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长孙鈞的腿肚子已在打转,几乎被这强大的威压逼得当场跪下,长孙楚淮则眯着眼睛,手依旧紧紧地放在腰际的剑柄上,半刻都不敢放松。
从方才阿托雷的反应来看,她已经猜中了他的软肋,于是卿如晤抬起头,一个笑容轻轻浅浅地从她嘴角蔓延开来。
“解药,你还想不想要?”卿如晤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眸底的冰冷霎时变成金钩一刃,迸发出寒夜般的气场。
她缓缓抬起手,放到弯刀上,一点,一点推离她纤细白皙的颈项。
“砰!”阿托雷方才坐着那张椅子在他的弯刀下断成两节,木屑四溅,房间里顿时响起破风之声。
“啊!”长孙鈞躲进了长孙楚淮的背后。
卿如晤不动如山的坐着,姿态依然娴静优雅。
“长安郡主,好勇气!你是第一个在我盛怒之下依旧面不改色的女人。”阿托雷一把丢开弯刀,朝着卿如晤爽朗地笑道。
他并没有说谎,西戎向来以实力为尊,他在成为第一勇士前,在胡天野地里整整历练了十数年,一身气场如同野兽,还曾经吓死过几个懦弱的女人。
然而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一身血性却不比他低,因此,先前的戒备也变成了由衷的赞赏。
长孙楚淮松了口气,短短片刻,他的脊背一片潮湿,他深知论武艺,绝对无法胜过眼前的人。
卿如晤垂下头理了理发皱的袖子,云淡风轻地道:“看来阿托雷大人已经准备好和我谈谈了。”
阿托雷朗声道:“是!我佩服有胆量的人,我愿意和你谈一谈。”
卿如晤抬头:“解药,换三条人命,阿托雷大人可愿意?”
阿托雷显得十分意外:“你不想知道我的盟友是谁?”
卿如晤笑道:“阿托雷大人是西戎的勇士,定然做不出背叛盟友的事情,我长安虽然只是个女子,却也知道‘义’字有多重,我又何必让大人在赤霞公主与盟友之间左右为难?”
阿托雷点头道:“郡主说得不错,我与盟友互换利益,我收了她的好处,自然不会背叛她,若是郡主问我盟友是谁,计划如何,我倒是为难得很!不知郡主想要谁的命?”
卿如晤淡淡道:“大人答应,我才说。”
刚刚卿如晤明明有机会问出背后主使,可是她却没有问,想来这三条人命,不会为难到他。
阿托雷这样想着,斩钉截铁地道:“我以真神的名义起誓,我阿托雷答应郡主。”
卿如晤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像与人闲聊般:“第一条,在你和盟友之间牵桥搭线之人的命;第二条,帮你和盟友互通消息之人的命;这第三条,我还没有想好,允许你先欠着!”
“你耍我?!”爆吼声响起的同时,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那力道犹如千钧,仿佛随时都能将她的脖子拧断。
“放开郡主!”长孙楚淮抽出软剑,逼在阿托雷的脖颈上,声色俱厉地低吼一声。
“阿托雷……大……大人,我长安……说到……做到,并未……伤及你的……盟友,你可是……在……真神……面前发过誓……”呼吸骤然被截断,卿如晤只觉眼眶胀得难受,每说一个字,胸腔便紧一分,窒息的感觉愈发浓重,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不怪阿托雷动怒,虽然她没有直接开口问阿托雷的盟友是谁,可是只要这牵线搭桥的人以及互通消息的人被杀,卿如晤马上就可以准确地锁定他盟友的身份。
西戎最信真神,无人敢亵渎神灵,阿托雷既然起了誓,他必定要遵守,所以那两个人他不杀也得杀。
一旦这两个人死了,他们的结盟也会分崩离析。
要是卿如晤一开口就提出这个条件,他必然不会答应,可是卿如晤不动声色地就引他掉进陷阱,这怎能让他不愤怒。
“好狡猾的女子!我从未见过!”
阿托雷眼底浓浓的杀气被敛住,终于在她晕厥的前一刻放开了她。
旋即阿托雷一用力,粗粗的脖子就这样坚硬鼓胀,横在脖子的软剑猛地被弹开。
卿如晤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新鲜空气充盈胸腔,她这才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两颗人头,今夜我就要见到,你最好装作若无其事,要是走漏了风声,休想拿到解药!”
其实她已经可以确定阿托雷背后的人就是皇后和长孙泓,可是依皇后这样谨慎的人,断然不会亲自动手,必定让爪牙去办。
卿如晤正是想借此事,挖出皇后和长孙泓的爪牙,能掐一个是一个。再者,若是这两个人死了,对方岂能轻易放过阿托雷!
不过这西蛮子,气性还真大,差点掐断她的脖子。
阿托雷脸色阴沉地道:“好!”
卿如晤从袖底拿出手帕,擦了擦颈项上的血迹,慢慢地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那就将我四妹妹放了吧!我父亲马上就会杀到,若是等到我父亲来了,只怕没我这么好说话。”
阿托雷大惊:“你说什么?那是你妹妹?”
卿如晤笑道:“莫非大人你连绑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吗?如果只是我身边的婢女,又怎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阿托雷没有说话,又将手放到了那柄弯刀之上,脸上是暴雨欲来的阴鸷。
卿如晤清亮的眸子划过讥诮:“大人,你的手下可真蠢,连我婢女长什么样都没打听清楚就敢动手,怪不得西戎会成为大秦的手下败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阿托雷眸色骤深,扎髯胡子被吹得高高飞起:“又是你?!她出卖了我!”
除此之外,阿托雷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卿如晤笑意深深:“谁知道呢……如果说她出卖了你,但她并没有将任何信息透出来,这些都是我自己探查到的,但要是说没有出卖你,那她为什么没有将荷风的信息详细告诉你呢?而且还让我如此轻易就抓到了狐狸尾巴……唉,最烦这些虚虚实实借刀杀人的戏码了。”
阿托雷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让你我两方斗起来?无论是我除掉你,还是你除掉我,对她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更甚者,她希望我在办成这件事后被你除去!你们秦人好歹毒的心肠!一肚子的弯弯道道,简直卑鄙无耻!”
卿如晤目光一闪,这阿托雷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
她眨了眨眼睛,顺着阿托雷的话道:“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阿托雷大人代表的是西戎,与你交易存在风险,稍有不慎就会挑起两国纷争,虽然大秦并不惧怕西戎,但也不能随意挑起战火,所以这未必是你盟友做的,也许是他国借刀杀人也说不定。”
阿托雷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西戎人一根肠子通屁股,没有大秦人那么弯弯道道。
像阿托雷这种靠拳头打拼出头的人,虽然聪明,但在权谋方面却是短板,太复杂的人心他看不懂,而且认定的事情就会钻牛角尖。
正如他现在认定了有人故意离间他和盟友,意图破坏西戎与大秦的谈和,轻易便不会更改。
阿托雷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心下不由得有些后悔,他气恼道:“我定要把这背后的人揪出来!然后杀了他,让他知道我阿托雷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