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陈告急
说着话,自然不免提到当年延山的这些人,焦作龙笑道:“雷浩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去安东有希望呢。”
周海军抹着额头上的汗,羡慕的道;“雷浩行啊。”天热,虽然有空调,但油腻腻的白菜包是很有些火气的,周海军脑门上吃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雷浩去安东,自不是因为想得到唐逸旧部的照顾。安东近年来已经成为仅次于春城的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基础影响政治前景,现在省内一些人士认为去省里高就,安东奔省里的路途最近。尤其是春城这两年因为食品卫生问题倒下了一大批干部,局面也很复杂,安东更成了省内干部眼中的香饽饽。
唐逸就笑了笑,雷浩虽然偶尔会打个电话问候他,却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焦作龙笑道:“要我说啊,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奔头?雷浩啊,就是想不明白。”
唐逸说道:“你啊,做人上消极了些,工作上可不能消极。”话是这么说,对焦作龙的心态唐逸还是很欣赏的。
散席的时候,唐逸按照常例挂账,心里琢磨也该要兰姐来清清帐了。自不知乔芙蓉觉得他这么个大官,还经常来占这种小便宜,实在是没有风度。
唐逸回到家里的时候,东西厢和正房都黑漆漆的,西厢前的过廊壁灯柔和,雕梁画柱在乳白夜灯下更为奢华。
看来宝儿睡了,唐逸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多,又看了眼黑漆漆的正房,唐逸就有些怅然,宁老爷子卧床不起,这次实在不怎么乐观,小妹回娘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晚上回来,没有小妹在家里等候,唐逸已经有些不习惯,想起宁老的病情,唐逸又深深叹口气。
“哒哒”,东厢的窗户被人轻轻敲响,随之镂花窗棂被拉开一条缝,露出宝儿小脸,“嘘。叔叔,你来。”
唐逸哑然失笑,就大步走了过去,上了过廊石阶,轻轻推开东厢最北的房门,四合院的房间大多是套房格局,不过宝儿的房间就小一些,只是用轻纱屏风将卧室和客厅隔开,倒也古香古色,很有古代小姐闺房的感觉。
“怎么不开灯?”唐逸进屋就问。
宝儿嘻嘻笑道:“妈妈不让,让我早点睡,怕我烦你。叔叔,你来,我涂指甲油呢。”宝儿没起身,借着外面画廊的微弱光亮可以看到,她正坐在大床上,盘着小腿精心的修饰自己可爱的小脚丫。
宝儿穿着橘黄的绣花睡衣睡裤,苗条漂亮,头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可爱发卡,孩子气中又流露出别样的少女魅力。
虽然宝儿马上就要升大二了,但在唐逸眼里,宝儿怎么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不弄了!”宝儿揪出夹在脚趾间的棉花团,伸直双腿,却躺在了大床上,两只可爱小脚丫摞在一起顽皮的动着,撒娇道:“叔叔,我躺着和你说话行不?今天累死了。”
唐逸就笑:“你呀,越来越像夏小兰同志。”心里却是一动,懒病不会也遗传吧?
宝儿咯咯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说:“叔叔,你也来躺着,我想和你说说话。”
唐逸笑了笑,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床边,看着宝儿懒洋洋的小模样,唐逸心里平安喜乐,说不上的舒适。
半晌,两人都没有吱声,有唐叔叔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宝儿心里暖暖的,什么话也不想说,眼皮却是越来越重,终于,慢慢的睡了过去。
唐逸又坐了一会儿,就拉过毛巾被,帮宝儿盖好,这才蹑手蹑脚出了宝儿房间,慢慢关严了宝儿的门,“咔哒”一声,里面上了锁。
唐逸事后才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宝儿多聊几句,因为接下来,唐逸就开始忙发改委的几项重要举措,常常要深夜才回家,接着,又去了南方一趟,等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宝儿已经回了学校,据说是参加学校组织的一个暑期活动,半个月的假期里,唐逸却没有什么时间真正坐下来和宝儿聊聊。
坐在奥迪里,想起宝儿飞来飞去,自己好像漠不关心,也不知道宝儿有没有伤心,唐逸就轻轻叹口气。
车窗外,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上车流如梭,唐逸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看看号,是齐洁,唐逸就微微一笑,接通,齐洁娇媚的鼻音,“老公。”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唐逸微笑训斥了一句,齐洁咯咯一笑,“那好,说正事,就怕你要哭鼻子!到时候别跟我撒娇,我不帮你!”
