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情本煎熬

  第二十四章情本煎熬
  徐行之下了华山,一路漫无目的的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
  他没有家了。
  那个家已经毁了他。
  那个昔日自称爱他的父亲,正在用他自以为的爱,一刀刀的凌迟了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居然也是一件如此残酷的事。
  尤其是来自亲人,最亲的亲人。
  那种让人窒息的爱,更让他难以承受。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虽然还是有一副人见人爱的皮囊,但他的身体里面包藏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枯槁。
  他的人还年轻,他的心早已经苍老千年。
  华山独坐的三天三夜,已然让他想明白了一切。
  爱从来都是桎梏,无论是家人的爱,还是情人的爱。
  无论是前世的情,还是今生无望的缘分,都是如此。
  那桎梏宛如一具枷锁,死死的锁住了他。
  华山之巅,他就想一跃而下,一了百了,从此不受这桎梏禁锢。
  只是当他的双脚踏在山崖之边,山风吹动他的衣袂飘飘,他的心竟是更加剧痛难忍。
  他的内心里面,仿佛还有另一个自己,不住的告诉他:“你就这样死了吗?你这样死了,岂不是枉费程小秋送你来到这一生的所有努力?”
  他心底在禁锢的枷锁之间,似乎始终有一丝隐隐的萤火,不住闪烁。
  那萤火虽弱,但是始终不灭。
  他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一生的目的,是为了找回前世的爱,找回前生的珝儿,而不是自轻自贱,自杀而亡。
  这么一点点打击就如此消沉,意欲轻生而死,那样岂不是对不起前世行痴在金山寺几十年的青灯古佛?
  对不起行痴在金山寺后山石阶之上,刻入心底,刻入魂魄的那一个个刻字?
  对不起行痴手写在雪白宣纸之上的一句句诗?
  ……
  一念及此,徐行之心中轻生的念头便即消退了不少,他站在崖边暗自苦笑:“想死还不容易?如果自己真的无望,真的找不到前生对自己痴心相恋的珝儿,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死不迟。”
  徐行之下了山,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
  长安是去不得了,长安城里不光有自己心碎的过往,还有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妹妹,那个只要自己一想起来,就心痛不已的懵懵懂懂的妹妹。
  对了,还有一个将自己置于这万劫不复之地的父亲。
  哎,那个父亲,他更不想思及。
  仿佛只要一想起,那个父亲对他的爱,就成了插入他心底的一根针——
  这世上尽有太多如此的父亲母亲吧,把他们对子女的爱,变成一根针,一把刀,狠狠插入孩子的心上……
  笑吟吟的告诉子女,做父母的都是对你们好。
  却全然不想,刀尖已然带血,针针刺骨锥心……
  好与不好,是不是该由孩子自己评定?
  徐行之叹了口气,一路向南而去。距离长安越来越远。
  他就这样一路走着,走着,只要离长安越远越好。
  渴了,就去路边找人家要些水喝。饿了,就去集市上找些饭店酒楼讨要一些。
  徐行之虽然身上褴褛,脸上污秽不堪,但是一张俊俏的脸孔还是可以给他讨来很多吃食。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江南。
  瘦西湖畔留下了他的脚步,虎跑泉留下了他的身影。
  一路走来,居然转了大半个江南。
  这一日,徐行之忽然想到要去金山寺转一转。说走就走,不数日,徐行之就到了金山寺。站在寺庙门口,看着金山寺金光闪闪的牌匾,徐行之心中一动——这就是昔年自己的前生行痴在这里修行的地方——
  寺庙的知客僧看到徐行之一身污秽,眉头一皱,急忙转过头去,生恐徐行之开口向他讨要斋饭。
  徐行之也不生气,而是转身慢慢离开,来到后山,找了一座没人住的木屋,住了下来。
  木屋里面,居然有一张破烂的木床,前人留下来的一张铜镜,一口破锅。
  徐行之心生留意,居然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好好收拾了一番,徐行之当起了这木屋的主人。
  每日里早早起来,走到后山的小溪边,用清澈的溪水洗漱。随后就慢慢沿着石阶走上山去。一路上看到石阶之上一个个昔年行痴刻下的字,徐行之心里便是一酸。
  那一个个刻字都是一个珝儿。
  几百级石阶之上,刻下了几千个珝儿。
  想来这珝儿已经在行痴的身体里刻骨铭心——
  徐行之心中难过:“珝儿在我的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刻骨铭心?”
  徐行之慢慢走上山去,在后山的树林之中,找到几棵枣树,吃了几粒枣子。随后砍了一捆柴,沿着石阶一路而下,他是想以后在这木屋之中,自是要自己生火做饭,这柴可是好东西。
  谁料到一路走到山脚,距离木屋还有几十丈之遥,便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上来,看到徐行之,便即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徐行之,皱眉道:“你这些柴买不买?”
  徐行之一呆,还未及反应过来,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便道:“要是卖的话,就担到山下十里街找张半山,张老板家长期收木柴。”
  徐行之一呆,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管家模样的人,颐指气使道:“要卖的话,现在跟我送去。”
  徐行之随即跟在管家模样的人,将那担柴送到山下小镇的十里街张老板家里。
  那个管家给了他一百钱,嘱咐他明日继续送来。说完这些话,那管家进屋去了。
  徐行之看着手里的一百文铜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想当年他们家乃是长安第一富户,在他手上过得何止万两之多?想不到今日居然凭着自己的一点力气,赚到了一百文。
  这世间事甚是荒谬。
  但好在,他徐行之终于可以凭着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了。
  徐行之心中还是有些微微高兴。
  一抬头,却看到二十来人跟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后,从十里长街的另外一端慢慢走了过来。
  看到那年轻女子的一刹那,徐行之不由自主的感到喉咙发痒,心口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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