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危为安
卿如晤藏在被子里的眸子,且带着悲凉与沧桑,泪水很快又模糊了她红肿的双眼,最终滑落在床上。
你走吧!
我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
卿如晤咬紧被角无声地哭泣,倔强地不肯去看身后那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男人,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喉咙就像被什么堵着一样,整个脑袋痛得就要裂开,然而最让她难受的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脑海中那羞耻得让她想一死了之的画面。
“如晤,你看看我。”
良久,长孙曌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带着哽咽的喑哑。
卿如晤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很难过很心疼,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去看他。
“如晤,你转过身看看我,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的害怕不是假的,他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压抑着的情绪,好像随时都会破冰而出。
被子动了动,可是将自己包裹在里面的人却没有出来,那层薄薄的衾被,仿佛横在二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甚至有种预感,那个躲被子下的丫头,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再也不会含着羞怯喊着他的名字,更不会狡黠得像只狐狸,胆大包天地敢在他的唇上下毒……
他很想安慰她,方才长孙泓到底没有得逞,不必放在心上,可是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如晤,我这就去把长孙泓杀了!”
说着,他真的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卿如晤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他为什么是“走出去”的,登时掀开被子脱口而出:“不要!”
如果长孙曌真的去找长孙泓,那必定会中了长孙泓的诡计,说不定长孙泓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他,她怎能让他为了自己去冒这样的险。
所以卿如晤在听到他那样说的时候,不假思索地开口阻止。
长孙曌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轻轻牵起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可是转过身的刹那,他的脸上怒气腾腾,眸地蕴着彻骨的冷意:“如晤,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禽兽,以泄你的心头之恨!我不仅要砍了他的头,还要将他挫骨扬灰!”
卿如晤抿着唇看着不远处那张冰冷的面庞,一双大眼里还含着泪水,可是下一瞬间,她却抓起枕头狠狠地砸了过去:“长孙曌,你又骗我!”
生气就好,会生气好。
长孙曌旋身一闪,躲过飞过来的枕头,蓦地欺身上前,将卿如晤紧紧搂在怀里:“如晤,长孙泓毕竟没有将你怎么样,你何必要和自己置气,伤了你自己,也让我伤心。”
卿如晤一口咬在他的胸膛,报复般狠下心肠,耳边传来他轻轻地抽气声,可两只强有力的手臂,还是将她紧紧箍住,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意思。
卿如晤还是心软了,松开了牙齿,嗡声嗡气地道:“你不要冲动,我不再生气便是。”
“你不生气,可是我还在生气!”
长孙曌握住她的双臂,将她从怀里推了出去,然后扳正她的身子对着自己,肃然收起淡淡的笑意,脸上一片冷峻:“今天你见顾昀暄了?那个小白脸到底哪点好,有我魁梧么?有我俊朗么?有我睿智么?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藕断丝连?!”
这一个个问题劈头迎来,卿如晤有些招架不住:“什么和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总算成功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
长孙曌敛住不经意露出的欣慰,故作怒气冲冲地道:“我说你没良心!你都已经有了我了,却还对顾昀暄那小子抛媚眼,朝秦暮楚狠心绝情!”
卿如晤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模样,哪还想得起长孙泓对她做了什么,脑袋一片浆糊,嗡嗡嗡的,好像被雷当头劈中。
长孙曌满意地看着她当即怔住的脸,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躺倒在床上,又拉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轻声道:“睡吧,我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他的声音醇厚馥郁如酒,就像浓烈的迷幻药,只是片刻,卿如晤的眼皮越来越沉,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长孙曌替她掖了掖被角,将目光放在她成年之后日渐莹润的脸上,手臂丝丝缕缕的酥麻,可他恍若未觉,被蛊惑似的沉溺其中。
他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把这小小的女子放在心上了,或许是雨夜里她奋不顾身地为自己吸毒,又或许是宫宴那日她闪着泪光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曾经认为情爱只不过是凡夫俗子用来消遣时光的东西,他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沾染这种无聊事情,直到遇见她,一切都变了。
他像疯魔了一般对她牵肠挂肚,总是想要见到她,为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将公务放到一边,只为去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为了追到她,不惜向青枫请教追妻秘术,甚至还翻遍了坊间那些关于才子佳人的折子,什么情话宝典葵花宝典,统统熟记于心,好在总算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热……”睡梦中的卿如晤嘟囔了一声,他这才发现,如晤纤瘦柔美的身子被他紧紧包在怀里,两人中间隔着一床衾被。
长孙曌失笑,轻轻把手从她的颈下抽回,然后一把扯开身上累赘的外披,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这个小小的人儿捞到怀里抱住。
“宸华……”
她又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
“我在……”
长孙曌勾唇一笑,将下巴割在她的颈窝处,轻轻闭上了眼睛。
外面有他的人,会帮他挡住那些碍事的婢女。
这一夜,注定好眠。
屋子外头,一众丫鬟已被荷风遣散了,她独自坐在廊上,初春的寒意直逼全身,荷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件温暖的披风罩了下来,荷风抬起头,看到一个气质凛然,英气逼人的男子。
青枫,荷风当然记得他。
青枫被她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难为你了,在这么冷的夜里还要守夜。”
荷风笑道:“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只盼着小姐好。”
青枫挑眉道:“你是怎么知道主子在里面的?”
荷风垂下眼帘道:“没有见到你的之前,我并不知道殿下在里面,只是觉得小姐将我等都遣了出来,必定是想一个人呆着,所以便帮小姐把人都清了,以免打扰到她。”
青枫由衷地赞道:“你很细心也很贴心,怪不得郡主这般倚重你。”
荷风笑道:“青枫统领是殿下的心腹,必定也有过人之处。”
青枫也不扭捏了,当即坐到荷风的身边,抬头望向暗青色的天空。
金钩一刃,莹然冷光。
“我与你不一样,我和殿下从未一起长大,是一路陪着他从潜龙府邸到东宫,然后又陪着他从东宫去了南疆的贴身护卫,情分自然会深厚一些。”
荷风疑惑道:“我瞧着青枫统领的年纪不大,竟是从潜龙府邸就跟着殿下了吗?”
青枫点了点头:“说来惭愧,我比殿下要长几岁,可是当年去南疆的时候,还是殿下照顾我良多,殿下他太难了……从前他的眼神总是冰冷的、干枯的,总算在遇见郡主之后,缺失的那一块好像被补全了一样,殿下也渐渐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荷风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愿……只愿小姐能平安顺遂。”
青枫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忙道:“放心吧!殿下是个君子,他不会做出逾矩之事。”
荷风被看透心思,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轻轻“嗯”了一声,也抬头望向夜空。
群星闪耀,月色溶溶。
青枫转头看向她姣好的侧颜,情不自禁地牵了牵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