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城
夜凤尘大概是为了万无一失,提防着赵婉兮耍花招,留下的六个黑袍手下各个身手不凡。
单看他们微微鼓起的太阳穴,便知都是内家高手,而其中两人身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药草香。
可谓是将防护工作做了个十足十。
这样的情况下,赵婉兮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加上冷君遨人还在对方手中,她就更加只能谨慎行事了。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夜凤尘走得那么急,饶是赵婉兮这行人一路走的飞快,也没能追上他们的影子。
反倒是一路走来,入目所及之处,皆让人心惊不已。
这是继南麟水患之后,赵婉兮在一起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
上一次是天灾,而这一次,完完全全的人祸。
那位西岐王不堪为君,先是害死了西岐国之栋梁的摄政王欧阳晟乾,后逼迫慎亲王欧阳南裕太狠,引起朝堂乃至天下震动不安。
后有西岐皇后为了一己的仇恨,毁掉了西岐大半江山,西岐百姓遇到这两口子,也是绝了。
再加上因为她跟冷君遨被扣的缘故,南麟大军侵入,烈焰岛的趁火打劫,如今的西岐,是真正的风雨飘摇。
掌权者们的游戏,受苦的却永远都是最底层的百姓。
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以及担心着冷君遨现在的情况,一路上赵婉兮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半刻得不到轻松。
医者仁心,即便是敌国,百姓也是无辜,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得住医者本性,沿途主动出手为生病的流亡百姓医治起来。
一开始还没什么,无非就是饥寒交加,营养不良以及身体过度疲乏引起的各种症状,但是随着他们走了好几日,再次遇到的情况,却变得特殊起来。
只见那些人脸上身上都长满了红色的小疙瘩,留着脓水,双眼呆滞无神。
感觉到不对,赵婉兮正想着要仔细探查,哪知这一回,却遭到了阻拦。
“夫人,那些人,碰不得。岛主有令,我们还是尽早赶路的好。”
“碰不得?为什么。”
不阻挡还好,这一阻挡,赵婉兮自然发现了不对劲。
冷冷地逼视着拦住她的那人,赵婉兮心底升起一股子愤然之气。
“阁下也是大夫吧?作为医者不为救人,不知阁下这医术,是从哪里学的?
你还未看诊就这么确定他们碰不得,莫非这疫,跟你们有关系不成?”
她说这话,无非是故意激将罢了。
结果没想到,被她这么当面奚落,对面几人居然一言不发。
完全没有要否认争辩的意思。
这等于是……默认了?
心头猛然一震,一瞬间,赵婉兮的脑海中竟然就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胆猜测来。
这样的事情,此前也曾发生过。
在南麟沧州运河那里,也曾有兵将有这样的症状。
只不过他们的情况完全没有眼前这些人这么严重,却依旧还是毁掉了守备营大半的兵力。
莫不成……
“这疫症,当真是你们搞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猜测,而是愤怒的质问了。
联想前后,赵婉兮怒急攻心,双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而几个黑衣人,无动于衷的同时,还不忘重申。
“现在,夫人,你也是烈焰岛的人。”
“夜凤尘!”
压根不想听他们这些狗屁废话,赵婉兮狠狠咬牙,眼里差点喷火。
下一秒脚步一动,完全不顾对方的阻止,就想冲进人群中去。
她血液特殊,并不怕疫症,但是眼前这些流亡的百姓们不是。
入眼所及之处,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其中以妇孺居多。
这些人里头,差不多已经三分之一带着明显的疫症症状。
甚至都不用多想,赵婉兮就能预料得到,不出三五日,这千余人都会成为疫症的携带者。
而他们前行的方向,乃是西岐帝都。
不论是沿途还是最终的目的地,这么一大群病原体……
怎一个人间惨剧能形容?!
眼下仅仅凭着她一个,救是不可能全部救得了的,但至少也得了解……
可惜的是,压根没等她接近,赵婉兮便后颈一痛。
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被人毫不费力地一把扛起,避开流民飞速前进。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赵婉兮依旧还是忍不住地痛心疾首。
难道这就是夜凤尘的手段?
要一个没有人的江山,建立一个没有百姓的国度,是他所愿?
没有赵婉兮沿途救人的举动,前行的速度显然快了许多。
等到她从昏迷中醒来,人已经在帐篷里头躺着了。
昏暗的空间里头只燃着一盏油灯,有人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几乎是赵婉兮刚刚睁眼,还没等初醒时候的眩晕感过去,强烈的念头便支持着她快速爬起来,往那人身旁奔。
“遨,让我看看你究竟怎么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十分冷漠的嗓音也不带感情地响起。
“岛主交代,夫人若是接近辛奴三步之内,便让在下断他手脚。”
“……”
止住脚步,赵婉兮狠狠地闭了下眼睛。
“你们岛主人呢?”
“夫人想见他?请随在下来。”
好像对赵婉兮的要求有点意外,那人稍稍愣了愣。
随即又很高兴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被嘱咐过了。
帐篷外头有点冷,冷君遨没有跟出来。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赵婉兮这才发现,他们此刻是在城外。
周围此起彼伏还搭建着另外的帐篷,而几里之外,便是一片黑压压的建筑。
“那是?”
“戊戌城。”
“嗯?”
好像那位关键时刻阻止了婚礼,带走夜凤尘救了她一次的电特使,提到过这个地方?
不止如此,好像……
在脑海中一一过滤着信息,赵婉兮很快就想起来,此前在西岐皇宫的时候,她也曾听说过这个戊戌城。
当时欧阳南裕手底下的幕僚们当着她的面儿争论,话题提到的,似乎就是这个地方。
可是按照他们话里话外的讯息,这个戊戌城,似乎早就被烈焰岛占领,已经成了他们的大本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