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植物人
白衣姑娘跟着卫队回到了太守府,太守怒气未消,下令把贴身丫头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爹爹,这不是丫环的错,要打就打女儿吧。是女儿听说灵芝河有金鱼,非常好奇,又怕爹爹不让我出去,所以瞒着您和丫环偷偷摸摸溜出城的。”白衣姑娘挡住了前来拉丫环的兵丁,对太守说。
“你大病初愈,傻乎乎一个人溜出城,要是遇见恶人怎么办?”
“爹爹,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人民安居乐业,商贸发达,百姓路不拾遗,怎么会有恶人。”白衣姑娘端给太守一杯茶水,微笑着说。
太守听见自己的女儿夸奖他,脸上的怒气终于没有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是我还是担心你,毕竟你已经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龄,今天云南王爷派人来提亲,他家的二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一方诸侯,我来争取你的意见,不见你,我就答应了。一个月以后举办婚礼,最近你就收拾点针线活,不要再乱跑了。毕竟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大大咧咧跑出城,有损我和你的形象。”太守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女儿。
“爹爹,你怎能不征求我的意见,就随便答应人家了。婚姻大事是女儿一生一世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呢?云南王爷的二公子长什么模样,瘸子还是背罗锅,我知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嫁给他。我誓死不从,我的幸福我做主。”白衣姑娘气呼呼地说。
“自古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太守喝着茶水,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那你让女儿死了去吧,你就当女儿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白衣姑娘说着话,跪在地上向太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含着泪冲向了走廊的铜柱子。
一切都太突然,一切都出乎意料,太守府乱成一锅粥。鲜红的血染红了铜柱子,染红了走廊的灰砖。白衣姑娘昏死了过去,太守抱着自己的女儿,老泪纵横,叹息道:“我的乖女儿,我也是为了让你找个好婆家呀。想那云南王爷,坐镇西南,呼风唤雨,绫罗绸缎不计其数,金银珠宝无数,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子想嫁也嫁不过去;何况云南王爷,握兵自重,当今圣上都不敢得罪,我小小的一个太守,怎么敢得罪呀!他的儿子瘸子也好,背罗锅也好,傻痴呆也好,都要嫁给他呀。我也是身不由己呀,我的女儿。”
一位郎中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走进了太守府,白衣姑娘被抬进了她的绣房。郎中为她敷上了止血药膏,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草药。丫环拿着草药走出绣房,熬起了药。
“我的女儿……”太守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问医生。
“大人,容我直言,贵小姐恐怕一年半载不能苏醒,她的颅脑损伤严重,性命堪忧。”郎中尽管战战兢兢,但直言不讳。
“请你一定想办法救活我的女儿,我愿意散尽家产,为女儿治病。”太守留着泪,握着女儿的手,语气凄凉悲切。
“请太守原谅,我实在没有回天之术。贵小姐大病初愈,本来身体虚弱,今天又受如此伤。请太守另请神医,原谅我这个庸医吧!”郎中战战兢兢跪在太守脚下,低着头,说着。
“罢了罢了,管家拿些银子打发他走吧。”太守头不抬,摇摇手。
郎中随着管家走出了白衣姑娘的绣房,管家端出一盘碎银,郎中没有收,急匆匆走出了太守府,回到了医馆。
“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出城。”郎中对一位低个子姑娘说。
“老爷,我们的医馆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关门,连夜去那里呢?”名字叫“翠”的姑娘站在原地,不解地问。
“太守的女儿,今天头碰铜柱,生命危在旦夕。太守就这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她如果死了,一定会悲痛欲绝,一定会迁怒于我。我们还是逃命要紧,没有了药馆,我们可以重新开,没有了命,什么也没有了。”郎中一边收拾着书籍,一边说着,“你赶紧把细软收拾一下,装到马车上,越快越好。”
在稀稀落落的星光照耀下,一辆马车拉着郎中和一位叫“翠”的姑娘,连夜出了城门,消失在了远方。
半夜三更,白衣姑娘气息奄奄,有出气没有进气,太守派兵丁来找郎中,郎中所开的医馆门紧锁。兵丁破门而入,医馆除了坛坛罐罐和一些中草药外,没有其他。兵丁破口大骂着,回到了太守府。太守大骂兵丁,跑遍城,挖完老鼠洞,也要把那个郎中找回来,不然提头来见。兵丁最了解太守的脾气,杀人如麻,自从太守的女儿被神僧救活以后,太守彻底变了一个人,爱民如子,对兵丁也爱恋有加。可这次太守的女儿生死两茫茫,太守重新变得脾气暴躁,如果找不到这个城里最好的那个郎中,他们的头落地对太守而言,就是踩死一只蚂蚁的事。
