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太庙
叶向高惭愧地说道:“臣虽被人称为东林之首,但现今东林分裂成两派,王洽已经不给臣面子了。”
朱由校突然记起这个刘宗周来了,上次袁崇焕进京述职时,他和候询的,王洽一起推荐袁崇焕进兵部的,而且听说此人是东林干将,为何在叶向高口中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小心地问叶向高道:“叶老,朕好象听说此人有些喜欢党争呀?”
叶向高回道:“刘宗周原来为通政使,喜欢提拔东林同脉。但后来因杨涟之事,已经有些不满东林一些人的作为了,他曾经说过,吾辈出处语默之间,亦多可议。往往从身名起见,不能真心为国家。所以老臣认为此人现在可以争取。”
朱由校看向方从哲和徐光启,两人都连连点头。于是对叶向高道:“那就麻烦叶老了,如果刘宗周能够语出持正,当可助朕脱离现在的尴尬境地。”
叶向高道:“为君父分忧,是老臣本分。请陛下放心,臣必尽力劝说刘宗周,也相信他能理解陛下减租的深意。”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报告道:“国子监监生哭于太庙。”
众臣大惊,朱由校则是大怒。让人把魏忠贤叫来骂道:“怎么回事?东厂是干什么吃的?”
魏忠贤满头大汗,连忙回道:“圣上不要急,伤着了身子。是奴婢无用,奴婢立即让人去查。”
方从哲回过神来,说道:“不要慌乱,我们几个去看一下再说。”叶向高和徐光启也点头称是。
朱由校手一挥道:“朕就不相信他们能翻了天去,朕亲自去看看,看他们哭些什么。”
叶向高道:“陛下,还是臣等先去看看再说,这样才有转圜余地。”
徐光启也说道:“陛下,臣等先了解他们有些什么要求,然后再回报陛下,这样不会显得突兀。”
朱由校摇摇头道:“不,这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朕要亲自听一听,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竟然要去哭太庙。”
众臣见皇帝心意已决,自然也不再多说。朱由校带着众臣前往太庙。太庙在紫禁城外,社稷坛的对侧。皇帝仪仗来到太庙外时,只见太庙前的台阶下,跪着一群着长衫的监生,正在哭着些什么。而在监生们的左侧,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在讲着什么。
叶向高道:“是刘宗周。”
朱由校冷冷一笑道:“看来不用去说服他了,他用这种方法来说服朕了。”
这时有东厂的番子前来禀报道:“学生们要来哭太庙,小的无法阻拦。有人要冲进太庙,礼部主事刘宗周正在劝阻他们。”
叶向高不敢看皇帝,朱由校讪讪一笑道:“叶老,朕误会刘主事了。”
叶向高道:“刘宗周身为礼部主事,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徐光启道:“陛下,不如由臣等前去劝说一番如何?”
朱由校摇头道:“朕想要亲自面对这些学生,朕已经长大了,先生已经老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各位老人家冲在前面吧。”
他举步向前走去,这时有些监生已经看到了皇帝仪仗,安静了一些,而刘宗周没有看到,还在说话:“心即是理,皇上的目的是想要改变少数人占有大量田地的局面。各位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如果长期如此,农家将没有活路,大明形势当岌岌可危,如此善政,你们竟然都反对。天人感应确实有理,但地震或者是上天惊于皇上的大气魄,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示警呢?”
朱由校倒是有些奇怪,刘宗周这样的正人君子竟然会想出这样的理由来,看来儒生也并不都是古板先生呀。
这时刘宗周看到了皇帝,立即跪下道:“臣礼部主事刘宗周见过陛下。臣等办事不办,惊扰陛下,死罪死罪。”
而监生们本就跪在地上,一起叩头道:“学生见过陛下。”
朱由校走上台阶的最高处,说道:“都起来吧。”
刘宗周站了起来,而监生们不敢起来,依旧跪在地上。朱由校道:“朕欲让耕者有其田,此事乃是我大明国祚永存之唯一办法。而且朕只是有减租这个意思,又没有说要将租率定为一个地主不能接受的地步。这又如何会引起上天示警呢?”
“地震有两种情况,一种确实是上天警示朕要修德行,强民生,一种只是大地的正常震动。难道在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洪武之年,永乐年间就没有地震,没有灾害吗?把所有的灾害都归结为朕的问题,有道理吗?诸位别有用心吗?”
这指责太大,监生们承受不起,有一个监生看来是领头的,叩头道:“陛下,学生等只是心忧地震,担心灾民生活难过,所以才来哭太庙的。”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太庙,你们心里有数,朕心里也有数。身为监生,关心世事那是好的,如果有官员贪污受贿,纨绔欺压良善,你们可以挺身而出,别说是哭太庙,就是堵住宫门也没有关系。”
“但现在你们是想左右国家的政策,而且是对天下有利的政策,这就超出了你们的职责范围了。学生,先要学好知识,掌握本领,然后为国为民尽一份责任。国家的政策律条,并不是你们现在可以非议的。”
那监生不敢反驳,只是不停叩头。朱由校说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确实议得。可是每种人都有自己擅长的范畴,你们读书人在引经据典方面颇有些心得,但至于如何让农家亩产增加,如何使农家经济宽裕,并不是你们所长。没有了解具体情况就受人唆使,来大庙胁迫君父,朕可要问一下你们的祭酒,平日是如何教你们的。”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跪在朱由校面前叫道:“臣国子监祭酒刘思哉,管教无方,请陛下降罪。”
朱由校撇了他一眼道:“你这个祭酒确实要反省一下了,国子监不学京师大学堂的课程,专心研究圣人之学,而教出来的学生可不怎么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