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余锦瑟看了看昱弘和进去的背影，又往宫外看了看，不知该往何处去才是。
还是明月察觉了她的心思上前劝道：“夫人，我们走吧。”
这时候，昱弘和却是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道：“怎么就能让你们夫人这么走了呢？这还有一场好戏还没看呢。”
余锦瑟知道走不了了，只好拉着明月往殿内去。
进了殿内，就见恭亲王幽幽望来，特特是瞧见昱弘和的时候，眼泛冷光，不像是看着儿子，倒像是个半大不小的仇人。
昱弘和看着恭亲王如此模样，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愿意做冤大头啊，这不是自己的女儿都待她那么好，你说说，我是你亲儿子也没见你对我怎样啊。”
恭亲王不吭声，他确实从未待自己这个儿子好过，骂什么逆子，他还真没脸说这个。他不像自己的父皇，分明没有多么关切自己儿子，偏生还端着架子，委实没有必要。
“你想做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力克制着自己抽动的嘴角，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我想干什么？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今儿我就要对你做什么。”昱弘和嘴角噙着抹笑，眼中满是恨意，“免得旁人说我弑父……”
“来，锦瑟啊，你不是他女儿，你也想起了一切，他辱你母亲、杀你父亲，还想要杀了你孩子，我今儿给你个报仇的机会，来。”
余锦瑟吓得身子一抖，急急往后退去。
明月见状，忙上前护着她。
“你怕什么？我这是给你机会啊？你不打算报仇了？”昱弘和睁大了双眼，嘴角还带着笑，很是兴奋的模样，“你生身父亲可是被他给做成了人彘啊！你不是都见着了吗？那可是人彘啊！多新鲜。”
余锦瑟从来都知道昱弘和就是个疯子，可还从未见他这般疯狂过，他那咧开的嘴角似是带着血，张开口随时就能将她一口吞下！
她摇着头连连往后退，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
明月也怒了，当即大叫道：“你没听见我家夫人说不要吗？”
“夫人？”昱弘和颇为玩味地将这话在嘴边转了半晌，又道，“怎么？你是卫渡远找来的？”
明月不耐跟昱弘和多说，伸腿就是一劈。
可昱弘和也不是吃素的，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便躲过了她的攻击，然后再利落地一抓一拖，她便防备不及往前跌去。
“原来还是个会武的。”
明月不得力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待堪堪稳住脚步便提脚又向昱弘和踢了过去，同时伸手攻去。
一旁的侍卫就要上前被昱弘和伸手阻止了：“你功夫于女子来说确实不错，不过，你遇到了我，在这种时候我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说着，他便主动出击，不消几招明月就抵挡不住被昱弘和制住了。
余锦瑟见状，急急喊道：“你要做什么？”
昱弘和看了眼余锦瑟，又看了眼瞠大双目瞪着自己的明月，眼中兴味更浓，伸手挑起她的下颚，轻佻道：“你这丫鬟的相貌还可以啊。”
“昱弘和，你敢乱来我就敢杀了你！”余锦瑟怒极，眼中爆出难得一见的认真，不得不令人信服她此刻所言非虚，且势必做到。
可昱弘和从不耐管那么多，继续道：“可我觉着你更是好看，水灵灵的，有时候又跟个小辣椒似的，譬如……此刻。”
“休得放肆！”恭亲王终于开口了，只是甫一说完这话他就急剧地咳嗽了起来，委实没甚威慑力。
就在此时，有个宫人端着碗药走了进来。
昱弘和不过是逗着人玩儿的，见药上来了也觉着差不多了，示意一旁的侍卫将明月押着这才看向床上的恭亲王。
“怎么？这会子还想着维护她呢。”他偏头指了指余锦瑟，“可惜啊，她是你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生的，还是个不入流的男人。”
“你……”恭亲王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是一阵急促地喘息。
余锦瑟却是听不下去了，大声辩驳道：“够了，我母亲嫁于谁与你何干？那都是她的选择。起码，那时候的父亲还是好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时候她的父亲确是待她很好，只是人都是会变的，他守不住自己的初心。
恭亲王听到这话，眼神愈发黯淡，他承认，他折磨那个男人不过是因着自己的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心爱的女人竟是嫁给了这样一个穷酸的男人？可是他分明知道为什么的。
“好啦！”昱弘和不耐地结束了这个话头，端起宫人奉上来的药碗，对着恭亲王冷色道，“该送你上路了！”
“说来你该好生感谢我的，我送你下去了，你就能问问她，问问她为什么。”
他眼中的嗜血杀意愈发浓厚，铺天盖地地向牙齿都合不拢的恭亲王袭去。
就在此时，他猛地转向了余锦瑟。
余锦瑟直接不好，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几步，却是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镂空门板，已是退无可退。
