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沾了他满头满脸满肩
听说霍云琛……他还是和梅嫣形影不离呢。
打听他的消息,一点都不难,顾安安若想知道,就能打探到。而且你若存心躲一个人,就一定做得到。
顾安安做得挺成功的。
……
三个月后。
鼎市的冬天降临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地上铺了一层薄白。
顾安安牵着小盼盼的手,踏出机场。怀特开着车,和奥维利亚在外面等她。
怀特和奥维利亚先来几天,她在利兹租的房子要退掉,一直等出去旅游的房东,所以晚来几天。
“好冷啊。”小盼盼搓着手,睁着乌亮的大眼睛,好奇地趴在车窗往外看,“妈妈,这就是你的家乡啊。”
“对啊。”顾安安抚着她的小脑袋,小声说道:“这就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
“我的爸爸也在这里吗?”小盼盼转过头,突然问道。
这问题在小盼盼懂事之后问过她几次,她总是解释说,小盼盼是神仙送给她的。
不然呢,告诉他,他爸爸当初并不想要他?
怀特看了看后视镜,笑吟吟地说道:“顾睿先生,我们明天去吃这里最有名的饺子,怎么样?”
“好啊。”小盼盼眼睛一亮,顾安安包的饺子能香遍他住的那条街,每当包饺子的时候,他们家总有人借故来借东西,蹭顿饺子吃了再走。
小盼盼的注意力被转开了,顾安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以后再问她呢?若和霍云琛遇上了呢?
顾安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了孩子的女人,不知不觉地就强大了,所思所想全是怎么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
怀特也没有问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能猜得出一些。若是感情和睦,一个女子是绝不会独自踏上异乡,独自承担生养子女的责任。
“不过,明天你就要投入工作了,晚上要好好准备。”怀特说道。
“好,明天我会准时。”顾安安抿抿唇。得知她要回来,顾家辉立刻退掉了那边的店铺,在这边租了一套离顾安安上班的地方不远的房子。
顾安安的打算是,看看这边稳不稳定,若是能稳定,她就分期付款买套小房子。
顾家辉要看到小外孙了,早早就站在雪地里等她们母子。
顾安安看到暗暗灯光下的顾家辉时,鼻子一酸。
他更苍老了,还是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安安。”顾家辉看到从车里下来的顾安安,眼泪一涌而出,拼命地滚动轮子去迎接她。
顾安安跑过去拥抱了他一下,用力朝小盼盼招手,“儿子过来,这是外公。爸,这是顾睿,您的外孙。”
小盼盼拖着他的大包,像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过来了。
“外公。”他仰着小脸,脆嘣嘣地叫道。
“哎呀,哎呀……”顾家辉又激动高兴,又难过神伤,抚着小家伙的脸,泣不成声,“长这么大了……”
“外公,不能哭哦,结冰了。”小盼盼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顾家辉的脸。
顾家辉把他抱起来放到膝头,颤声说:“冷吧,我们回家喽。”
“明天公司见。”怀特朝她们挥手。
“在家里吃饭吧。”顾安安赶紧过去叫他。
“不了,你们今天团聚,会哭,我受不了。”怀特双指在脸上爬,做了个流泪的动作。
“那明天见。”顾安安朝他挥挥手,回到了顾家辉的身边,祖孙三代快步走进了亮着温暖的光的小楼。
顾家辉做了一桌子的菜,全是顾安安爱吃的。
小盼盼乐坏了,吃了两碗饭,又和顾家辉闹了会儿,撑不住,要睡了。
“奥利维亚说,怀特可以做我的爸爸。”睡觉之前,小盼盼拉着顾安安的手指,含糊不清地念叨,“你问问我爸爸,他要是不来了,我能不能让怀特做我的爸爸。”
顾安安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对父亲这个角色会如此渴望。
是因为常常看到怀特父女两个和睦相处的场面吗?是因为看到住在他们隔壁的小丁咚常骑在他爸爸的脖子上去看球赛吗?
她的小盼盼,一直没有盼来他的爸爸。
她一直陪到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出来收拾行李。
两室一厅,主卧室给她和小盼盼,有个阳台可以做书房。顾家辉连书桌和书柜都给她摆好了。
“南麒还没结婚呢。”顾家辉在一边帮她整理箱子,低声说道:“不过,他没问过你的情况了。开始两年他还是去看我,这一年多我没见到他了。”
“希望他把我忘了吧。”顾安安笑笑,轻声说道:“爸,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啊,你才辛苦。一个人带大孩子,还要上学,还要挣钱养自己。我给你钱,你也不肯要。”顾家辉难过地看着她,“我想想你受的委屈,我以后都没脸合眼睛,若在底下遇上你妈妈,她非抽我耳光不可。”
“别这么说,我挺好的。”顾安安小声说道。
“那个公司很大呢,我前天特地去外面看过。”顾家辉搓搓手,又兴奋起来,“工资怎么样?”
