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友不分

  卿如晤走到茶几旁,倒了盏茶递到他手里:“情势是不是很坏?否则你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就不怕陛下怪罪你么?”
  长孙曌自然知道卿如晤指的是什么,他不以为意地道:“我七岁丧母八岁离京,十余年都在为大秦而战,为父皇而活,如今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决不退让!”
  卿如晤还是有些担忧:“宸华,你今日当着这么多让面前将你母亲的发簪戴到我头上,陛下必定对你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不满,若是有人借机生事,你定会陷入危险之中的,以后断断不可这般冲动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王嘉瀅犯下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惩处一下的,成祖却将此事移交刑部处理,那说明成祖在护着镇国公府,这当然不是为了给皇后脸面,而是在给她和长孙曌一个警告。
  目的是让他们明白,君恩难测,是恩宠还是生杀予夺,都是天子一人说的算。
  方才还坐在椅子上运筹帷幄的高深男人,下一刻便抓住了她的袖子,满脸惊慌地道:“红颜祸水啊,看来我在劫难逃了,在我死之前,你要怎么补偿我?”说着便不怀好意地就要凑过来。
  “别碰,上面还染着毒呢!你就不怕变得跟王小姐一样疯癫?”卿如晤一把扯出袖子,正色道,“好好说正事,别耍滑头。”
  卿如晤的袖子上洒着毒,这毒无色无味,与蒙住王嘉瀅那块布上的药一混合,便可令人短暂地丧失心智,所以王嘉瀅才会发狂杀人。
  长孙曌扯住她的袖子,将她扯了过来,没羞没臊地道:“早在见到你那日,我就已经疯了,所以这微末的毒药,对我不起作用。”
  卿如晤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心底还是漫出丝丝缕缕的甜来。
  “正经点,你的人设是少言寡语凌厉霸气的太子殿下,而不是癞皮狗。”
  长孙曌笑容霎时隐没,
  卿如晤以为他动了怒,心下不由得怪自己失言,他可是不容冒犯的太子殿下,前世自己也不曾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过,如今一时得意忘形,竟把他的尊贵和骄矜都忘了。
  当然,卿如晤已不再是前世的卿如晤,要她请罪道歉的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只得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边。
  谁知下一刻,卿如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被长孙曌拉进了怀里。
  长孙曌两只大手紧紧地搂住她,新刮胡茬后泛着青黑的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地道:“如晤,我好欢喜,你是真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你这样子,我喜欢。”
  她是唯一一个敢板着脸跟他说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这样说他的人,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只属于他们两人,他是真的好欢喜。
  卿如晤一颗心顿时好像被泡进了蜜里,她嗔怪道:“被骂了还高兴,你是傻子吗?”
  长孙曌拱了拱她的脖颈,笑着道:“你说得没错啊!我就是你的狗皮膏药,粘了你将近一年,使尽浑身解数才将你追到手,没有追到的时候,整天牵肠挂肚,追到了之后,又整天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的。”
  “如晤,只有把你娶回府里成天关着,我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父皇那里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会努力让父皇心甘情愿地接受你,如若不能,我便与他抗争到底,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也不会负了你。”
  卿如晤靠着他的头,眼角潮湿一片,前世他为了家国天下,拖着一条瘸了的腿毅然决然上了战场,他没有负苍生,没有负天下,更没有辜负了她,可是却负了自己。
  负了自己的花前月下,大好韶华。
  今生若是再重演一遍,家国、父皇与她,他又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太沉重,卿如晤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将他的头用力地扳起来,然后转移话题道:“今日换发簪的人是谁?你可查出来了?”
  长孙曌将卿如晤身子扳直,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不是丁姨娘,她只是收买了账房,让账房向二姨娘虚报参宴人数,所以二姨娘才会少做了酒席。”霎时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深不可测、八风不动的太子殿下。
  “换发簪一事隐隐和九姨娘有关,但是我的人没找到证据,似乎相府有几股势力在蛰伏着。”
  卿如晤皱眉:“是敌是友?”
  长孙曌摇头:“未知。”
  卿如晤叹道:“如今敌友不分,那便只得静观其变了。对了,你如果有空,去帮我查一下丁姨娘的来历,我总觉得丁姨娘有点不对劲。”
  长孙曌笑道:“为了你,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放心吧,我已经着人去查了。”
  卿如晤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该有,那日少尹的人似乎从相府偷走了对我父亲很重要的东西,他以为东西在你的手上,这段时间他一直旁敲侧击,想要在我这里套出话。”
  长孙曌道:“看来这样东西非常重要,我得让人赶紧去查,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否则一旦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只怕会拿出来做文章,以此攻击相府和你。”
  卿如晤道:“但愿我们能抢先一步,赶在敌人之前。”
  长孙曌又将她搂回了怀里:“如晤,小心你父亲,他绝对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卿如晤霍然一惊,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好!你也小心陛下,他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好相与。”
  长孙曌放开她的身子,二人相视一笑。
  疏落的天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发际的绒发和脸上的细毛被照得晶莹剔透。
  长孙曌再也克制不住,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然后将唇凑了过去。
  镇国公府。
  长孙泓冷着一张脸坐在上座,镇国公以及王徽等人都陪在身侧,众人见长孙泓神色端凝,一句话都不敢出,就连喘气都怕发出声音。
  “嘉瀅怎么会去相府?”长孙泓的声音不大,却能听出无尽的怒意。
  王徽面色蓦地变得难看:“是……是母亲,她恨毒了卿如晤,听说今日是卿如晤的及笄礼,便让嘉瀅去给卿如晤添点堵,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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