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变故

  顾昀暄双眸徒然亮了,将手中的碗放好,然后笑吟吟地看向卿如晤,问道:“如晤妹妹,怎么了?”
  望着这样的神情,她已经想了无数次的,那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来转去,就是没办法说出口。
  卿如晤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顾大哥,百姓闹事非同小可,若是闹到御前,很可能会被定罪判刑,到时候整个顾府都会被牵连,你和昀华应该能想到这点,今晚你们不该来的。”
  顾昀暄将卿怀璧放回床上躺好,又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过身道:“如晤妹妹,我是那种看到你有危险就躲在一旁明哲保身的人么?”
  “我说过会照顾你,那不是一个对未来的承诺,更不是一句空话,从我说出那句话开始,我就一定会身体力行去做!”
  “接见使臣那日我没能力护住你,让你被赤霞公主诘难,还被二皇子侮辱,这已经是我永生永世的遗憾。”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哪怕拼了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如此直白有真挚的话,不用任何华丽的词藻修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情,卿如晤听了心神巨震,微微有些怔忡。
  而对于顾昀暄来说,他所表达的不止是情谊,还有渴望被理解、被接受的心情。
  可是卿如晤怔忡的神情,几乎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子,剪碎了那层薄薄的希翼,露出后面惨不忍睹的真容。
  很多时候人们付出了就会期待回报,当你竭尽全力都一无所获时,就会想放弃了。
  顾昀暄垂下眼帘,遮住眸底那一抹黯然,良久,忽又抬起头道:“如晤妹妹,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有负担。”
  卿如晤笑了笑,然后垂下了头。
  怎么会没负担呢?
  若是喜欢,对她所有的好都能带来幸福与快乐,若是不喜欢,那些深情付出带来的只会是沉重的负担。
  卿如晤抬头,她紧咬下唇,小声而又肯定地道:“顾大哥,我只当你是……”
  然而,“亲大哥”三个字,突然被邢善的声音打断。
  “配出来了!配出来了!”邢善欣喜若狂地道。
  小憩休息的众人都被邢善的声音惊醒,连忙拉开屏风去了邢善的房间。
  邢善禧上眉梢,递给红英一包药,吩咐她立刻煎煮。
  卿如晤问道:“邢大夫,后来又加了哪几味药?”
  邢善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到卿如晤的面前,捋了一把胡子,得意地道:“小姐请看。”
  卿如晤接过药方一看,那些缺失的记忆霎时被找回。她心情激荡,险些热泪盈眶。
  没错,她想起来了!
  这张药方和前世她见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怀璧有救了!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满庭锦绣。
  卿怀璧终于醒了过来,卿如晤握着他的手,几乎是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这时,顾昀暄却倒下了。
  众人将他抬到床上,邢善立即为他问脉,问完后叹了口气,道:“染上瘟疫了,红英,你再煎一贴药。”
  如今有了药方,众人对瘟疫不再畏之如虎,听到顾昀暄患的是瘟疫,竟觉得松了口气。
  “但是,”邢善捋着胡子道,“公子的病只怕不容易好啊!”
  顾昀华担忧地问道:“为何?”
  邢善道:“公子前些日子受了内伤,又受了寒,那寒气乃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若是一日排不出去,他的身体就难以好转。”
  卿如晤眉头蹙起,问道:“昀华,顾大哥什么时候受的伤?”
  顾昀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就是上次挨打跪祠堂那次……我爹武艺高强,下手没轻没重的,当时打得我大哥吐了好大一口血。”
  上次顾昀暄为了她被定国公打了一顿,又跪了三天的祠堂,如今又为卿怀璧感染上了瘟疫。
  卿如晤心情蓦地沉重,就好像胸口处压了块大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昀暄,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暮色四合,天光渐次落下。
  出去打探消息的鹄影回来了,在卿如晤身边小声地道:“小姐,三个重大消息。”
  “一是相爷写了封奏折递到陛下面前,言辞激烈地控诉昨夜闯入府中的暴民,并向陛下哭诉了小姐和少爷被逼离府的惨况,又引经据典地将背后指使之人骂了一顿,陛下大为震怒,下令京兆伊和巡城御史严查此事。”
  “二是一个异族女子被人发现昏倒在去普泽寺的路上,发现她的人立刻将她送去官府,官府认出那是赤霞公主,又将她送回驿馆诊治,大夫说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已经疯了。”
  “三是京城接二连三出现了很多起瘟疫,有好些人说是二少爷传染的,还有主子、主子他也染上了瘟疫,可是他带去的那些大夫根本没有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消息传到京城时,主子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如今,如今只怕凶多吉少。”
  卿如晤从头听到尾,面色始终平静,就像听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消息。
  顾昀华却坐不住了,她猛地上前揪住鹄影的衣襟,状若癫狂地问道:“殿下被送回来了么?还是还在疫区?”
  “在、在疫区。”鹄影似被她吓到,吞吞吐吐地道。
  “昀华,带上邢大夫去吧!”卿如晤平静地道。
  顾昀华如梦初醒般,讪讪地放开鹄影的衣襟,转过头看向卿如晤:“如晤,你怎么……”
  卿如晤笑道:“怀璧虽然痊愈了,但是还很虚弱,顾大哥又为了我成了这个样子,我走不开。”
  “昀华,你会武功,脚程肯定比我快,只有你去才来得及,况且太子染病说不定是个阴谋,若真是那样,这一路肯定少不了艰难险阻,只有你才能将邢大夫安全地送去他那里!”
  顾昀华点点头,有些哽咽地道:“如晤,谢谢你,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此番殿下接受我,我一定不会把他让给你,更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接近他!如果、如果殿下不能应我,我一定死心,以后绝不纠缠于他!”
  顾昀华说完,东西都没有收拾,便领着邢大夫和卿如晤指派的两个护卫当即出发了。
  卿如晤一直站在门口,望着顾昀华的打马而去的背影发呆,昏黄的天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小姐,别攥了,都出血了。”竹露拉起卿如晤的手,只见她手心已被掐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竹露拿来药膏,边细心地为卿如晤上药,边心疼地道:“小姐,其实您很想去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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