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然而正要上前,却是被一旁的老夫人拦住了。
她面色清冷的开了口,语气里还有几分淡淡的不悦,“今日便由我替玉容为她梳髻,你在外头等着。”
嫡母尚在人世,老夫人却提及已逝的玉容夫人,温氏的表情一僵,很快便隐在了一片恭顺的姿态之中。
缓缓闭上的屋门阻隔了众人的视线,老夫人心情复杂的看着镜子前乖巧绝美的少女,着实百感交集。
她颤抖的伸出手去轻拂着夏浅薇柔软如丝的长发,许久之后才感动的开了口,“孩子,祖母能为你做的不多,但祖母答应你,定会为你寻一片天地,绝不会让你”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她哽咽了声,却有双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拉住了她,老夫人神情微动,迎上夏浅薇那清澈的眸光,四目相对,一阵温馨渐渐弥漫开来。
而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道别样的视线正落在了夏浅薇的脸上。
那一身玄衣华服的男子慵懒的坐于树影之间,他的手背撑着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深沉的眸子清清楚楚的倒影着那年轻少女此刻神圣的模样。
清风微拂,平日里总是对他虚与委蛇的夏浅薇此刻乖巧得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儿,阳光落在她那晶莹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上,哪怕只是浅浅的笑着,表情却依旧生动不已。
“呵,虚伪的丫头。”
慕珑渊的耳力极好,他听着此时夏老夫人与夏浅薇之间的私房秘语,再看着那温馨和乐的画面,他的嘴角竟忍不住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没一句实话。”
守在树下的齐侍卫却是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他跟随慕珑渊这么多年,本以为早已摸透了主子的脾性,可眼下他却越发看不懂自家王爷。
杀伐冷酷,不近人情的幽王殿下居然会暗中偷窥人家姑娘梳发传扬出去,他当真不愿去想象众人的表情。
此时齐侍卫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杀人剥皮倒还自在一些,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当真不符自家王爷的身份。
然而慕珑渊却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何处欠了妥当,虽然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夏宜海便会感恩戴德的让他光明正大的参与夏浅薇及笄之礼的每一个流程,可偏生,他就是喜欢暗中品味。
此时看着夏老夫人那繁琐无比的礼节,慕珑渊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觉得乏味,脑海中反而浮现出一个念头。
方才,冷玉寒可是把贺礼送出去了?
不如,一会儿索性现身,让那丫头也给自己敬杯茶?
这尊贵的男子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待他回过神来,窗前的女子已经披上了那件奢华的礼衣,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直到不远处一道久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慕珑渊才回过神来,那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克祖克母
此时此刻,气氛愉悦的大厅之中,夏宜海略显紧张的领着众人等候在那儿,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三小姐加衣礼成!入厅敬茶”
随后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那一抹鲜亮俏丽的颜色随着清风落入众人的眼中,似乎一切的景致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只见那雀步轻挪,齐地的长裙随着婀娜的身姿摇曳,落落大方而不失优雅悠然的少女扬着一缕淡淡的浅笑,她那璀璨如宝石般的双眸似有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是那春花照水,仙气飘然,又媚态横生。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随着她墨发间的金步摇晃荡生姿,天底下似乎只剩下这一抹动人的颜色,步步生莲,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老夫人已先夏浅薇一步回到厅中,坐于主位之上。
她的神态一片骄傲与欣慰之色,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孙女还是那一副令人忧心匆匆的庸俗模样,而如今已然落成一绝代佳人,她总算没有辜负儿媳当年的托付。
各种赞叹声此起彼伏,夏浅薇坦然受之,不骄不躁,她很快注意到夏常峰身边站着的两道尊贵的身影。
那似春柳一般儒雅谦和的男子眼中带着无尽的惊艳,但很快隐在了一片柔光之中,叫人看得不太真切。
而他旁边的六皇子慕昭却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倾心,“皇兄,臣弟这一次,怕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反正方才,他已经向冷玉寒下了战书,这样的女子既然镇国府不珍惜,就别怪他出手抢人!
