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天气转阴，气温随之降了下来。
  枝头的树叶逐渐变黄，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白站在树下，路面是斜长的影子。
  很明显，他在等人。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而大学里依旧人来人往，小情侣多在街上吃吃喝喝压马路。
  看见那个高瘦的清冷身影走出来，笑意就到了眼底，他喊道：“陆温。”
  一杯奶茶递了过去。
  见陆温迟迟没有接，沈白小声说：“给你的，天冷。”
  “谢谢，我不……”
  矜持疏离的话被打断，沈白上前一步，直接把奶茶塞进他手里，笑眯眯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等你的份上，咱俩一人一杯，我送你回去。”
  微烫的奶茶在冷风中温暖无比。
  陆温定定看着眼前人，末了才低头说：“谢谢。”
  他总是这样，低头小声说话，有时候就算不低头，眼捷就会垂下，不敢直视别人。
  真是个小可怜。
  沈白知道，陆温会拒绝他，只是因为不适应别人对他好，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渣攻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肯定要死缠烂打的。
  “不用谢。”沈白弯了弯眼睛。
  他走在陆温旁边，这才有心情喝一口奶茶。
  甜滋滋的，下肚十分暖和。
  “最近很忙吗？”他找了个话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亲切，渣攻就是靠这样的嘘寒问暖才把人追到手的。
  软糯糯的嗓音在耳旁响起，陆温转头看向这个说要保护他的人。
  “嗯。”他声音还是很低，说：“实验到了收尾阶段。”
  “就说嘛，怎么这么晚才回去。”松开嘴里的吸管，沈白笑弯了眼睛跟他闲聊，又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那你晚饭吃了吗？”
  见陆温抿嘴沉默，心里头就有了答案。
  “走，我带你去吃。”
  攻当然要疼受的，沈白大手一挥，自觉攻气十足，要带他的小替身去吃晚饭。
  “都快九点了，晚上还是吃清淡点。”
  就算是剧情需要，他看向街边各种店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己絮叨。
  送奶茶是今天的任务，倒是吃饭这一遭，没有在给出的既定剧情里。
  一般这种情况，他是可以自由发挥的，只要不做出与剧情相悖的事情就好。
  记得剧情里陆温不能吃辛辣，不然会胃疼。
  “走，去粥铺。”
  发现了合适的店，他抬脚想往对面走，可陆温站在原地不动。
  “我请你吃。”于是沈白停下脚步，抬头笑眯眯看着陆温。
  白、软。
  视线落在足够白皙光滑的脸颊上，陆温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字。
  软白的脸颊看上去很好戳。
  思路很快就被打断，他低头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同样白皙，指尖泛出微粉。
  他被沈白拉进了粥铺。
  *
  秋雨绵绵，这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星期，一直都没停。
  怕冷的人早已穿上厚衣裳，不然风一吹会更冷。
  地上的积水里飘着半黄不绿的落叶，随着雨势渐大，更多残叶被打落。
  夜晚将近，这天气没人愿意出门，窝在干燥温暖的室内才舒服。
  沈白打着伞在校园中穿行，他穿了件挺厚的外套，拉链一直到下巴，捂得严严实实，稍微低头，衣领连嘴巴都能遮住，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热意。
  一阵冷风吹来，他加快脚步，两三下跃上台阶。
  一楼的玻璃门关上，他把伞放在置物架上，在门口放的垫子上蹭蹭脚。
  打伞的右手冻得青白，让他忍不住轻捂着嘴哈了几口热气，可就算这样还是冷。
  幸好只有一只手，左手一直踹在兜里，把怀里的东西抓得很紧。
  他想了想，右手伸进衣摆，从上衣里拿出一瓶还烫着的热牛奶。
  捂着牛奶瓶边暖手边往楼梯上走，早就下课了，实验楼里没多少人。
  来的路上他隔着外套抓住，温度算刚好，暖暖的，也不会早早变凉，里面穿了两层，隔着衣服也不会烫到肚皮。
  天气太冷，拿在手里微烫的牛奶变化很明显，没有那么烫了，他又赶忙塞进衣服里捂着。
  三楼好几个实验室都开着，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他往三楼最后一个实验室走，还没走到就看见门开了，几个人说着话走出来。
  中间出来的那个人个子很高，清清瘦瘦的，长得也好看，如果不是一直低着头就好了。
  “陆温。”沈白笑着喊他。
  果不其然就看见“小可怜”抬眼，无措又害羞地看过来。
  “来接人啊。”和陆温一组的人看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我接他回去。”沈白一点都不害臊，他是渣攻，肯定要气势强盛一些。