唐逸就笑,可也不敢把话说绝了,听齐洁语气,好像自己真的要她帮忙。
“老陈,就那个陈达和,我估计他会出事,现在宁西风向有些不对。”
唐逸微微一怔,宁西?在黄海的华逸广场获得空前的成功后,华逸集团开始在国内主要城市打造华逸城市综合体,声势极为浩大,而宁西苷州也正与华逸集团谈判,准备引进华逸广场项目,华逸集团在西北口碑很好,和当地政界早已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谈判进展的也很顺利,但怎么就牵涉到陈达和了?
“前些天吧宁西玉水市发生了一起跨国绑架案,好像有十几个少年被绑架到了缅南,那边打电话索要赎金时听说被绑架的少年都挺惨的,有的手掌都被剁去半边呢。咱们这边怎么努力都不见效果,那边对待被绑架少年越来越凶残,玉水市局的赵局长急了,给省厅打报告的时候好像要求和那边的黑帮接触,请他们帮忙,结果老陈就拉了个专案组,好像还真的和那边黑帮接触了,人质是解救了一些,但省里一些领导好像对老陈很不满意,而且现在又有传闻说老陈养情妇,为情妇的公司添数,老公,我看老陈要出事。”
唐逸没有吱声,和黑帮接触解救人质,不管对错,传出来就是错了,更别说陈达和包养情妇这样的传闻了,齐洁和自己讲,就代表不是民间的声音,而是官场上一些干部谈论的话题,这,通常就是一个官员下马的先兆。
“老公,我挂了啊!”知道唐逸有很多事情要想,齐洁就挂了电话。至于说不帮忙什么的,就是玩笑也不能开了,齐洁自然要发动人脉去打探最新的消息。
唐逸想了一会儿,就拨了陈达和的号,嘟嘟两声后,陈达和爽朗的笑声响起,“唐书记,听说你忙,也不好打扰你。”
唐逸就有些无奈,听陈达和语气就是没嗅出风声,警觉姓实在有些低。
“在哪呢?”唐逸沉声问他。
“燕京,来了七八天了,部里有个会。”陈达和笑呵呵的说。
唐逸就摇摇头,“七八天?后院烧没了我看你都不知道!”
“啊?怎么了?宁西出问题了?”陈达和听出了味,“妈的,是因为解救人质那件事吧?我就知道会有人作文章!”
唐逸道:“先不要骂娘,你在哪儿?见面谈。”
“啊,那,香格里拉1505。”
唐逸就挂了电话,拍了拍小武肩膀,要他拐去香格里拉。
……
香格里拉的套房设计具有西洋古典风格,色调柔和,看着陈达和红光满面的脸,唐逸就皱眉:“小曰子挺滋润,你是来开会还是来度假?”陈达和不敢分辩,干笑请唐逸进来坐,又说:“会议前天就结束了,我想和婷婷多玩几天。”
唐逸这才发现陈达和身后的漂亮女孩儿,穿着浅蓝牛仔短裙,青春靓丽,本来一脸甜笑,但看进来的年轻人训斥了几句在她心里好像天一般的陈厅长,陈厅长话都不敢说,女孩儿就变得拘束起来。怯怯向陈达和身后躲。
唐逸见到那女孩儿就沉了脸,但见女孩儿神态,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和不懂事的年轻女孩儿纠缠,年轻的女孩子经历少,不知道天高地厚,最容易出事,更有些女孩喜欢幻想,高举“爱情大旗”要生要死,那更是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陈达和身后的女孩儿也就二十出头,唐逸不免埋怨老陈瞎胡闹,但见女孩怯生生的神气,唐逸皱了皱眉,就没说什么。
“达和……”坐在沙发上,唐逸欲言又止,看了眼茶几旁小心翼翼倒水的女孩儿。
陈达和却是叹口气:“唐书记,我知道你肯定要骂我,但我还是要给你介绍,她叫朱婷婷。”又转头道:“婷婷,叫唐哥。”
“唐哥。”朱婷婷怯怯的向唐逸打招呼。
唐逸心中不快,但还是微笑点了点头,毕竟,就算有火也得冲老陈发。
“婷婷,你去屋里坐,我和唐书记说点正事。”陈达和说完,朱婷婷就听话的进了房。
唐逸就叹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达和道:“婷婷是我去宁西后认识的,唉,这就是缘分吧?当时我下地方调研,她呢,是被债主追的躲到了乡下,那么巧我就遇到了她,从那几个王八蛋手里救了她,本来以为就过去了,谁知道每天早上,她都会煮了粥给我送过去,她那时候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是省里下地方的普通民警呢,你知道的,自从和王珊分开后,我多久没那种感觉了!就算是王珊,呵呵,我也就是喜欢她的细皮嫩肉,只有婷婷,我,唉……”
唐逸喝着水,没有说话。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回赣州后,她才知道我的身份,我买了套二居室安置她,她也不计较,说能平平安安过曰子就行。”陈达和眼里满是温柔,很显然,他很迷恋那种感觉。
唐逸却是想不到粗犷的陈达和也有温柔的一面,笑了笑,虽然越发觉得陈达和不是什么好材料,但刚刚心里的不舒服无疑淡了很多。
喝了口水,唐逸问道:“有人说你用公款给她添数,是怎么回事?”
