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弹指芳华
而在震荡中心的两人,漫天的烟尘弥漫下,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一滴、一滴、一滴……
鲜血不停地从徐阳口中泛出,顺着他的嘴角滑落,直到滴落在那一片只余下虚无的土地上。
显然,徐阳是受了不轻的伤。
而何涛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甚至连嘴角边,怀着必胜信心,而透露出的那种充满不屑感的笑容,也未曾有过半点更改。
这一拳是他一生中追求的极致。
朝闻道,文人有这种觉悟,武者自然也有。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会在此时发生,也从未料到,自己一生威力最大的一拳,会在此地挥出。
武功的突破,需要好的对手。
无疑,与他先前的判断截然不同,徐阳就是这个好敌手。
外人看来,他们无非就是交了两次手,对了两次拳。
只有何涛自己知道,刚刚那一拳,看似一招,其实两拳相对的时候,自己和徐阳都换了不止一招。
若不是有这样优秀的对手,自己怎么可能突破自我的极限,挥出那一拳?
灵动的舞姬,如画般秀美的面上,笑容更盛,这一刻她等了很久。
弘昼面色更阴沉,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无力感。
先前被压制的文官们惊呼声未停,就开始弹冠相庆。
这徐阳,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即使有王爷为他背书,居然会在吃顿饭的这点时间里,就被人打伤了。
看样子伤得还不轻。
无论之前有多大仇,这是都算报了。
他们不是武者,看不懂这一拳之威。
然而武官们之中却有不少识货的。
他们能看懂,他们只是不敢相信。
一个是市侩的药商,一个是无名的武者,两人偶一相逢,居然会迸发出如此璀璨的惊天战局。
如此惊心动魄!
如此骇人听闻!
如此超越凡俗!
这是不是武道的究极,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明白,他们这一生,都未必能再见到,眼前这般接近于武道终极奥义的对决了。
然而同文官不同,他们心中又有痛惜感。
上天既然赐予了如此一场精彩的对决,势必也会拿回去一些东西,比如说,一个祭品。
这至高的祭品,就是武者之心。
两个强者,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人陨落。
徐阳慢慢收回了架势,用不停颤抖着的右手,擦了擦嘴角边残余的鲜血。
他承认自己先前确实轻敌了。
对方居然临阵突破,从原本只是给自己带来一丝威胁,转变成真的可以一拳震慑自己。
所幸自己反应也不慢。
所幸,对方超越的,只是外家拳法的极致。
外家拳法,最大的掣肘就是持续的战斗力。
人力终有时尽。
力气再大的人,终也无法持久,只能靠内心的信念支撑。
而内家拳法,有内力源源不断地补充,即使是甫一交手,略处下风,有内力支持,始终是会翻转战局的。
刚刚那一战便是如此。
对方临阵突破,逼得徐阳倾尽全力,挥出自己最究极的一拳。
好对手确实是很难遇到的,徐阳这一拳,也是以往练习中,从未达到过的境界。
然而依然不如何涛这突破的一拳。
所以徐阳被逼入死角。
然而徐阳虽处下风而不败,连日来修炼的“华山混元功”,不知不觉中就透过“破玉拳”散发着威力,境界不断上升!
一层,二层,三层,居然一举突破到了第四层的“华山混元功”!
徐阳体内的内力,其实早就超过了修炼“华山混元功”所能达到的极限,只是这部分内功,只是借助外力修炼而来,并不能完全融汇到徐阳的自身里。
就好像天生神力的孩童,无法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以至于不能好好利用。
然而,借助对手的超常发挥,徐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内力汇入经脉,无尽地宣泄出去,而宣泄的工具就是那一招名为“劈波斩浪”的拳法,宣泄的对象,只能是何涛。
何涛只感觉徐阳的拳力,由弱转强,从被自己完全压制,瞬间就维持了平衡,又过了一刹那,如同河水决堤一般,天地之威,压制了一切。
包括自己。
包括自己的那一拳。
何涛不敢相信,然而他不得不相信。
一阵阵雷鸣之声,从他的身体内部隐隐地响起。
别人听不到,也不可能听到。
只有何涛确定,这是自己体内散功的声音。
也是全身骨骼粉碎时,会发出的声音。
这是死亡的丧钟,而他完全无力阻止。
这是怎么回事?
何涛完全不能理解。
他只知道。
他败了。
在他占尽了优势,又临阵突破之后,他居然败了!
败得心服口服!
“朝闻道”的下一句,是“夕死可矣”。
他做到了朝闻道,他领悟了武道的精髓,体会了究极的滋味。
他也做到了夕死可矣。
只是时间太短。
甫闻道,即死。
这么短的时间,即不能让他把体会到的武道传播开去,也不够让他与她告别。
不过,够了。
人生能痛快地活这半辈子,足够了。
只是这个美丽的世界,那个美丽的人,终究会远离他而去。
他不后悔。
即使再有一万次机会,他也会挥出那一拳。
那究极他一生,最可怕,也是最完美的一拳。
只是,眼前的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思想很快,时间很慢。
当何涛闭上了他那曾经令人畏惧的双眼时,和庆楼内的惊呼声,才刚刚传到他的耳边。
时空飞渡,弹指芳华。
徐阳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这个陌生的人。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也没见过他用的武功。
这是一场不期而遇。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决。
或者,和某个人有关?
当徐阳似有所感,将视线转向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却已见不到那个人了。
面色阴沉似水的和亲王弘昼,第一个步出了和庆楼。
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何涛,他只说了一句话。
“这人是我的手下,但这事不是我安排的,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