慕元轻轻的看了一眼慕昭那势在必得的架势,含笑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他似是注意到座上的夏老夫人望了过来,当即收敛了神色,冲着她轻轻颔首示意。
没有人注意到老夫人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她一边看着款款而来的夏浅薇,一边琢磨着太子方才那个眼神是何含义,很快,雷嬷嬷已经笑着高声喊道,“三小姐给老夫人敬茶了!”
一杯清茶奉上,不想厅外却是传来了一道热切的声音。
“来得及,父亲母亲,时辰刚刚好。”
众人只见丞相夫人秦玉媛亲昵的搀扶着一名华贵的老妇人,还有那被众侍卫簇拥于中央,面色略显严肃的年迈男子跟在一旁,夏宜海立刻收敛了神色迎上前去。
“昌兴侯爷,夫人,浅薇已经等候多时了。”
然而,昌兴侯爷竟是一副厌恶的模样,毫不客气的回了句,“怎么,这是怪我们来晚了?”
这是夏浅薇第一次见到夏三小姐的外祖父祖母,看这架势,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因为过去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两家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小婿不敢。”夏宜海的脸色微微一僵,却依旧是一副恭敬敬畏的模样。
在场观礼的慕元与慕昭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气氛顿时有了些许尴尬。
此时夏浅薇却是注意到似有一抹别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见那位面容慈祥的昌兴侯夫人眸光一闪,竟冷冷的撇开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难道,方才是她的错觉?
“母亲您看,浅薇是不是跟当年的姐姐一模一样?”秦玉媛的面上一片热情,可夏浅薇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冷笑之意。
众人只见侯爷与夫人两人齐齐皱了眉头,似是被触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事情,周围的温度瞬间又冷了几分。
老夫人最先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迎上前去,“两位亲家,快请坐!”
昌兴侯爷深深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带着几分疏离的味道,随后领着自己的夫人坐上了主位。
雷嬷嬷在老夫人的眼神催促之下,收敛了僵硬的神色笑道,“三小姐,该为侯爷与侯爷夫人奉茶了。”
夏浅薇分明感觉到几道紧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波澜不惊的接过了嬷嬷递过来的茶杯,缓缓来到昌兴侯的面前,望着这威严犹存的男子,却不想还未等她开口,对方已然接过她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夫人与夏宜海眉头不由得一蹙,怎么回事?明明从镇国府回来之时,昌兴侯并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可现在他却是一副如此不耐烦与敷衍的态度?
“望你今后,谨言慎行,宽厚仁让。”这内敛稳重的声音响起,夏浅薇眼中一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昌兴侯爷的领口,随后乖巧的行了一礼,“浅薇听训。”
一旁的雷嬷嬷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将另一杯茶递到了夏浅薇手中,领着她来到昌兴侯夫人的面前。
却不想,面对自家外孙女奉上的茶水,昌兴侯夫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亲家?”老夫人看着夏浅薇还保持着那行礼奉茶的姿势,终于不忍的提醒了句,却不想这时,昌兴侯夫人的表情突然一变,竟悲愤不已的打掉了夏浅薇的手。
“你,你这个克祖克母的丧门星!”
哗啦一声脆响,那茶杯碎了一地,众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只见昌兴侯夫人竟毫无预警的站了起来,愤怒无比的指着夏浅薇,“玉容、玉容就是被你克死的!还有脸给我奉茶?!”
