齐刷刷地盯向卿如晤颈上,似乎在等待卿如晤的回复。
长孙曌凝着冷意的目光扫过德妃,最后也跟着落在卿如晤身上,蓦地却化冰成水:“母后别误会,儿臣画的是芍药,只是儿臣画技不精,让德妃误会了。”
淑妃逮着机会,不等皇后回答,开口道:“太子,这哪里是你画技不精,分明是德妃老眼昏花,这才将芍药看成了牡丹。”
娴妃立即帮腔道:“依妹妹看,德妃姐姐哪里是老眼昏花,分明是想挫一挫新妇的锐气,这才急不可耐地将一顶僭越的帽子扣到太子妃头上。”
淑妃立即故作惊讶地道:“德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子妃虽然是晚辈,可品级却在你之上,你以下犯上磨搓太子妃,这样做不太好吧?再者,教训后宫众人,也是皇后娘娘才有的权力,你似乎越俎代庖了。”
德妃勃然大怒:“淑妃娴妃!你们两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淑妃娴妃还想说什么,皇后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冷声道:“都住嘴!小辈面前还嫌不够丢人?!”
淑妃娴妃立即噤声,不敢直面和皇后起冲突。
这就是权势,身为正宫皇后的压倒性权威,淑妃再得意,她也只敢在私底下蹦跶,并不敢直接针对皇后。
皇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看向卿如晤,表情严肃地道:“太子妃,你是一国储君的正妃,一言一行应当做好表率,在颈上画上花妆有失端庄,望你下次注意了。”
虽然没有严厉地批评,但这样的数落也实在让人面子上不好看,可皇后不仅是卿如晤名义上的婆婆,更是后宫之主,此时的卿如晤,根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怼回去,否则会给长孙曌惹事。
所以她只好将怒意憋回去,然后露出一个端庄恭顺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必然不敢忘怀。”
看到卿如晤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意刚刚扬起,长孙曌却开口了。
“母后,太子妃颈上的花妆,象征的是儿臣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就算传出去,众人也只会称赞我们夫妻恩爱,并不会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儿臣认为母后那句‘有失端庄’有些过头了,还请母后收回方才说的话。”
皇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唇角,眉宇间已经染上了怒意,她冷声道:“太子,你这是在指责本宫么?”
长孙曌面如平湖,声音温煦如风,却像刀一般刮在众人心上:“母后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相信母后宽容大量,一定能接受我的诚实。”
连“儿臣”都不用了,说话还夹枪带棒,看来太子爱妻心切,对皇后打压卿如晤的行为动了怒。
在场的人心跟明镜似的,淑妃乐得看到皇后倒霉,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接道:“太子,皇后娘娘的心胸之宽广,让我等望尘莫及,定然不会因为你说实话而动怒的,否则岂非让人笑话她小气?”
皇后咬牙切齿地瞪了淑妃一眼,恨不得将她的脸瞪出两个血洞,她都这样说了,皇后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发火,憋得她十分难受,面色也因此更严厉了几分。
卿如晤看向身侧的长孙曌,今日他身穿一袭儒雅浅黄的月华锦衣,乌发用一只玉簪半束在脑后,披散在背上的头发,水一般垂泻而下,他明明散漫地坐着,却不会让人觉得他随意,周身仍然透着克制内敛、不怒而威的尊贵气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卿如晤觉得他似乎变了,以前的他,不说话的时候,眸底始终是冰冷而干枯的,而今的他,卸去一身的冷意,整个人就像走到了阳光下,变得光彩照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变得软弱可欺,反之是因为有了家庭责任,因而变得更加沉稳可靠,就像一块沉淀岁月云烟的玉,泛着温润的光华。
卿如晤越看,就越是欢喜,眼里的爱意仿佛浓得化不开。
恰好长孙曌也回眸看向她,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众妃看了这一幕,眼里都闪过一丝艳羡,唯有皇后,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太子,夫妻恩爱是好事,但要是过头了,混淆了尊卑贵贱,让人借势爬到头上,那反而会得不偿失,凡是都要有个度,不偏爱懂节制才是储君之道。”
还有完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