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赌局
卿彧眉头一皱,也跟着走了进去。
内室里只点了两盏灯,灯光荧荧如豆,被来人掀起的风轻轻一拂,微微地颤动着。
而半躺在床上的卿如晤正维持着甩耳光的姿势,很显然,被甩的那个是赤霞公主。
卿如晤似乎打得太重了,连忙甩了甩手,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母亲,真是不好意思,您突然掀开我的被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的贼人,下意识地就甩了两巴掌,没打疼您吧?”
嘴角都挂着血线了,能不疼吗?脸上火辣辣的,她就要疼死了!
赤霞公主捂着脸,娇媚妖娆的脸上露出被人狠狠掴两耳光该有的表情,疼痛,以及愤怒。
她双目猩红,和嘴角的血互相辉映,炽艳嫣红夺人心魄。
竹露立刻从屏风上取下外披披在了卿如晤的身上,轻声解释道:“夫人,奴婢等在小姐睡着的时候从来不会贸然掀开小姐的被子,方才小姐委实被您吓着了,奴婢代小姐向您道歉。”
赤霞公主面色红里带青,太阳穴上青筋直跳,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整个人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卿如晤穿上衣裳站起身,施施然行了个礼,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后的一丝慵懒:“父亲,母亲,不知深夜来找女儿有什么事?”
赤霞公主霍然转过身,眯着眼厉声道:“卿如晤,你怎么会在房间里,我的人明明来报你……”赤霞公主当真是被气糊涂了,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惊觉自己失言,立即噤声了,在看到卿彧若有所思的表情时,她一阵心惊肉跳,浑身一下子变得冰凉,她使劲咬住嘴唇,强抑制住心中巨大的恐慌。
卿如晤却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失态一样,噙着笑意看向卿彧。
卿彧脸色颜色变幻精彩纷呈,有些不敢直视卿如晤的目光,良久,他才道:“你母亲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你,所以特地来向你道歉。”
卿如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扭头看向赤霞公主:“原来母亲大半夜来确认我在不在房里,是为了向我道歉,不知母亲要怎样向我道歉?”
赤霞公主暗暗咬牙,僵硬地道:“母亲今日错怪了你,一直觉得于心不安,所以才会深夜来找你,如晤,虽然你不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但我们既然成了母女,都应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你原谅母亲好不好。”
“好!”卿如晤看着赤霞公主气歪了的脸,答得十分干脆,“但是母亲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赤霞公主的脸扭曲了:“什么条件?”
卿如晤轻轻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如果母亲能在真神面前发誓从此不再针对我,如违此誓,母亲就用刻着真神神像的马桶出恭,我就原谅母亲。”
赤霞公主的脸狰狞了,但还得竭力把语气放得温柔:“如晤,这会不会有些过分?”
“如果母亲诚心改过,决定以后不会再针对我,发一个誓言又如何?”卿如晤若有深意地道,“若是母亲连一个誓言都发不出来,那说明母亲并非诚心悔过,今晚故意带着父亲来找我不是来道歉的,而是又想了新招来加害我!”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卿如晤的嘴角分明还扬着清浅的笑意,眉眼却凌凌裹了抹深寒,将本就心虚的赤霞公主吓得心肝乱战,气势完全矮了下去。
赤霞公主委屈地看了卿彧一眼,见卿彧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只得咬牙道:“我赫连赤霞向真神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针对如晤,如违此誓,我就用刻着真神神像的马桶出恭!”她在说话的时候,每个音节都在颤抖,就像风雪肆虐时细脆易折的枯枝。
卿如晤敛住嘴角的嘲讽,温柔地拉起赤霞公主的手,笑得亲切而又友善:“母亲,我也会做一个好女儿,今后好好孝顺母亲。”
赤霞公主满脸的肌肉都在抖动,她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晤,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卿如晤拍了拍她的手,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方才长孙曌送她回来后,她故意将自己不在院子里的消息透露出去,目的就是引对她虎视眈眈的赤霞公主过来,这个结果她十分满意。
守夜的竹露自然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否则也不会有如此真实的反应,多亏了藏不住情绪的竹露一脸不经意露出的心虚,否则赤霞公主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卿彧问候了卿如晤几句,便和赤霞公主一起离开了。
竹露走上前,一脸感激地道:“小姐,谢谢您帮奴婢讨回公道。”
卿如晤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直接还手,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竹露点了点头,心里的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要给小姐添麻烦。
卿如晤脱了外披上床躺着,竹露替她拉下浅蓝色的幔帐后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被子里藏着一件玄色绸子的披风,用绫制成的里衬,质地轻薄光滑柔润。
卿如晤拿起披风抱在怀里,不由得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在刚才,长孙曌送她回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会了”便离开了。
刚开始,卿如晤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想着他一定是再为方才那头老虎的事情而气恼,可是现在卿如晤不确定了。
再也不会……
再也不会做什么?不会再来找她了么?
也许本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猜着猜着,也就成了真的。
她赌气一般将披风丢到一边,半响过后到底有些不舍,又将披风抓到手里紧紧抱住。
含香苑。
丁姨娘临窗而立,眉宇间徒增一份冷冽:“计划照常进行。”
她身后站着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缓缓躬身退了出去。
时间又过了几日,这几日长孙曌都没有再来找过她,卿如晤的心情在相信生气怀疑恐慌之中来回转换了一遍,又给他找了一堆没有来看她的借口,这才将心头那口堵得难受的气强抑制住。
“小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荷风来报的时候,天边乍起第一缕晨曦,卿如晤坐在梳妆镜前,正好穿戴整齐:
“荷风你留下,竹露一人跟我去就行。”
荷风不放心地道:“小姐,如此危险的事情,奴婢随您一起去。”
卿如晤摇摇头,态度坚决地道:“不行!你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荷风知道卿如晤一旦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更改,只得点头应是:“小姐,一定要多保重!”
“嗯。”卿如晤点了点头,领着竹露坐上马车到了顾府。
今日长孙泓要对昀华动手,无论如何,她也要救下昀华,绝不能让她去做长孙泓那起子卑鄙小人的侧妃。
至于有的人,最好能连带着除去。
不管怎么说,今日都将会是她最大的重活一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