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三个一字排开的小瓶，一张天眼符。
昆宇看着眼前的这几样东西，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闭上眼点了点头。
陶孟楚看到他点头，伸手便将黄符拿了起来，单手一立，两句咒语呢喃而过，黄符在昆宇的眼前平平划过，化为了一小堆纸灰落入了火塘之中。
顾瑶磐看着重又睁开眼的昆宇，伸手指着他面前一字排开的小瓶道：
“这一个是阿吉嫂的，这两个是阿云家的，你仔细看看，瓶子里除了蛊虫以外是不是都有一团像是白雾一样的东西。”
昆宇顺着顾瑶磐的手指看去时，就看到了被浓浓白雾包裹得快要看不清的三只小小蛊虫。虽然暂时不明白让他看这些的目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苗人对于生灵的魂魄有自己的理解，但是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们三人的魂魄，虽然我们不清楚为什么这些魂魄没有跟随肉身反而是附身在了蛊虫上，但这确实是他们的魂魄无疑，一开始收拢到阿吉嫂的魂魄时，我们还不是十分确定，但现在有了阿云父母两人的魂魄，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件事的准确性了，你们寨子里之前死去的几人，魂魄应该也和蛊虫待在一起。”
顾瑶磐向昆宇解释道，看到昆宇的脸色为之一变，她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而给了他一些时间来消化她说的话。
昆宇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想要伸手去摸摸瓶子，但是对于魂魄的敬意还是阻挡了他的动作，想到从老巫父那里从拿到的手记，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
“怎么了？”陶孟楚狐疑地看着昆宇的动作，本来想要开口去墓穴看看的话被他咽了回来，昆宇进门后的举动有些不对劲。
“我送你们离开吧。”
昆宇的目光终于从小瓶子上收了回来，艰难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预感，老巫父要做的祭祀恐怕就和这些蛊虫有关，可现在这三只蛊虫都在陶孟楚和顾瑶磐的手里，那老巫父的祭祀......他有点不敢想到时会出现的后果。
想到老巫父信誓旦旦和他说得话，昆宇又抬起脸道：“这三只蛊虫就交给我吧，我们苗民会用养蛊人家的方法来处理。”
顾瑶磐的眉毛跳了跳，昆宇前后不一的态度，哪怕是她这个万事不管的人都能看出问题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陶孟楚的眉头皱了起来，话问得很不客气。
他倒不是对昆宇生气，而是觉得昆宇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就这样什么也不问的离开，真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他们就是有心救援只怕都来不及了。
昆宇使劲地搓了搓脸，看向陶孟楚和顾瑶磐道：
“阿云的父母去世你们是知道的，但是，之前带你们见的阿力家的也去了。”
顾瑶磐和陶孟楚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进程加快了？”陶孟楚问道。
“寨子里还有生病的人吗？”顾瑶磐问道。
昆宇摇了摇头，答道：“暂时还没有。”
“我们来之前死了五人，进寨子的时候阿吉嫂去世，现在是阿云的父母再加上这一个阿力家的，一共是九个人。”
顾瑶磐皱着眉算道。
九这个数字是个极数，她看着昆宇有些闪烁的目光，又看着他下意识总想要抬起来的手，视线转到了他胸前有些鼓囊的衣服上，心中微微一动。
接收到顾瑶磐的眼神，陶孟楚会意地说道：
“昆宇头人，其实你不必隐瞒我们，这毕竟是你们苗寨的事，如果你们决定自己解决，我们也没有理由硬要插手，不过，你跟我们把事情说明白，多少能为你们准备些后手，你说呢？”
两人表现的坦荡，倒是让昆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向两人的眼神也带上了些愧疚，他也不再遮掩，索性将怀中的手记拿了出来，放在两人面前道：
“我方才去见了巫父，他给我看了这个，你们也知道，我们苗人，很多传承的东西都是在巫父的手里，据巫父说，之前苗人祖上也曾出过类似的事，当时的巫父做了一个祭祀，请了祖先下降，然后这个灾厄就消解了，并且之后会随之诞生一位强大的苗巫，老巫父觉得，这样的事不方便让寨子外的人参与，所以......”
接下来的话，昆宇没有说完，他看着拿起手记翻动的顾瑶磐，眼中已经全是坦然。他所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自问没有什么对不住朋友，也就不在意陶孟楚两人怎么想了。
“我们明白了。”陶孟楚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位老巫父所说的祭祀想必牵扯到了苗族秘辛，会有这样的顾虑也是理所当然，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顾瑶磐，却发现她正皱着眉看着那本发黄的手记，口中还念念有辞，似乎在说着什么。
“怎么了？”陶孟楚伸手碰了碰顾瑶磐的胳膊，下巴冲着她手中的手记点了点。
“哦，没什么。”顾瑶磐随手合上了手记，将它放回昆宇的面前，同时也将三个小瓶推到了他面前。
“这三个小瓶就交给你，你自己当心，我总觉得......”顾瑶磐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
“这个祭祀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昆宇，你既然决定相信老巫父，我们也不说什么，只要记得，真有不妥的时候，一定要跟我们联系。”
话说到这里，昆宇已经是十分感激，他看着外头的天色不早，想了想便道：
“天色晚了，你们先休息，我让阿阮回来给你们做吃的，出寨子的事明天再说吧，我这会还要去处理一下族人的丧事，就不陪你们了，这三个小瓶子我带在身上不方便，就先放在你们这里，明天再给我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话，收好了老巫父给他的手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直到昆宇的身形走出老远，陶孟楚才上前掩住了门，看向顾瑶磐打趣道：
“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还会交待昆宇有事千万要找我们？”
顾瑶磐白了陶孟楚一眼，视线重新落在小瓶子上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双杏核眼带着深思，右手不自觉地再次抚上了手上的细绳。
“陶孟楚，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趁着今晚我们还没有出寨子，我想我们必须要去探探。”
陶孟楚被顾瑶磐的严肃弄得一愣，脸色也跟着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