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年
而徐光启等三人的想法却又有些不同,徐光启最早接触西学,对西方的知识体系和人文思想了解颇深,他深刻地认识到,真正会对大明,对华夏文化构成威胁的只能是西方文化。在这种情况下,对儒家文化进行修改,使之适应这个新的世界,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孙承宗则是认识到了儒家的一些局限性,特别是这两年在南方和西方人打交道,体会更深,他觉得儒家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而孙传庭想的就很简单,皇帝这些年所做的事,最后都证明是做得很正确的。现在的大明比之万历年间,可以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用说,以他这样的年纪,能够进入内阁,这可是天下难寻的恩典。这样的皇帝,他当然是要奉为明主,愿意为其爪牙的。
当然,三人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其实都知道,再如何圣明的人,也不可能保证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也不可能保证每一件事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已经不是人了,那是神。孔子生于几千年前,对于有些事物的理解显然是不可能全面超过今人的,再说皇帝又不是想将儒家连根拔起,那就没有问题了。
朱由校既然已经占了上风,自然也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些,于是说道:“说到这里,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要与各位卿家商量,那就是修改历法之事。现在历法用起来有些不大方便,而且因为国初学天文有历禁,习历者遣戍,造历者处死,因而使得历法不准,万历三十八年十一月日食,司天监便预报错误,当年本由徐阁老主持修历,后来不了了之。”
徐光启道:“当日确实开始了修历,但很多人认为不应该引传教士入内,所以最后就修不下去了。”
朱由校点点头道:“而今修历已经重新开始,依旧由徐阁老主持,除了传教士,我朝亦将会有多名官员参与,研究院全部天文班学生和部分数学班学生也要参加。朕想到的是一个问题,甲子纪年方式太过麻烦,一般的百姓根本就不懂,所以想比拟西方,对了,朕问过徐阁老,按西方算法,现在算是西元一千六百二十四年,我们也可以搞一个中元多少年呀。”
徐光启道:“陛下,西元元年指的是天主教中圣子诞生那一年,那我们的中元元年应该如何指定呢?”
叶向高不高兴地说道:“西元这种纪年方法,又如何比得上我们的方法来得好。何必要学蛮夷之法。”
朱由校摇头道:“不然,西元这种纪年方法是要说明他们有圣人出,以圣人出生之年为元年,西方有他们的圣人,我们东方的圣人可比他们出生得早。”
叶向高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聪慧圣明无过于陛下,老臣心悦诚服!”
方从哲连忙道:“叶师只是因为一时没有明白陛下的意思,所以才会有此表现,请陛下见谅。”
叶向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前后反差太大,有失君子之风,心里稍稍有些惭愧。但一想到孔子的出生竟然可以成为纪年的标准,那心里的火热一时如何按捺得住。
他跪倒在地道:“陛下,老臣厚颜,请陛下当老臣前面讲的话全是胡话。以至圣先师为纪年之事,实乃我大明,乃至于华夏至大之事,也只有陛下如此天生圣明之人才能想得出来,臣冒犯陛下,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连忙上前扶起他道:“叶师之心,朕如何不知。为弘扬我华夏文化,叶师与朕其意相同。朕又如何忍心责罚于叶师呢?”
方从哲道:“陛下,叶师之言,虽然有可原谅之处,但其出言无礼,而且前后反复,有失人臣体统,不责罚不以警戒后人,请陛下三思。”
方从哲之所以要皇帝处罚叶向高,只是不想此事留在以后再起波澜,趁着现在皇帝得偿所愿,心里高兴,将此事在这里就划上一个句号,日后就不用再担心。
朱由校也明白他的意思,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俸吧,三个月,如何?”
叶向高道:“老臣谢过陛下厚恩,臣以后一定小心谨慎,不敢再有负圣恩。”
朱由校点点头道:“新的纪年之法,朕的想法便是以圣人出生之年为中元元年,又称公元元年,按此法,先生,今年应该是多少年?”
徐光启回道:“以圣人出生之年为公元元年,那今年就应该是公元二千一百七十六年,而按西元来算,今年应该是西元一千六百二十四年,我们比他们早了五百五十二年。”
叶向高脸上呈现出迷醉的表情:“圣人出生竟然比西人的所谓圣人早了那么多,我中华文化果然是远远强于西方。”
朱由校道:“我中华文化长于修身,对自身品德的要求比较高。而西方文化则在应用方面强于我们,所以可以说是各有所长。朕的意思是将西方优于我们的方面也加入到中华文化之中,这样我们就可以全面超越西方文化了。”
徐光启不待叶向高两人反对就开始赞美道:“我中华文化,兼容并蓄,有容乃大,古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今有陛下引进西方机械制造,我中华文化发扬光大有望,臣谨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其他人也一起道:“臣谨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朱由校道:“所谓奇技淫巧之说,严重阻碍了我们对西方文化的引进,朕准备要反对,但需要各位卿家出主意才行。”
孙传庭道:“奇技淫巧之说,最早见于《尚书》,本来是说纣王的。臣以为若将之只指无用之玩乐之物,庶几可以改变一下大家的看法。”
叶向高道:“无用玩乐之物如何界定?臣观西方所制之自鸣钟,精巧绝伦,走时精准。这样确实可以称之为玩乐之物,但其实却有大用。若要反对奇技淫巧之说,只有将之全部打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