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小子大言不惭

  白怜抿唇顿了下,继续道:“为表白怜绝不对空口白话,我已经奏请皇后娘娘,准许我搬来长菁宫与您同住了,只求娘娘能赐一间房容白怜栖身,从此日日服侍在侧。”
  明明是赵婉兮主动开口让她过来的,可为了讨好欧阳华菁,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衷心,在白怜口中,愣是成了她自己的奏请。
  甚至还满心期待,觉着自己这一次,算是做对了。毕竟从跟欧阳华菁有了交易的那一刻起,她就自发将自己划进了她的营阵,眼下一起住在长菁宫,彼此之间有个照应,能一道对付赵婉兮,也方便对方继续扶持自己。
  当然了,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还是一脸真诚恭敬的模样,就连面上的笑,看着也是十分乖巧。
  娘娘乃是人中龙凤,生来便是不凡之身,又岂能屈居于人下?白怜自认不才,没什么能耐,可也愿倾尽微薄之力,只助娘娘更上一层。”
  好话人人都爱听,有了这番奉承外加隐形的马屁,白怜暗自得意。嘴角微微一抿,就等欧阳华菁表态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谦恭,她甚至都没有抬下头。自然,也就错过了欧阳华菁逐渐阴沉下来的脸,无奈等了半响还是没等来任何的回应,隐隐觉着有那么几分不太对劲,白怜这才抬了头。
  “娘娘?”
  “啪!”
  “蠢货!”
  原本是想看看欧阳华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哪知白怜开口的同时,眼前一花,一记巴掌竟然劈头盖脸地就扇了下来。伴随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怒骂,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半边脸。
  意识到异常,定眼一看,等白怜彻底看清欧阳华菁此时的模样时,惊的肝胆一颤,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了好几步。
  “娘……娘娘?”
  欧阳华菁的怒火,并不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在听到白怜说,要搬来长菁宫跟她一起住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压制不住心底的暴戾了。
  这个蠢货,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白怜的优势,就是因为她住在琼华宫,在赵婉兮的身边,才更加有用,能最大限度地派上用上,一箭数雕,才能让赵婉兮防不胜防。
  谁知道这个蠢货居然还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关键是,竟然还一脸得意样地跟她邀功?
  被气的一张俏脸都快变了形,扇了一巴掌还泄不掉心底的火气,欧阳华菁捏紧了稍稍有些发麻的手掌,眼底戾气更甚。
  “掌嘴!”
  白怜愣了。
  随即有了反应,“噗通”一声跪下,毫不迟疑地抬手,左右开弓,就自个儿扇起自个巴掌起来。
  “是,我知道错了,请娘娘恕罪。”
  下手不遗余力,很快两边的脸就变得肿胀通红。眼见着上首的人还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消气的模样,有苦难言的白怜福至心灵,突然就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是我蠢笨,自作主张,娘娘莫要生气。我这便回去,横竖还是让皇后娘娘收了我,安心在琼华宫住着。”
  原本是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却又不得不回去,在不能失去欧阳华菁这个靠山助力的情况下,白怜满心悲哀。
  听她还有这个自知之明,欧阳华菁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悠闲自在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懒洋洋地开口出声:“好了,停手吧。本宫也是帮你长个教训,想要在这深宫里头好好活着,可不能任性妄为。”
  “是,白怜记下了。”
  原本是满心期待而来,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白怜也是满心悲哀憋屈。只是当着欧阳华菁的面儿,她非但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来,还得硬着头皮谢恩。
  只是想到适才在殿门口的所闻,白怜一颗悲哀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咬咬牙,故意试探道:“敢问娘娘,皇上可是在您这里?”
  问完,想着自己是否太直白,为避免被欧阳华菁误会,又顺便小小地卖了个惨。
  “我虽然受封,无奈不得皇后心,在琼华宫内,更是连皇上的衣角都沾不上,事事受人钳制。倘若是长此以往,又要如此承蒙圣眷,如何帮着娘娘?还请娘娘可怜可怜我。”
  可怜不可怜她,不重要。重要的是,白怜竟然问,冷君遨是不是在这里。
  起初欧阳华菁还没将人给对上号,听对方这么问,嘴角一掀,一抹薄凉之极的讽刺笑容就溢了出来,一句“他怎么会来”,差点脱口而出。
  所幸关键时刻堪堪忍住,再看白怜明明已经红肿,却还带着几分含羞带俏的脸,恍然意识到什么,眼底杀气顿起,阴测测地出声,情急之下,都有些破音了。
  “你,听到了什么?”
  不就是皇上在这里么?
  虽然没见到人,可到底还是听到他的声音了。
  怎么长菁宫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一番模样?满是戒备也就算了,看着样子,就跟要杀人似……杀人?
  看看眼前的欧阳华菁,再想想适才殿外春桃的反应,白怜心地打了个突灵,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更加不敢承认什么,只能含糊其辞地假装糊涂。
  “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想着娘娘有孕在身,且极受恩宠,皇上定然不会忍心让您一个人,时时会过来相陪,这才……这才斗胆一问。若是娘娘觉着有所逾越,我……我……”
  我了半响,到底还是没有后话,也算是见识过了欧阳华菁的手段,多余的话,白怜当真是不敢说。
  看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欧阳华菁眼皮一垂,一副不想再计较的模样。
  “嗯,皇上不在本宫这里,你先回去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在琼华宫扎了根,有了这张脸,你还愁没有见他的机会?”
