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从这一天起,张大栓开始改变。
  最先变的是身上的衣服。
  老年服装不见了,而是换上一身西装。
  下面的板裤非常崭新,皮鞋也程亮程亮。
  他还找人理了发,刮了胡子,将花白的头发染黑,弄得溜溜光!
  苍蝇落上去也会滑一跤。
  而且出门就散烟。
  “大年兄弟,来,抽根华子!”
  杨大年说:“我不抽华子,只抽溪子!”
  “溪子我也有,来一根!
  富贵哥,你也来一根!”
  杨大年跟徐福贵接过烟,发现张大栓变化不小。
  十分惊奇。
  “大栓兄弟,你平时不是不抽烟吗?整天挂个空烟袋子晃悠!
  你那烟袋锅子呢?”
  “我以后不抽旱烟了,抽卷烟。”
  “嘿嘿,鸟枪换炮了?还有,你这身行头咋回事?”
  杨大年跟徐福贵全发现了他的异常。
  仿佛一下年轻十几岁。
  张大栓呵呵一笑:“这不铁生办喜事嘛?我穿得孬,给孩子丢脸啊。”
  “喔,原来如此……!”
  张铁生跟彩玉要补办婚礼,全村人尽皆知。
  四条街的山民都等着吃呢。
  张董的婚事一定是最排场的。
  华子跟溪子都是低档烟。
  最次的也是小熊猫。
  酒水就更不用说了,不是五粮液是就是茅台。
  不仅仅村里几位老人。
  两个儿媳妇也发现了公爹的异常。
  张大栓最近有点飘。
  走起路来身体像一朵轻云。
  从前的他像个干巴巴的枣子。
  得到爱情的滋润,瞬间成为一个水灵灵的苹果。
  “二嫂!你看咱爹咋了?最近好像不一样。”周婷婷问。
  “不知道啊,爹最近好像充电的马达,见谁都笑!见谁都拿烟!”
  “是不是铁生办喜事,他高兴?”
  “一定是!就跟他自己办喜事一样,嘻嘻嘻……。”
  赵凯丽笑得合不拢嘴。
  “爹不容易啊,养活四个儿子一个闺女,晚年该享福了”周婷婷说。
  “是!要是爹再找个老伴,晚年就更幸福了……。”
  “梅开二度,枯木逢春,咯咯咯……!”
  两个儿媳妇笑成一团。
  最关键的,她们发现张大栓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关门。
  然后拉门闩,不准任何人进入。
  大家只是觉得他性格孤僻,也没当回事。
  张铁生跟彩玉的婚事在有条不紊办理。
  所有东西全准备好。
  房子汽车现成,别墅现成。
  喜帖统统散发出去。
  所有员工也都摩拳擦掌。
  接下来,是喜事在哪儿办?
  张金生提议:“去城里吧,得月楼是咱家开的,随便吃,随便喝!”
  张铁生却摇摇头:“我跟彩玉商量了,一切从简!
  咱们就在老宅里,弄几桌酒席即可!”
  那知道话声刚落,张大栓瞬间跳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在老宅子里办婚礼!”
  “爹,为啥啊?那可是我家?”张铁生问。
  “我怕乱!总之,喜事办完哪儿都乱糟糟的,我懒得收拾!”
  “那您的意思……?”
  “就去酒店!全村人都去酒店!吃饱喝足各回各家,省事!”
  “好吧!”张铁生不得不答应。
  他对婚事并不在乎,看中的是彩玉的安危。
  只要妻子平安,咋着都行。
  眼瞅着日子越来越近。
  眨眼进去六月。
  六月初五是黄道吉日。
  头天晚上,山村里就热闹起来。
  各种车辆整装待发。
  彩玉也化了妆,穿上新婚的嫁衣。
  伴娘来一大群。
  女人陶醉在新婚的幸福里。
  巧玲说得对。
  女人就该风光一回,不然死了亏得慌。
  张铁生的喜事办得果然很风光。
  比三个哥哥排场多了。
  汽车一下来两百辆,所有高层全部到场。
  山外的客商也来不少。
  市里跟省里的领导也纷纷送来祝福。
  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奔驰,宝马,路虎,保时捷,迈巴赫,劳斯莱斯,宾利……都是豪车。
  前面的已经到h市,后面的车队还没离开村子。
  彩玉被人抬上大红花轿。
  花轿又被抬上大卡车。
  轿子旁站立四位伴娘,四位伴郎。
  按说,皇姑山结婚早不用花轿了。
  但巧玲不答应,特意租了一台。
  她要把心上人的婚事办得排排场场。
  瞧着彩玉上车,她的脑海里幻想的是自己。
  好像自己上了轿子,要跟铁生成婚一样。
  得月楼大酒店里人满为患。
  楼上楼下几百桌宴席。
  眼瞅着婚车赶到,张铁生身穿崭新的新郎装,亲手把妻子搀下。
  他跟彩玉踩着红地毯,款款而行,上去礼台。
  马老板夫妻哭得稀里哗啦。
  女儿终于出嫁了。
  彩玉成为皇姑山第一夫人。
  以后的富贵不可限量。
  他们跟张大栓一起被请上礼台。
  孩子要改口,给红包。
  改口费是必须的。
  “大栓哥,恭喜啊恭喜!”马老板说。
  “同喜啊同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真好!”
  婚礼举行得特别顺利。
  典礼完毕,所有人大吃大喝。
  张大栓却表现得不一样。
  早就拿了塑料袋,偷偷藏东西。
  大肘子,大螃蟹,龙虾,各种海鲜足足装一大兜子。
  周婷婷在旁边十分尴尬。
  “爹,您这是干啥?
  婚礼是咱家的,酒店也是咱家的,干嘛往家拎东西?”
  张大栓却尴尬一笑:“我留着,晚上当夜宵。”
  他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非常焦急。
  担心丁香挨饿……。
  好不容易,婚礼完毕,张铁生带着彩玉走了。
  再次返回别墅。
  张大栓也迫不及待上车。
  回到村子,跳下车,他好像屁股上安了火箭。
  嗖!进去家门。
  咣当!上了门闩。
  “大妹子!大妹子!”
  他进院子就呼喊,一步步靠近地窖。
  张家院子里有个地窖。
  从前是红薯井,现在主要用来存酒。
  吧嗒,地窖的入口被打开,显出一个女人的脑袋。
  “大栓哥……你可回来了?”
  “饿了吧?瞧我给你带了啥?”
  张大栓晃晃塑料袋,同样进去地窖。
  入口一封,他将吃的喝的呼呼啦啦往外掏。
  鸡鸭鱼肉大肘子,螃蟹龙虾,海参鲍鱼。
  还拎了一瓶饮料。
  “张大哥,你对我真好……。”丁香感动不已。
  “你是我老伴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快吃,不吃就凉了!”
  张大栓还抬手帮女人撩起前额的头发。
  丁香洗澡以后,显出当初的富贵容貌。
  她一点都不老,脸上的皱纹也不明显。
  仍旧保持着富家女的端庄跟秀丽。
  张大栓越瞧越喜欢。
  想不到会捡来这么好的媳妇……。
  比当初的老伴强多了。
  他遇到生命里的第二春。
  拿着食物,丁香却难以下咽。
  女人努努嘴,犹豫好久,终于鼓起勇气。
  “大栓哥,我告诉你真相吧……。
  其实我是z市丁家的董事长!
  跟你儿子张铁生是商业上的对手。
  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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