秦玉媛的眼底顿时划过一抹精光,随后赶紧拉住了昌兴侯夫人,“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浅薇还小,姐姐的事情不过是场意外”
厅中顿时乱成了一团,只见那妇人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各种难听的讽刺与谩骂传来,夏老夫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夏宜海已经铁青着脸色,立刻命人把昌兴侯夫人拉开。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不少正打算前来观礼的宾客,却见情绪激动的昌兴侯夫人被拉了出去,而侯爷则一言不发,丞相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场面说不出的混乱喧嚣。
各种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老夫人赶紧命人安抚各位宾客,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兄,我记得昌兴侯夫人是位知书达理之人,怎会是这么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慕昭望着那被拖出去的妇人,忍不住替夏浅薇打抱不平。
而慕元则是轻拧着眉头,确实,昌兴侯夫妇已经不理朝堂之事多年,而且为人处世的口碑极佳,确实不该做出此等无礼之事。
莫非,与他们遭到的刺杀有关?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的礼物
“那个丧门灾星,是她,都是因为她”将军府后门传来一阵嘈杂声,秦玉媛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连哄带搀的将昌兴侯与夫人送上了马车,才阻隔了那一片谩骂。
“各位贵客,这可真是失礼了,我母亲兴许是长途跋涉有些累了才说的胡话,快,回席面上吃茶。”秦玉媛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哄着四周围观的宾客,俨然将丞相夫人该有的八面玲珑端了出来。
直到众人渐渐散去,秦玉媛脸上的表情才缓缓收敛,露出了几分深沉的冷笑。
一想到方才夏家上下难堪至极的脸色,她积压在心口多日的郁结才有了些许松缓,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被那贱丫头害得整日以泪洗面,夏府却能如此风光的操办大礼,还请来了太子与六殿下,不过区区三品之家,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不过现在这么一闹,夏浅薇的这个生辰才算有些滋味了,也不枉自己忍着恶心与想把那丫头挫骨扬灰的冲动过来,以姨母的身份帮着夏家招待宾客。
只见秦玉媛转过身去,阴毒的望着将军府的高墙,嘴角带着几分深沉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
此时此刻,晃动的车厢内,原本情绪失控的妇人竟是变了副模样,她神色颓然的擦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颤抖的拉住了一旁脸色深沉的昌兴侯。
“侯爷,您看见了吗?浅薇长得跟玉容简直一模一样,她,她还穿着当年我缝制的礼衣”
一股悲恸的心情如潮水般汹涌在心间,侯爷夫人捂着沉痛的心口,“这些年,我们对这孩子不闻不问,如今还在她最重要的日子上侯爷,玉容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们的”
只听身旁一直沉默的昌兴侯爷凝重的望着空洞的前方,紧拧着的眉头仿佛在思索着凶险万分的未来,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我们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若能保她一世平安,今日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而另一边,将军府内院里,方才被打断的仪式勉强完成,而太子与慕昭已经回到了席面上,众人心照不宣的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
慕昭在宾客间周旋了片刻,随后回到了慕元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耳语了片刻。
“丞相夫人?”
慕元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慕昭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那秦玉媛带着侯爷夫人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态度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慕元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若无其事的投入了宾客之中。
而此刻,如画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的夏浅薇,随后关上了门留下一片清净。
“怎么,觉得无颜见人了?”
谁知,屏风之后竟是缓缓走出一道颀长俊美的身影,正在镜前拆簪的夏浅薇眸光一闪,惊讶的看着面前一脸淡笑的慕珑渊。
两人就那样四目相对,一缕清风从窗外涌入,吹动着夏浅薇松散的发丝,而这面若桃花般的少女只是迟疑了片刻,才一脸平静的回了句,“昌兴侯夫人只是身不由己,臣女反而应该感激她。”
昌兴侯夫人?她竟对自己的外祖母这般客套。
然而慕珑渊的心中却是有些失望,自己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的闺房之中,这丫头难道不该露出羞恼的表情?
在他面前,就非得这般无趣?
只见这尊贵的男子撩开衣摆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旁,一副好事之徒的模样,“你怎知她身不由己?”
“昌兴侯一家远居江南,侯爷夫人元气虚弱,何必为了一个厌恶至极的外孙女千里迢迢赶来将军府。若只是为了当众出口恶气,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夏浅薇回想起昌兴侯夫人病色尽显的双眸,恐怕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昌兴侯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伤药味,恐怕他们夫妇二人遇上水贼死里逃生,并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坚持来见她一面,由此可见,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慕珑渊听着夏浅薇笃定的语气,略显可惜的丢了句,“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否则你乏味的人生怕是一点儿惊喜也没有。”
本以为夏浅薇会为了方才的事情忧心匆匆,没想到她竟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全然不在意他的讽刺,可下一秒,慕珑渊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样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