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四姝
卿如晤勾唇:“听不懂就算了,有时候做个糊涂人也好。”
说完,卿如晤领着荷风和竹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姐,为什么要对她手软!”回到淑清苑,竹露愤愤不平地道。
卿如晤不以为意地道:“陛下要留她性命,我怎能让她死?吩咐下去,让人看好了,别让她趁机自戕,也别让人有可乘之机,一旦她出点什么事,到时候相府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竹露点头应是。
荷风忽然问道:“小姐,衣食用度可要一切照旧?”
卿如晤眸含秋水,幽幽地道:“自然不能照旧,母亲现在出家了,一切用度都要比照庵堂,不过母亲毕竟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告诉二姨娘,吃上面就拣最精致的素斋送过去,穿上面就挑最好的缁衣送去,一定不能怠慢了公主。”
荷风笑着应是。
永乐斋内。
“卿如晤突然提出要去普泽寺祈福,还带着所有小姐一起,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她这种冷心绝情的人怎么可能会信佛,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九夫人敛下眉睫,神色担忧地道。
王妈妈道:“几个小姐若是出什么意外,便都是卿如晤这个长姐的失职,夫人可要趁机出手?”
九夫人低下头,有些迟疑地道:“卿如晤这人很是邪门,看赤霞公主的下场就知道,如果我们出手,必定会掉进她的陷阱里。”
换作以前的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现在她胆怯了,也变得更加沉着冷静。
王妈妈赞同地道:“姨娘说的有道理,也许卿如晤就等着我们出手,如果不能一击必中的话,我们万万不能贸然行动。”
九夫人的手在茶几上屈曲成拳,紧紧扣在桌面上,眉梢裹了冰霜:“但是就这么放过她,我还真是舍不得。”
王妈妈惊怔:“姨娘,您想怎么做?”
九夫人露出一个难以名状的微笑:“既然不能在大小姐祈福的期间动手,那便只能在回来之后了,有的人八字和神灵相冲,是不能随意祈福的,否则会触了霉头,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折损老人的福气。”
疏落的光晾在王妈妈脸上,照出一片扭曲的狰狞:“姨娘高见。”
时间又过去了几日,终于到了出发前往普泽寺祈福的时日。
晨光滟滟,铺满层峦叠翠的远山,镀上一层叫人迷离眩目的金芒。
卿如晤收拾打点好后,便吩咐人去通知另外三个小姐。
因为要出去住几日,所以卿如晤不仅带上荷风和竹露,还将朝槿也带上了。
“消息散出去了吗?”
一人等高的铜镜前,朝槿为她穿上一件海棠色罗裙,粉玉浅白的抹胸襟上,镶着与外衫同色的边。
她乌发自然顺直垂落在背上,雾鬓云鬟,两只百蝶穿花珍珠步摇别于鬓发两边,未上妆的面庞白皙姣好,轻轻扫过的黛眉犹如三月泉边的小柳,承载着明韶流芳的春光。
这是最普通的大家闺秀的装扮,卿如晤没有过分素淡,也没有花团锦簇,正像她如水一般的性子,雅淡得宜刚刚好。
竹露在一旁道:“都散出去了,该知道的人必定能知道。”
卿如晤勾唇:“谨慎着点,别叫人发现了。”
竹露嘟嘴道:“奴婢虽然笨,但是小姐吩咐的事情,一定能办好。”
卿如晤瞥了她一眼,揶揄道:“知道你得力。”
说着,卿如晤理了理衣袖,双目灼亮,璨烈如火:“走,我们去挖坑去。”
荷风轻轻一笑,搀着卿如晤走了出去。
四辆刻印着相府徽记的马车缓缓向普泽寺进发,每辆马车前后都跟着四个骑马护卫,腰别弯刀神情严肃,一双眼睛戒备地扫过人群。
夹道上有不少百姓伸头过来看,想一睹相府小姐的芳容,可是那薄薄的车帘好像黏在车门上一样,任春风用力都无法掀开。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普泽寺门口停下,因为早有相府的家仆来打过招呼,并给了足够的香火钱,所以她们一到,便有沙弥来将马车赶走去专门停放的地方。
主持和几人打过招呼后,便让沙弥将她们引到禅房。
“诸位施主,贵府的家丁来鄙寺预定的时候,仅剩下三间禅房,只能委屈其中两位施主同挤一间。”说完,沙弥将手合于胸前,道了句阿弥陀福便离开了。
相府四姝以卿如晤较为尊贵,这点倒是没人敢跟她抢,所以卿如晤理所当然地选了坐北朝南那间厢房。
卿如玮一言不发地进了靠东那间,如此,仅剩靠西一间。
卿如琅有心抢在前面,然而因为装柔弱可怜用了些时间,所以被卿如钰抢在了前头。
卿如琅一咬牙跟在卿如钰身后,却见卿如钰早已坐在床上,得意洋洋地看向她:“三姐,不是我冷心肠,虽然还没入夏,但是这间屋子西晒严重,若是我们挤在一起的话,只怕会太闷热了,所以三姐还是去找大姐或者是二姐挤挤吧!”
卿如钰不敢惹卿如晤和卿如玮,却敢拿卿如琅来开刀。
闻言她眼眶一红,楚楚动人的双眸立即蕴满泪水:“四妹,我怎可去和大姐还有二姐挤?”
卿如钰满眼蔑然轻讽:“不敢去和她们挤就要来与我挤么?!梅花庵就在不远处,要不你移驾去和四姨娘挤挤?三姐,不是我说你,装可怜装柔弱可以,但是动不动就含着一包马尿,那是下贱的青楼女子用来留住恩客才用的手段。”
卿如琅神色变换,半响,她咬牙道:“四妹又何尝不是一样?你装什么纯洁白莲花!”
卿如钰讥诮道:“我的柔弱只装给疼我的人看,而你却向所有人展现你廉价的可怜,这就是我比你高尚的地方!三姐,我累了要洗个澡,请你出去吧!”
说着,卿如钰使了个眼色,新雨和晚秋立即将卿如琅和香兰推了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险些撞到卿如琅的鼻子。
卿如琅将手放在门框之上,缓缓地蹲了下来,浆洗得发白的衣袖下,那只手纤瘦得几近枯槁,只有一只素银镯子可怜兮兮地挂在手腕。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低低的啜泣被风涤荡,一声,一声,声声断肠。
香兰低头看着脚上磨了毛的鞋,挎在右手的一小个包袱透出寒酸,她有心去安慰一下主子,只是话到了嘴边,却酸涩涨堵难以开口。
这段时日,她们过的哪里是日子,明明是小姐,却过得连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都不如。
香兰忍不住,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连忙伸手拭去。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屋内,荷风低声问道。
卿如晤推开窗户看过去,卿如琅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哭得柔肠百转,声声断肠。
“荷风,你去把她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