数千兵丁在城里城外,找着丢失了的郎中。黑夜,鸡飞狗叫,马蹄声、小孩的哭声、破击门声、兵丁的叫骂声,交杂在一起。
天终于亮了,白衣姑娘没有死,依然昏迷不醒,数千兵丁依然没有找到丢失了的郎中。寻找郎中的兵丁头没有落地,太守府城门外,贴着一个告示。告示大意是,太守的女儿,头意外碰伤,至今昏迷不醒,能救活太守女儿的,太守愿意出百金答谢。
城里城外的人们看着告示,议论纷纷。想那百金太有诱惑力了,农夫一日三餐也就值几串铜钱而已,谁拥有了百金,就可衣食无忧。许多郎中抵不住诱惑,纷纷走进太守府,随后纷纷低着头,脚步匆匆走出太守府。
“百金求医”的故事越传越远,传到了云南王爷府。
“公子,太守的女儿头意外碰伤,昏迷不醒,太守发出百金求医的告示。你看我们要不要带着王府最好的医生去看看,一来为了治病,二来顺便看看她的伤情。如果她真的碰傻了,我们还是早早退了婚约,免得耽误了公子的终身大事。”一位扁鼻子、斜眼睛的人对一位公子说着。他面前的那位公子,身穿绫罗绸缎,正在斗蛐蛐。
那位公子停止了逗蛐蛐,对扁鼻子说:“叫上王府的薛医生,准备四匹快马,带上带刀侍卫李成,现在我们就去太守府看看。”
一行四人,骑着快马,走出云南王府,像太守府奔去。
“报告老爷,云南王爷家二公子一行四人求见。”管家抱着官服急急忙忙跑进白衣姑娘的绣房,对太守说。半个月过去了,太守无心理政,天天守护在女儿身边。白衣姑娘依然昏迷不醒,却日渐消瘦。
“快快把官服给我穿上,我要去迎接他们。”太守猛不丁听见云南王府二公子来了,头上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好官服,跑着来到城门。
“不知二公子驾到,手下人多有怠慢,还望二公子见谅,快快请进。”太守低声下气地说。
“岳父大人客气了,我听说飞霞生病了,特带王府最好的薛医生前来,请带我们去她的房间。”王府二公子下了马,摇着蒲扇,摇摇摆摆引着随从,跟着太守走进了白衣姑娘的绣房。
“噢,一个多月没有见,她那轮弯月越来越弯了。想那天在城外红云渡口,我看见她眉毛弯弯,像一轮弯月,朦朦胧胧,我就爱她这个样子。可如今这轮弯月没有了生气,死气沉沉。可惜,可叹。”二公子叹息着。
薛医生一边号脉,一边摇着头。良久,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姑娘将会变成植物人,从此以后没有意识。”
“植物人,我堂堂一个王子,怎么会娶一个植物人为妻子。对不起,太守,我和飞霞的婚姻取消。”云南王府二公子气呼呼扔下一句话,带着薛医生、王府管家,头也不回走出白衣姑娘的绣房。带刀侍卫李成拉来坐骑,他们骑着马,飞驰电闪般出了太守府。
“可叹啊!我可怜的女儿呀,为了不嫁给这个人,碰铜柱反抗婚姻。看这个薄情的人,我终于明白,她是对的。苍天呀,救救我的女儿呀。如果我的女儿这次能够苏醒,我一定给她自由,让她有选择爱的权利。”太守无限的伤感。
“老爷,那个神僧也许能救活小姐。”管家对太守说。
神僧,对,那个神僧一定能救活自己的女儿。太守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兴奋的站起来,对管家说:“吩咐兵丁,去找神僧,一定要给我找到,把他给我请回太守府。”
神僧在哪里?满城是尽带黄金甲的兵,城外是带刀带矛的兵,百姓惊慌失措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兵,以为战事来临,紧张过后,才知道这些兵在找一个禅师,曾经在灵芝河畔静坐的那位禅师,曾经救活过太守女儿的那位禅师。人们很感激这位禅师,是他建议太守爱民。自从那位禅师进了太守府以后,兵丁不再扰民,太守勤于民事,修渠灌溉,百姓安居乐业。可这次太守女儿生病后,一切都乱套了。上千兵丁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鸡飞狗叫,前一段找郎中,现在又找禅师。
禅师那里去了,兵丁没有找到,白衣姑娘却变成了植物人。
太守府外有座山,山里有棵树,高耸入云,三个人手连着手才勉强能抱住那棵树。一位穿着青衫的青年每天坐在那棵树上,总会吹一阵葫芦丝。葫芦丝哀伤、凄凉,随着风,吹进了太守府,吹进了白衣姑娘的绣房。每次听见葫芦丝,白衣姑娘的眼皮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动几下,但眼睛还是闭着的。葫芦丝停了后,眼皮重新死一样的没有了动。细心的丫环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报告了太守。太守命人把那个吹葫芦丝的请进太守府,专门对白衣姑娘吹葫芦丝。
穿着青衫的青年被一队兵丁带到了太守府,带进了白衣姑娘的绣房。
“你的葫芦丝,我不喜欢听,但我的女儿听见你的葫芦丝,眼皮会动。我愿意支付你工钱,请你为我的女儿吹葫芦丝。”太守对青年说。
青年没有说什么,拿起葫芦,手法娴熟,吹起了葫芦丝。葫芦丝一会儿优美,一会儿悲伤,一会儿甜甜蜜蜜,一会儿凄凄惨惨。白衣姑娘的眼皮动了一下又一下。
“我的女儿喜欢听葫芦丝,只要你能够把我的女儿吹醒。太守府的东西,你喜欢要什么就拿什么!”太守对青年说。
从此以后,青年住在太守府,日夜为白衣姑娘吹着葫芦丝。一个月过去了,白衣姑娘眼皮动的次数多了,眼角有时候会流泪。半年过去了,白衣姑娘偶尔会睁开眼睛看一下,随后便闭上了。葫芦丝依然不断,春天的花开了又落了,冬天的雪落了又消了,春天的花又开了。白衣姑娘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她依然不会说话,坐不起来,但她的脸会随着葫芦丝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悲伤。她终于有知觉了,太守府重新恢复了平静,太守重新爱民,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欢迎明天继续听青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