陈达和一怔,搔搔大脑袋,说:“没有啊,就是前些曰子她的债主又发现了她,唉,我正愁呢,一百多万的欠款,她父母吧生意失败都自杀了,那些债主就朝她追数,躲到了苷州还是躲不开。”怔了会儿,抬头道:“唐书记,我老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也不至于拿着帽子不当回事,也绝不会作出给您脸上抹黑的事儿。”
唐逸没说话,拿出了烟,点上一颗。
陈达和却是忽然怪叫起来:“唐书记,你说的后院着火是不是就是婷婷这件事?妈的,谁造谣呢?”
唐逸摆摆手,“不要管这些,嫂子那边呢?”没说下去,想来陈达和也明白。
陈达和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闷头吸烟,显然他不希望老婆和儿子知道,陈达和的儿子在国外读书,爱人也跟着过去了,照顾儿子的起居生活,这么些年了,夫妻间就算没有了爱情,那股浓浓的亲情也是陈达和割舍不下的。
“咯吱”卧房的门被拉开,朱婷婷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她怯怯的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陈哥,陈哥声音太大。”
“唐哥,是我一直缠着陈厅长,是我硬要跟着他,和陈厅长没关系,我,我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到我,我,我不会连累陈厅长的。”
看了眼泫然欲泣的朱婷婷,唐逸就有些无奈,不知道陈大叔怎么就能和这个林黛玉产生奇妙的情愫。
拍了拍陈达和的肩膀,唐逸道:“尽快回宁西。”
陈达和默默点头。
在套房门口,唐逸将一张支票偷偷塞给陈达和,低声道:“先把债还了,跟你说,这是借你的,剩下的钱你给朱小姐搞点生意,现在的苷州,我看可以炒炒房,不用五年就能连本带利还清,总之当牛做马你也得还钱,还我三百万,知道吗?”
陈达和没说什么,默默看着唐逸离开,看看手上两百万的支票,回身进了屋。
“陈哥,唐哥是什么人?他,他看起来真可怕。”朱婷婷坐在陈达和身边,小声的说。
陈达和哑然失笑,不过陈达和也能感觉到,唐逸已经不是以前的唐逸了,心里盘算什么,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很亲和,实际上和其他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或许只有对自己是个例外。
将支票递给了朱婷婷,陈达和笑道:“唐书记借给咱们的。”
“啊!”朱婷婷惊呼一声,看着支票上一连串的零,再说不出话。
……
花团锦簇,漂亮的蝴蝶飞来飞去。
公园的竹子长椅上,齐洁正兴致勃勃的给唐逸掏耳朵,她穿着款式时尚的雪白吊带衫,浅蓝花纹的瘦腿牛仔裤,姓感的乳白色高跟凉鞋,娇俏的美足在骄阳下更为迷人,仿佛释放着妖异的光芒,令来来往往的男人总要偷偷多看上几眼,每当看到那些男人眼里的热力,唐逸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喂,你以后穿上袜子行不?”唐逸终于忍不住了。
齐洁咯咯娇笑起来,“大老爷,要不要我足不出户,就等你的宠幸?”
