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死你丫
卿如晤把秋实叫到跟前,道:“去煎一钱黄连,用一碗水和文火煎小半时辰即可。”
秋实应了声是,然后快步去煎药了。
王妈妈皱着眉头道:“大小姐,为何只开黄连?”
卿如晤唇畔勾起:“王妈妈,九姨娘急火攻心,五内郁结不散,所以伤及肺腑,这黄连虽是普通的药材,却能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是清心祛火的良药。”
说着,卿如晤深深地看着她:“王妈妈,方才你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我就是九姨娘唯一的希望,怎么现在还没开始治,你就质疑起我来?”
王妈妈脸色一僵,冷冰冰硬邦邦地道:“老奴不敢。”
卿彧一直坐在床边,许久都没有动弹,他时不时地偏过头看九夫人一眼,然后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忽而沉痛忽而温柔忽而愤怒,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秋实很快便端着黄连进来,卿如晤让王妈妈将九夫人扶起来,靠在一床被褥之上。
“将这碗药喂下去,务必要全部喝完,否则要是没有效果,可别怪我。”
王妈妈的脸明显抖动了一下,她伸手颤巍巍地捏住九夫人的两颊,让秋实一勺一勺地喂进去,直到那碗药见了底,这才掏出帕子为九夫人拭嘴。
方才卿如晤一直细心地观察九夫人的反应,那一勺勺黄连喂下去的时候,她明显在颤动,在微微挣扎,卿如晤甚至可以听到她的躯体和灵魂在呐喊咆哮,可是她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么说,不是装的。
而是……
被点了昏穴,卿如晤心中透亮,脑海里迅速闪过这几个字。
想到这里,卿如晤决定按兵不动,她装模作样地又将九夫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开心道:“起作用了!起作用了!你们看,九姨娘的气色红润了许多,呼吸也不再那么微弱了。”
那还不是因为药太苦!
王妈妈的脸皮抖了又抖,她幽怨地看着卿如晤,恨不得将她嘴巴掰开,灌她几斤黄连!
卿如晤自然不理会她精彩纷呈的脸色,又故作高深地瞎扯道:“心火郁结于心肺,而肝火入的是肝经,九姨娘骤闻那西蛮子将四妹掳走的消息,定然怒意丛生伤了肝,所以接下来的药,需得以平肝火为主。”
王妈妈心头一跳,顿时涌起不详的预感。
然而还来不及阻止,卿如晤已经兴奋地开口道:“龙胆对泄肝火有奇效,秋实,去抓半钱龙胆,再兑半碗水,用中火煎小半个时辰。”
龙胆,那是比黄连还要苦的东西,但是这两种药都吃不死人,王妈妈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卿如晤是故意的。
好毒辣的女子!竟然趁机想苦死夫人,她就不怕相爷追究么?
饶是王妈妈忍功再强,她的一张老脸也要绷不住了!
“老爷,这又是黄连又是龙胆的,也太苦了……怕是姨娘醒过来时,这味觉也给苦没了。”
卿如晤立刻接道:“味觉重要还是命重要?没了味觉最多亏了嘴巴,但是没了命,那就什么都亏了!”
卿彧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就按照大小姐的话去做。”
秋实只得下去煎药。
卿如晤将目光放到九夫人的脸上,只见她嘴巴动了动,意识却没办法清醒过来,脸上一下红一下绿地来回转换。
显然是太苦了。
卿如晤冷冷地看着,不置一词,坐在一旁耐耐心心安安静静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秋实慌忙来报:“大小姐,不知道是水不对还是火不对,奴婢熬的药忽然散发出一股臭鸡蛋死老鼠的味道,请大小姐去帮忙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王妈妈偏过头,无人看得到的脸上显得狰狞而又疯狂。
卿如晤跟着秋实到了煎药的小厨房,只见小火炉里的碳火熊熊燃烧着,炉上放着的药罐被映照得通红。
卿如晤随意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药并无问题,为何秋实诓她来小厨房里看药?
莫非……
卿如晤眼底冷光闪过,她按捺住内心汹涌的情绪,道:“秋实,你怎么回事?这药明明没问题,你却火急火燎地把我诓骗到这里,究竟是何居心?”
秋实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惨白着脸道:“大小姐,奴婢未敢说谎诓骗您,是真的臭得很,您仔细问一问。”
卿如晤皱着眉头,用帕子包着药罐的盖子,掀开闻了闻,果然很臭,只不过这臭味若有似无,忽浓忽淡。
“啪!”卿如晤重重地搁下盖子,冷冷地看着秋实道:“秋实,找找小厨房里有没有臭鸡蛋破了。”
秋实一怔,战战兢兢地开始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在架子底下翻到了一颗打碎了的鸡蛋,那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已经腐烂,汁液浓稠,泛着恶心的黑红色。
“大小姐……”秋实不好意思地道,“果然是臭鸡蛋被打烂了。”
卿如晤一脸不耐地捏着鼻子道:“快处理了,实在臭得不行!”
秋实连忙找了个铲子,从炉子底下铲了点木灰,然后将溅得到处都是的腐烂蛋汁盖住,待蛋汁都被木灰吸收后,又将湿了的木灰铲起来,然后拿出去丢掉。
如此几次,小厨房里的臭鸡蛋味果真淡了下来。
卿如晤始终皱着眉头看着,可是一双眸子里却没有半点不耐,眸底清亮如盛着星子的夜空。
秋实忙完之后,卿如晤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把这药重新再煎一遍,煎好后端过去,别耽搁了!”
说完,卿如晤便走了出去。
九夫人房里,卿彧还未离开。
王妈妈擦了擦眼角,神色凄凄地道:“老爷,外人都在传大小姐因故夫人的事情对您怀恨在心,看来都是些胡话,老奴瞧着大小姐很尊重您,就算她与九姨娘不睦,但还是能为了您出手救治九姨娘,大小姐一片孝心,连老奴都感动了。”
卿彧登时皱起眉头:“外面竟有这样的胡话?”
王妈妈目光微闪:“是啊老爷,有次老奴出门的时候,听到许多人说大小姐怨恨您呢!不过都是些胡话,下次老奴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拼着一条老命也要撕烂他们的嘴!”
“王妈妈您要撕烂谁的嘴?”卿如晤的声音清清脆脆地响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