  说着,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琼华宫,可是比本宫这里热闹多了。”
  至于琼华宫又是怎么一个热闹法,其中的内情缘由,白怜却是再不敢问,心知不好,便赶紧告辞离去。等到她的人一走,伺候在一侧的春桃再也忍不住心底的胆颤,赶紧跪着磕头。
  “奴婢该死,是奴婢大意,才会让她……娘娘……”
  反观欧阳华菁,则是一脸的阴晴不定,垂眉沉思略久,最终还是淡淡地抬了下手。
  “罢了,你去吧。本宫料定,就算是她真的听到了什么,也不敢说出去。”
  就算是说出去了,那也得有人愿意相信,有机会听才成。
  眼见着自家主子不怪罪,春桃的心,才回到了肚子里,又告一声退,垂着头退了出去,等到殿内完全安静下来,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从幔帐后面踱步走了出来。
  一只估计分明的大掌,随即落在了欧阳华菁的肩头上。
  “放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有我在。”
  顺着手臂一路上去,站在欧阳华菁身后的,则是身形跟冷君遨极为相似的逐月。而此前白怜在殿外听到的声音,正是他的。
  至于让欧阳华菁放心,凡事都有他在的话语,只要是面对着她,逐月几乎常说。大概是听的多了,已经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欧阳华菁觉着自己,还真就安心了。
  横竖,有他在。
  抬起柔夷覆在肩头的大掌手背上,她头歪过去,靠在了上头,闭上眼睛遮住眸底的精光,音色里头微微带了几分疲倦。
  “嗯,事到如今,本宫也只有你了。”
  欧阳华菁的态度,让白怜始料未及,在对待撮合她跟冷君遨关系一事上,也同样让她不解。
  毕竟在她看来,对方既然能帮着自己挣到名分,那就没有道理不让她承宠啊。不管怎么说,一个不受宠爱的采女,可不是什么好的助力。
  按照当初白怜的设想,可是将自己下一步接近冷君遨的机会,都压在了欧阳华菁的身上,结果没想到,现在人明明就在,却不让她见?
  还说人不在?道是她认不出冷君遨的嗓音呢?
  早在当初还在宫外,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她便春心萌动,将那个如同天神一般卓尔不凡的男人给牢牢记在了心里,再也忘不掉半分,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他的声音?
  可是既然人在,那为什么又要躲起来?
  一介堂堂帝王之尊,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啊。
  除非,里头的人,根本就不是冷君遨。
  然而长菁宫是后宫嫔妃的住所,内室又是那么敏感的地方,倘若里头的人不是冷君遨,那又有可能会是谁?欧阳华菁身为后妃,又怎么可能会私藏男人?
  说到这一点……
  莫约是想的稍微有点儿多,在自己提到皇上的时候,春桃跟欧阳华菁先后反应便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头,隐约之间,白怜心中,总觉诡异。
  左思右想都是不解,脚下的步伐自然也就慢了不少,最后干脆站在台阶上回了一下头,望着身后的殿门,秀眉微微蹙起。
  这一幕,则是被紧随出来的春桃看了个正着。
  有惊无险地在自家主子那里过了一劫,她还在惊魂未定呢,结果就看到了白怜的身影。尤其对方还站在那里不走,神情十分可疑,春桃眼神登时一厉。
  “白采女这是在看什么?”
  察觉到不善,白怜赶紧收回了目光,垂眼继续朝前走。
  “没,没什么。”
  心里头却已经开始叫苦不迭,这回又该要怎么回去琼华宫?
  皇后赵婉兮那模样,看上去,也不是个善茬儿,眼下自己,当真是如同火煎了。
  此时的琼华宫,则是宫门紧闭。倒也不是谁预料到白怜定然会回来,瞅准机会想要给她来个下马威,而是自从赵婉兮带着冷昱麟回来之后,琼儿心下不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免琼华宫里头的动静传出去,干脆就让人提前关门落了锁。
  自己也不敢怠慢,亲自去主殿伺候着,就怕两位主子心里不痛快,闹出个什么事儿来。
  倒也不是琼儿多想,从朝阳殿回来,赵婉兮的情绪当真是十分不好,越是在乎越是受伤,一想到冷君遨竟然能说出要废储的话来,她就恨不得亲自动手,去修理大猪蹄子。
  跟她想必,原先戏多的不得了,时时替她出头的冷昱麟,则是要稍稍冷静一些,亲自动手替自家母后沏了茶,好言好语地逗着她说话,完了,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起来。
  “母后且放心,只要有儿臣一日在,必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这个叫什么白怜的,纵使无意当中救了儿臣一命,也不能作为她妄想攀附的理由,不消多久,儿臣便会让她后悔自己如此愚蠢!”
  冷昱麟是冷君遨的儿子,更是南麟的太子,打小接受的,便是这个封建君主制度的思想,纵然有赵婉兮时不时地提点,也未必就能完全吗,明白并且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但是站在儿子的角度上,他必定还是希望父母和谐。至于那些想要横插一脚的人,自然是不可饶恕。
  赵婉兮原本还有几分心不在焉,可细究着自己儿子的话,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这……”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冷昱麟这话,很有深意?
  分明就是一副要让冷君遨下台取而代之的模样。
  可是,他还这么小,哪有什么实力啊?
  看出她心中的顾虑跟想法,冷昱麟神秘一笑,凑上前来,在赵婉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听的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再看着眼前年岁还小,但是神情之中却另有一份坚定的儿子,赵婉兮周身微凉,竟然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见着自家母后被吓到了,冷昱麟这才稍稍有所收敛。
  “母后且放心,儿臣不会胡来的。只要父皇……还能对母后一心一意,儿臣必定也会安分守己,暂时绝对不会动他的皇位!”
  赵婉兮:“……”
  暂时……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反正……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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