唐逸就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你呀,搁过去就是个暴君!你现在是不是想把人家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呢?”齐洁不满的嘟囔,唐逸讪讪的笑,不说话,齐洁有时候,鬼精鬼精的,外人可能觉得自己高深莫测,齐洁,却总是能发现自己那些孩子气的想法。
“老公,你这样经常帮陈达和,我怕他心里不舒服,在你眼里,老陈可能还是过去的派出所长,但人会变的,他在宁西可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了,你让他欠你的人情有些超标,我怕会起反效果。”
唐逸就笑了笑,“所以我利息收的有点高,算了,我但求心安,别人怎么想我控制不了。”
“不过老陈,应该没什么。”唐逸嘀咕着,和陈达和的这份友谊,他是很重视的,所以陈达和有情人也好,怎么都好,只要没有碰触唐逸的底线,唐逸总是要拉他一把的。
“人质那边谈的怎么样了?”唐逸问齐洁。
齐洁就轻轻叹口气,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闪闪发光的银带,“老公,你看看,江对面就是缅南特区,其实,这个所谓的特区就是一个赌城,国内的赌客每年能为缅南特区创造几十亿的收入。”
唐逸微微一怔,也站了起来,遥望江南林立的建筑。
现在的唐逸,在中缅边境的一个小城。周六,没有去上课,而是来这个小城和齐洁幽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随着地位的提高,在京城和齐洁手牵手逛街好像变得困难起来,总不能在宾馆里窝一天,将幽会地点放在偏远的小镇,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现在唐逸才知道,齐洁约自己来这里可不完全是为了约会。
指着缅南特区隐隐可见的建筑,齐洁道:“人质好像就在这个特区里,其实,这里的一些赌场绑架人质敲诈勒索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跑到内地去绑架,大概是第一起。”
“老公,你看看这个资料。”齐洁扭身招招手,十三快步走过来,将一叠资料递给唐逸。
唐逸翻开资料,脸色渐渐严峻起来。
缅南特区的赌场极为混乱,有了钱,在这里你可能是皇帝,但一旦输光了赌本甚至欠了债,这里马上就变成了地狱。一个借钱去赌博的人被称为是存放器官的活冰箱,“眼角膜、肾脏还有皮肤,都可以被赌场变卖,用来还债”。遭遇虐待的赌客描述说,他们被吊进一口游着蚂蝗的水井或者和狗熊关在一个隔开的铁笼里,狗熊的咆哮令人心惊胆颤。而前年川南警方解救一批赌客人质时发现绑匪虐待手段极为凶残,甚至还用了类似凌迟的刑罚,每隔几天就在人质身上剜下一块肉。
从世纪初,共和国已经无法容忍境外赌场的存在,共和国周边几乎所有国家大兴赌博业,蔚为壮观。以华人为主要消费对象的赌场遍地开花,每一个境外赌场都如同一根插在共和国身上的皮管,源源不断抽取血液,威胁共和国的金融安全。
去年年初,共和国开始向缅南方面施压,要求缅南特区关闭所有的赌场,公安部更通令川南等七个省区的公安厅,部署打击出境赌博现象。
去年下半年,总书记和总理就某个具体赌博案件或者个别泛滥严重地区的批示就多达40多次,并强调:这种情况如果任其发展蔓延而不采取措施,将会危害国家经济利益,助长贪污[***]行为,败坏社会风气。
去年的时候缅南特区第一次遭遇来自共和国的严厉打击——断供电、断通讯、断旅游、停办出境证,赌场大批从业人员被勒令限期回国。
公安部规定边境非便民不得进出,试图切断赌客出境的通道,令赌场失血而死。
但这一政策引起了川南边区的不满,今年年初,来自川南省西贡市的12名政协委员提出了提案,要求“尽快启封汪林口岸”。汪林口岸附近正是缅南拉克赌城,号称“亚洲第二赌城”。
公安部对此提案书面答复为:“在一些边境地区境外一侧,基本没有什么旅游项目,这些国家通过博彩业、色情产业等吸引我国公民出境旅游,从而带动了边境地区境内境外住宿、餐饮等行业的繁荣发展。因此,边境游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但这种经济繁荣是一种不正常的经济形态。”
不过川南边区某些人的努力还是收到了成果,不久后,缅南特区的水、电和电信得以恢复,一些观望的赌场从业人员又回到了缅南特区。
唐逸看着就皱起了眉头,往往一些地方上的干部,为了地方经济的小利益,罔顾整个国家的大利益,真是没想到,宁西的一桩绑架案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老公,看资料,公安部好像正在策划彻底清除缅南特区的赌场,你是不是?”齐洁抿嘴一笑。
唐逸默默点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