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弟魔

  “回家吧,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吴栋梁首先放下手头的工作,“事情是做不完的,不能饿坏了腊梅。早点回去吃饭,让腊梅能安心读书。”
  一听父亲这么说,吴启智和吴启亮兄弟俩赶紧起身准备回家。
  的确,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腊梅吃饭学习。
  回去的路上,两辆自行车,驮着两代人,很快就到了家。
  竹器社到家也就十五分钟骑车的距离,到家后,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
  菜都是清淡的农家菜,水煮南瓜,韭菜炒鸡蛋,一大碟的咸菜,一碟炒萝卜干,稀饭都盛好了,放在桌上凉着。
  吴启亮回自家吃,吴启智因为今天傍晚刚回来,没时间做饭,所以还在母亲家搭伙。
  “腊梅,多吃点蛋,听说吃蛋脑子会聪明!”
  吴栋梁拿腊梅的筷子,将韭菜炒鸡蛋拨了一大半给腊梅。
  “好的,爷爷,你们也多吃点,不要都给我一个人吃。”
  一桌子菜,只有炒鸡蛋沾了荤,爷爷便把好菜让给腊梅。
  腊梅以前不懂,遇到这种时候,她只当是平常。
  但重生一世,二十来年没有被人关心过的她,被爷爷这一顺其自然的举动,弄得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之下。
  这时她已经能品味出来,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都出自于对她的关爱。
  腊梅吃完饭,就回屋里,准备复习。
  随后不久,吴启智也回家了,他一身邋遢,脏兮兮的,便自己用煤气炉烧热水,准备洗澡。
  张美玉到现在也没回家,腊梅见老爸回家也是清锅冷灶,还要自己烧水,不禁替老爸心酸。
  “爸,我把钱放在奶奶的大衣柜里了,钥匙在奶奶身上,你想用钱的时候记得找她拿。”
  “好,你怎么把钱藏到奶奶屋里去了?”吴启智奇怪地问。
  “妈傍晚回来,翻箱倒柜,连我的二十块零钱都拿去了,说要投资什么联盛香厂,要五千块钱,她打算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去投那个厂。”腊梅自是要告状。
  “啊,什么?你妈脑子进水了吧?”吴启智老婆不在眼前,说话还挺硬气的。
  当然,他也觉得这事情透着蹊跷,他是个成年人,有社会经验,他想了下,说:
  “腊梅,你别管,读书去吧,我来处理!”
  “爸,妈如果是在往歪路上走,你可得拦住她呀!”
  吴启智叹了口气道:“你妈最多就是贪财,爱占小便宜,打打牌,不会走歪路的!放心,我经常会给她敲警钟!”
  吴启智信心满满地道。
  腊梅觉得父亲还是太轻敌了,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提醒父亲,让他重视。
  父女俩说着话,开水也烧开了,吴启智刚想将开水倒入洗澡的桶里,小院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请进。”
  “启智,是我。”
  腊梅一听声音,是她的外婆林明月来了。
  一听是丈母娘来了,吴启智赶紧到门口去迎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林明月绷着一张脸,一脚跨进院子。
  林明月一眼看到吴启智突然变得又黑又瘦,还穿着破旧的军装,脸上不由浮出了鄙夷之色,念叨道:
  “我女儿做的什么孽呀?当然是村里的一枝花,怎么就跟了你这不长进的东西?
  当年追她的小伙子都排成了长队,她不嫁,偏偏要嫁你。现在哪个不比你混得好?
  人家现在都是穿着西装、皮鞋,一身打扮都要好几百,就你这跟乞丐一样,破衣服扔垃圾堆都没人捡,你怎么还穿着呢?”
  吴启智知道丈母娘就是这个脾气,每次来都要狠狠地嫌弃他一通。
  因为妻子的关系,吴启智依然是客客气气地,道:
  “妈,我平时没有穿这么差,这时因为出门才……”
  “启智啊,我说你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你怎么不懂的,马靠鞍装,人靠衣妆,既然要出门,更要穿好看一点,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
  念叨完了,林明月忽然想到,如果吴启智真地挑起了兴头,要去买几百块的西装,把自己好好包装一下,那不得找女儿要钱吗?
  在林明月心里,女儿的钱就是她的钱,让吴启智用了,就亏大了。
  于是她赶紧闭上嘴,换了话题道:“美玉呢,哪去了?我找她有事。”
  腊梅看到外婆,并没有油然而生亲切感,心里反而对她有抗拒之意。
  外婆从小并不疼她,张美玉小时候带她回外婆家过年,林明月嫌弃她是个赔钱货,不待见她。
  林明玉给孙子发压岁钱,都是一块、两块的,而腊梅只有一毛、两毛,待遇天差地别。
  这些都还是小事,重要的是林明月总是表现出不喜欢她的样子,让腊梅一度自信心备受打击。
  她小时候实在搞不懂,觉得自己学习好,人长得不难看,为什么外婆不喜欢她?
  现在她明白了,没有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林明月重男轻女的思想十分严重。
  腊梅原本心情极好,看到林明月一进来就开始各种嫌弃父亲,被气坏了,刚道:
  “外婆,我爸不是不懂得穿,他年轻的时候,这条街上谁不夸他长得最帅,衣服最新潮?
  结了婚,他赚的每一分钱都交给我妈,自己克勤克俭,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
  对我和我妈却是大手大脚的,不是给我妈买新衣服,就是给我买学习资料。
  我爸不是不懂打扮,是舍不得打扮,他为了这个家,付出得太多了。”
  “哟,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林明玉吃了一惊,腊梅不是一向都挺老实的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想到,小嘴现在变得这么伶俐?
  “腊梅,你去读书吧,我和你外婆说话。”
  吴启智怕岳母会把怒火转移到腊梅的头上。
  腊梅点点头,心知肚明,林明月来找母亲,肯定是来要钱的,每一次外婆家有什么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母亲。
  张美玉也是,十几年如一日,乖巧地从口袋里掏出钱给林明月。
  按后世的话来讲,张美玉就是典型的“扶弟魔”。
  腊梅有一个舅舅,好吃懒做,到三十岁才娶了老婆,现在孩子才上小学,他完全不出去工作,家庭一应开销,就找家里伸手。
  林明月又极端宠溺着儿子,儿子有需要,没钱了,就来找女儿要。
  张美玉给娘家钱,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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