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提了个醒!
冷君遨的态度,前后差别大的让人诡异,要是一般内心稍稍敏感柔弱一些的女子,或者是在尚未恢复半点记忆,对过往一概不知的赵婉兮,都定然要伤心伤神了。
即便是赵婉兮,心里头也分外不好受,好在,她倒是能勉强冷静下来。
等回了琼华宫,第一件事情,便是背着冷君遨唤来了宁舜,旁敲侧击地询问,可惜一番软硬兼施下来,却愣是半点儿口风都没得到,最后只能作罢,另寻它法。
同时,也让琼儿嘱咐下去,关于上官玉姝的死,查还是要查,不过进行的时候,须得多加注意,切莫越了规矩之类的。
冷君遨的那句后宫不得干政,也算是给她提了个小小的醒儿。
欧阳华菁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冷君遨跟赵婉兮,人都还没回到殿里头呢,膝盖就软了。
别看在她人前是如何的强势,即便是面对着赵婉兮这个皇后娘娘,也是半点不怵,不仅不言不逊,态度嚣张,实际上内里,早已经是慌的厉害。
尤其是一想到父皇派来的七决就这么折了,还是因为被她私自做主,派去刺杀冷昱麟折的,心里的惶恐,就怎么都抑制不住。
西岐就是她的靠山,是她所有得以在南麟立足的根本,倘若是因此被父王厌弃,那……
西岐别的不好说,公主,有的是!
想到冷君遨离去时话语中的森森寒意,欧阳华菁最终还是感觉有些招架不住,死死握住了前来搀扶她的秋杏的手。
“快,赶紧给本宫九皇叔传信,让他务必加快脚程,及早到来才是。现在能救本宫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就算是抓住了冷君遨的把柄又如何?
没有个打硬的靠山,便是她占理,也只有被灭口的份儿!
好在,她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一想到自己那位神通广大的九皇叔,欧阳华菁这才宛若是找到了主心骨儿,气息稍稍顺了些。
略一冷静,人倒是也清明了。
“只要九皇叔来了,料想冷君遨,也不能奈本宫如何!”
对于欧阳华菁而言,虽然对方并不知情,但是她自认,跟冷君遨之间的纠葛,也是很早就开始了。
早到她皇姐赐婚时,就已经有所不同。
耀眼且能力非凡的皇子,历来,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关注,从欧阳长洛赐婚冷君遨的那刻起,欧阳华菁便对他格外留意。
加上前前后后打探来的那些消息,更加对他青眼相加。
不想,在入了南麟后宫之后,她竟觉着,自己高估了冷君遨。
此前还在西岐,未曾亲眼得见,只凭那些传言,便道这个男人如何狠绝,手段凌厉,满腹才华报复,傲视天下。
不仅在重重危机之下死里逃生,还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扭转局面,硬生生从旁人手中夺得南麟江山。
那些事迹,一桩桩一件件,都无不证明,这人,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然而事实却是……
他不仅不得不低头妥协娶了她,或许还在明知刺杀冷昱麟一事跟她有关,却在她提了自己九皇叔之后,除了装模作样地闹腾,还有嘴上过瘾言语威胁,吓唬吓唬她之外,毫无作为。
哪里还是那个传言中,铁血手腕的南麟皇冷君遨?
没想到,真人竟会如此懦弱无能,优柔寡断!
“不过,这样一来,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之前是被冷君遨的气势给压制了,加上骤然得知七决被擒的消息,欧阳华菁一时没稳住,心态这才差点崩了。
等到这会儿缓过来,思及冷君遨的行事作风,心底的忌惮没有了,也就淡定了。
同时也发现,搀扶着她一路到了软榻上的秋杏,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眉头一皱,欧阳华菁的脸上,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一股子戾气来。
“怎么还不去?莫不是本宫的话不管用了?”
见她变脸,秋杏头皮一紧,想都不想就赶紧下跪,只是脸上的神情,多少有点儿欲言又止。
“娘娘恕罪,奴婢哪儿敢啊。只是……只是九王爷他……”
“你个小贱蹄子,胆子越发是大了,连本宫的吩咐都敢拖延。”
被冷君遨跟赵婉兮联手奚落欺辱,即便是缓过来了,欧阳华菁的心情依旧是十分恶劣。骂骂咧咧着抬手在秋杏身上打了几下出了气,才冷冷地责问。
“本宫九皇叔怎么了?”
“九王爷……其实已经到帝都了……”
“当真?这么快!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本宫这就亲自修书一封,请他马上进宫!”
“……是。”
说做就做,一听自己要等的人已经来了,欧阳华菁实在是架不住满心的欢喜,紧着起了身,就吩咐人研磨,执笔疾书起来。
看她那模样,秋杏懊恼的咬着下唇,恨不得抬手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
怎么就一时没收住口,将这个消息给说出去了呢?在娘娘什么伺候的时间久了,果然这胆子是越发小了。
欧阳华菁却是并没有注意到秋杏的异常,或者说是,压根不屑于去留意。
等到信写好,字迹干的差不多,便赶紧入封封口,谨慎的自己亲自动手,不假手于他人。
等到火漆涂点完毕,任务自然又落到了秋杏头上。
“速速送去,本宫眼下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会遭遇不测,绝对容不得半点儿耽搁,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是……
怀揣着信笺从正殿出来,秋杏都快绷不住脸,哭了。
“完了,王爷再三交代,他已经到帝都的事情,暂时不可被娘娘知晓,眼下……可要怎么办啊。”
两个都是主子,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个都得罪不起。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逃避也不是什么办法,拿着信躲在花坛边踌躇一二,秋杏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离了正殿找人传信去了。
九王爷固然可怕,但眼下好歹还在宫外,如果忤逆了娘娘,她怕是立马就得脱层皮。
还是先紧着眼前的来吧。
送出了信,欧阳华菁的危机感,顿时消失了一大半。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其他的想法,也就活跃了起来。
重新倚回踏上,她抬手支着额头,凝神静思,直到一阵清风从窗外窜了进来,才堪堪回神。
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站在窗口往外看,外头的树叶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起风的迹象,倒是临近黄昏时分,天边被宫墙挡住了大半的云霞,绚丽而火红。
好像一时看呆了眼,欧阳华菁神情有些痴然,看了半响,才调转视线看向廊下某个地方。
那处空寂一片,别说是人,就连鸟都没有一只,偏偏她却红唇轻启,开口说起话来。
“既然是一国之君,就该有一国之君的气度能耐,冷君遨儿女情长,弃大局于不顾,竟然还想跟西岐决裂?