“好啦，很快就结束了，来，将这碗药喂给他喝。”昱弘和脸上满是狂热。
“不……”
余锦瑟甫一开口就瞧见昱弘和脸色变了，后面的话她霎时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就在此时，她瞧见昱弘和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她小脸顿时煞白，整个人都僵硬地矗在那里，是一声也不敢吭。
昱弘和满意了，笑着将自己手中的药碗端到了余锦瑟面前。
余锦瑟眼眶子穆地泛红，手还是没法子伸出去，可显然，昱弘和没打算放过她，冷着脸将她的手给拉了过来。
明月见了，大怒，骂道：“昱弘和，你个畜生，你要干什么？你要弑父就弑父，拉上我家夫人干什么！竟敢还用这个威胁我家夫人。”
明月站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地瞧见昱弘和对余锦瑟做的口型，当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人押着了，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余锦瑟本就忧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子听见明月这样说又害怕昱弘和真将她给怎么样了，立时怒斥道：“明月，闭嘴！”
现今的昱弘和好比是个疯子，她不敢惹他，遑论明月？只怕他更是不看在眼里。
昱弘和瞧见余锦瑟这样，满意了。
“只要你将这药给他喂下了，我定然是不会追究你这丫鬟的，不但如此，我还会将你们安安全全地送出去。”
余锦瑟终于忍不下去了，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昱弘和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强硬地将那碗药给塞到了余锦瑟的手中。
她不想接，手紧攥成拳，在昱弘和强硬的大手下不停挣扎着，滚烫的汤药就这样洒了出来，溅了她一手，白皙的手臂霎时变得通红，可她浑然不觉，仍兀自倔强着。
昱弘和怒了，向押着明月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就要动手，余锦瑟一骇，当即就伸手将昱弘和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好，你不要伤害明月。”
昱弘和脸上霎时漾开了一抹笑意：“这才乖嘛！”
明月从来知道自家夫人善良，如今瞧见她因着自己被人威胁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又觉着万分感动，眼泪霎时就涌了上来。
余锦瑟捏着自己的衣袖一把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这才一步步地走向恭亲王，眼中满是坚定。
恭亲王看着余锦瑟，突然觉着好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雪梅，她也是这样坚强，这样惹人心疼。
他觉着，要是余锦瑟真的是他和雪梅的孩子多好啊。
待余锦瑟走近，他也做出了决定，一字一顿道：“你不必这样，不就是要我死吗？我直接喝了这碗药就是。”
“不行，得她喂。”昱弘和兴味盎然，“不然我的目的就达不到了。我就想看着被你当作女儿的人亲自喂你毒药，我就喜欢折磨你。”
恭亲王一把拍在床板上，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怒极的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余锦瑟却是没搭理他们的对话，只一言不发地搅弄着手中的汤药，然后舀起一勺子吹成温凉，这才将它递到了恭亲王的嘴边。
恭亲王配合地喝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
一碗药下去，他突觉气血上涌，当即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扯住余锦瑟的裙摆，道：“你……你记住……答应了我的……”
余锦瑟手一抖，碗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她只觉如鲠在喉，半晌，才艰难道：“好。”
只一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并不是没有杀过人，在西北的时候她就杀过，可是那时候的她没时间多做思考，而这会子不一样，她不但有，这人还同自己生活了许久。
但她没有后悔。
她又低声道：“我答应你的事儿定然做到，就当为我的孩子祈福了。”
也不知恭亲王听没听见她说的话，但是他笑了，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痕。
他回首一生，弄丢了自己的爱人、亲手给自己王妃喂了毒药、搞垮了太子一派、自己的母后如今也是神志不清，而自己在死后也能穿上雪梅女儿亲手缝制的衣袍……
他突然觉着自己踽踽独行如此久却是丝毫意义也无，只觉这世上过于寒凉罢了，而自己给自己儿子留下的亦不过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