  然而看见那几个人憋不住的笑，让他有点疑惑，但因为不熟悉就没有问出口。
  陆温话不多，可相处起来没那么难，很和气，不过说到底还是和同组的人疏离，互道了回见的话后，门口就只剩他们两个。
  沈白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从衣服里掏出瓶牛奶递过去，说：“喝点热的暖暖，今天也太冷了。”
  接过牛奶，手里的热意让人难以抗拒。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如此熟稔，像是已经一同走了无数遍。
  然而实际上不过一个星期而已。
  陆温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热牛奶温暖着冰凉的手，离得太近，似乎闻到了一股甜味。
  他眼神又重回脚下的楼梯。
  只要沈白愿意，就可以对任何人好。
  “今天又没吃饭？”沈白问他。
  “嗯。”他低声答应了一句。
  一楼大厅，雨水从没有关上的玻璃门飘进来，冷意渐生。
  “我定了餐，回去一起吃，我也没吃。”
  沈白拿起架上的伞说道，他眼睛里带笑，带着某种期待，就差把我是专门等你一起吃饭的话写在笑脸上。
  陆温垂眸，轻声开口：“嗯，一起吃。”
  他的话无疑让沈白更高兴。
  至于为什么沈白在三楼的时候跟别人说，来接陆温回去，三天前他买下了陆温隔壁的房子，昨天就已经住了进去。
  作为一个渣攻，除了有钱以外，当然懂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把人追到手可是下足了本。
  冷风冷雨，沈白站在玻璃门前撑开伞。
  然而脸上的笑意在发现无法和陆温撑一把伞的时候渐渐消失。
  按照计划，今天中午天气放晴，还出了一会儿太阳，所以陆温来学校的时候就没带伞，结果下午就开始下雨，现在的雨势还不小。
  渣攻来接陆温，故意只带了一把伞，这样就两人就可以走在一起，还趁势牵了陆温的手。
  这个剧情还挺重要，毕竟是第一次牵手，陆温没有拒绝。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忽然发现因为自己身高不够，得把手往直了伸才能把陆温罩在伞下。
  陆温就更委屈了，还得微微弯腰，把头低下来。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不美好。
  沈白：……
  系统：……
  为什么，为什么和剧情不一样。
  一人一系统陷入了疑惑之中。
  两人在门口站了足足一分钟，看着笑容消失的沈白，陆温低垂了眉眼，轻声说：“我来吧。”
  风越发放肆，冷意嗖嗖的。
  手里的伞被接了过去，沈白有心想拒绝，可他皱着眉怎么都想不出要如何挽救。
  总不能一路委屈着陆温这么走回去，也太别扭了。
  渣攻生涯头一次遇到挫折，让他实在郁闷。
  尤其这个挫折与他的身高有关时。
  【白白不用担心，我们可以钻空子，任务是牵手，没有说一定得渣攻来撑伞，只要任务完成就好了。】
  关键时刻还是系统运转的快，毕竟智能机器，一心只有完成任务。
  好吧。
  既然系统这么说，沈白只得妥协了，不再去纠结自己怎么还没有主角受高的事实。
  走进风雨里，他抬头看了眼眉目温顺的陆温，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因为陆温长得很好看，是个温柔的小可怜，会用很轻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别提有多可爱了，可以说，他就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
  恰恰是这一点，和陆清完全不同。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陆温哪里像陆清了。
  笑意在眼里浮现，他收回偷偷摸摸看人家的视线，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的那股高兴劲。
  等走出校门后他才想起来今天的任务。
  差点就给忘了。
  在心里悄悄懊恼一下，也没敢跟系统说。
  因为紧张，和陆温相贴的左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试图擦掉不存在的汗。
  两个人打一把伞，还是两个男人，不说沈白，光一个陆温就人高马大的，只是看着清瘦而已，身高往那里一摆，大部分人都得抬头看他。
  所以走动的时候免不了身体贴身体，手自然也会碰到。
  我是攻我是攻我是攻。
  在心里默念十几遍之后，沈白才在一次触碰中抓住了陆温的手。
  他太紧张了，在抓住陆温的瞬间就变成同手同脚走路，偏偏陆温也跨出了相邻的脚。
  沈白就这么被绊了一下，没站稳也无法把握平衡了，朝旁边倒去。
  眼看着就要栽进地上的泥水里，旁边人松开伞，结实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拦腰抱住了他。
  雨势不算小，雨水瞬间就将两人都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