殊不知,若是没有本宫,南麟现在哪里能有修生养息的机会?指不定……早就被吞并了也尚未可知。”
“……”
她这话,不仅狂妄,还大逆不道!
若是不小心落进了旁人的耳中,传了出去,只怕是要自取灭亡了。
偏偏欧阳华菁又是一副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廊下自言自语。
甚至是,越说还越是起劲。
“所谓君者,有能者居之,像冷君遨这种人,哪里配得上现在的地位?依着本宫看……早就应该被取而代之才是。”
莫约作死这回事儿是会上瘾的,欧阳华菁越说越过分,全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但说了,表情还更是诡异,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盯着许久没有动静的前方,嗓音低沉魅惑。
“你说,是么?哑巴?”
看似空无一人,但是实际上廊下的阴影处,却倒挂着一个人。
逐月看似在凝神静气地潜伏,实际上因为来时的小心机,他心知肚明,自己早就暴露在了欧阳华菁的眼皮子底下。
唯独没想到的莫约就是,对方竟然不再继续假装不知,而是公然点出了他的藏身之所。
道明他就是哑巴便也算了,关键是适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虽然始终没吭声,可欧阳华菁的猝不及防,还是让逐月骇的心神一凛,差点就从廊下掉下来。
震惊之余,却还是挡不住心底一抹隐秘的欢喜,沉思良久,在欧阳华菁极有耐心的等待下,他内劲一松,终还是从栖身的横梁上飘然而下。
单手负在身后,第一次不是以冷君遨的身份昂首挺立,撤去所有的伪装,抬眼直视着殿内窗前的人,神情内敛,态度不卑不亢。
“属下逐月,见过丽妃娘娘。”
“原来你……叫逐月。不得不说……”
这声音,还有身影,果然是像极了冷君遨。
难怪,难怪。
看着眼前的人,往事再度浮上心头。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欧阳华菁一颗心,又痛又庆幸,屈辱恼火等五味陈杂的滋味交织在一起,许久才平静下来,最终化成了一片寂然。
“进来罢,本宫有些不大舒服,这腹中的孩儿,似乎又在闹腾了。”
相对无言的时刻,最是难熬,现身归现身,逐月的心始终都紧吊着。
好不容易才等到欧阳华菁开口话说,说的还是这等让他喜出望外的内容……听到她刻意提及孩子,饶是沉稳如他,也禁不住瞬间的狂喜,眼底登时迸发出耀眼的喜色来。
下一瞬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极快地出现在了欧阳华菁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依旧还是熟悉的味道,随即,窗户被关上。
入夜,清凉一片。
因为丽妃被禁足的缘故,整个长菁宫不仅格外低调,也是前所未有的幽静。宫门更是早早就落了锁,各个殿里更是一改往日的奢靡,再也没有灯火通明的情况,显得有些暗沉。
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道披戴着斗篷的身影,从长菁宫侧门前的巷子里由远及近而来。
步幅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模样。
等到了侧门口,她先是小心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摘下了头上的斗篷,抬手敲响了宫门。在宫门外头两张宫灯的照应下,依稀出现的,却是白怜的脸。
敲了敲没什么动静,再度放重了动作,足足等了盏茶的功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响过,宫门才“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小太监的脸随即出现,也不出来,就那么朝外看了看。
见着外头只是一个人,面容也生,就失了耐性,没什么好气地道:“这么晚了,长菁宫已经落锁,你改日再来吧。”
说完,竟是连对方过来的缘由都不问,就要直接关门。
急的白怜一步窜上前使劲推着,就差直接闯进去了。
“这位小公公别着急,且听我一言。我这的确是有事,因着丽妃娘娘传唤,才过来的。若是耽搁了,谁也吃罪不起不是?”
嘴里说着,人同时也朝着对方伸出了手,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顺势攥住,那小太监暗戳戳地摸了摸,感觉到里头硬邦邦的手感,关门的动作这才缓了缓。
不过脸上,依旧还满是狐疑之色。
“你说,娘娘宣你?但是这个时辰,娘娘已经歇下了,奴才可不敢替你去通传。若是扰了主子休息,吃罪不起。”
“这是自然。”无害一笑,白怜眼神诚恳,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也无需小公公去受责,你若是方便,只要去告知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一声,也是可以的。”
“你是说春桃或者是秋杏姑娘?”
一听不用通传到欧阳华菁面前,那个小太监表情这才活了。
眼珠子转了转,又掂量了一下手里头荷包的份量,终是松了口。
“罢了,你且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不过话说在前头,传是替你传,若是姑娘们不来见你,可不干奴才的事儿。”
“这是自然。”
原本笑的客气,不过等到那小太监人消失在宫门后头,白怜的表情,又莫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