“挺好的,每月这个数。”顾安安伸出两根手指轻晃。新公司是新开的文化公司,旗下有现在最火的两大视频平台。有自制剧,自制大电影,新闻,游戏……怀特一直挺喜欢中国的,所以朋友推荐他之后,他就欣然允诺了。顾安安和他一起在新闻部工作。
“两万?”顾家辉眼睛一亮,高兴得合不拢嘴。
顾安安挺满足的,年薪二十多万,足够养活她们三个了。当然,她和怀特要做的事就是,把收视率翻倍,击败所有对手。
kio科技有限公司是去的刚成立的网络信息服务公司,仅用一年时间,已经超越了蓝琅予的兰采视频平台。
公司的位置也特别棒,占据了鼎市cbd区最高的株百大楼7到12层六层。
顾安安中学时常到这边转悠,梦想可以进入里面某家公司工作,和这里的每一个白领一样,穿着漂亮的套装,踩着高跟鞋,画着明艳的口红,要有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后来她出来工作了,才知道这些白骨精的神气差不多全是建立在不要命的打拼上的。想笑吗?你得先学会哭!
好在现在的顾安安,她已经哭过了。她的心足够坚强,她的资历和背景足够刚硬。
顾安安觉得自己要发达了!简直前途一片光明。果然,钱和男人比起来,钱更能令女人开心呀。
入职手续怀特全帮她办好了,今天她只需要参加早会,和同事们认识一下,就能投入工作。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公司大门,拿出工作卡,嘀地一声刷开了电梯门。
透明的观光直达电梯直达新闻部,她在电梯里给自己来了张自拍,发到顾家辉的手机上,让他给儿子看。
瞧,这才叫神气活现!
“安安。”怀特正在电梯口等他。
“老师怎么在这里站着?”顾安安赶紧收好手机,快步走向他。
“我怕你不知道地方,走吧,我们去会议室。”怀特走了几步,转头看她,笑吟吟地说道:“安安,你简直太美了。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把大家迷倒的?”
顾安安早上特地化了点淡妆,粉粉的口红,配上长长翘翘的睫毛,真不像个27岁的女人。
“真的吗,那我能不能把老板也直接迷死了,直接当老板娘?”她捂着脸,故意开了句玩笑。
这其实是给怀特听的,怀特对她越来越好,她好怕怀特哪天会突然揭穿这层纱……多尴尬啊!
怀特哈哈地笑,“我们老板真的没有结婚哦,你试试看。”
“那我不客气了,先用一招迷离招魂眼……再来一招妩媚勾魂笑……”顾安安往墙上一靠,摆出两个夸张的表情给怀特看。
怀特笑得越加大声了,“安安,我就没见过你有难过发愁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发愁,我这么美。”顾安安掩唇,轻轻地笑。
她绝对不要再发愁了,她要用她一切的努力,给儿子竖立起乐观母亲的榜样。单亲妈妈带出来的儿子,一样可以乐观向上。
此时从楼梯处走出几位男子,领头的男子听到师生二人的对话,不由得低笑起来。
顾安安匆匆转头看,那行人已经走进了靠近电梯的一间会议室。
“大老板今天刚到公司,他来巡视早会了,我们快点吧。”怀特看看表,加快了脚步。
顾安安赶紧跟着他往前走。
面前是清一色的年轻面孔,据说平均年纪不超过三十,怀特是唯一一个拖后腿的。
他是总编,往前面一坐,表情就严肃了。
顾安安直截了当地给大家做了个自我介绍,坐到了早给她安排好的位置上。各组开始说自己的选题以及遇上的困难,大家一起解决。
“大老板来了。”脚步声到了门口,怀特说了一声,站了起来。
顾安安飞快地扭头看,只见先前站的几位男子都站在那里,朝里面看了看,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
“哪位是大老板?”顾安安好奇地问道。
“我还没有见过。”怀特摇头,小声说:“他很低调,听说他父亲是英国的一位伯爵,他母亲是中国人。每季度来一次。”
他爸是伯爵,那他也是吗?
顾安安耸耸肩,每季度过来一趟,估计是看看自己赚了多少钱了。
含着金钥匙出生就是好,坐在家里都能数钱。
加油,顾安安,把小盼盼养成富二代!
她来之前,已经捋清了这边的工作范围,所以上午直接投入了工作。现在她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蓝琅予的兰采视频,以及位于北方的三家大型网络公司。
中午她叫了份套餐,拎着去楼顶上吃。
以前在lp的时候,她听同事们说过,楼顶有个小花屋,交一百块钱就可以坐在里面,夏看星光冬赏雪,绝对的小资情调。
她很久以前就想进去坐坐了,这不是她有钱了想小资,而是想圆那时候的少女梦。
想想看,坐在玻璃屋子里看雪,喝热汽腾腾的咖啡——好暖和、好惬意。人生就应该这样过啊!
她兴致勃勃到了楼顶上,立马发现自己傻缺了!
她梦想里的玻璃花房早就拆除了,打开楼道大门,一股凛冽冷风扑面而来,冻得她连打三个大喷嚏,眼泪鼻涕一起流。
她赶紧用纸巾撸干净鼻子,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穿上,小心地跨上了天台。
不管了,她反正要站在这地方,看看久违的鼎市!
天台上的雪没到了她的小腿处,走一步,得费力拔出脚再走下一步……
鼎市历史上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是为了欢迎她吧?
顾安安抓了把雪,揉成雪团团,用力往前丢,一个人乐哈哈地笑。
打雪仗这样乐趣横生的事,在她七岁之后就没人陪她玩过了。池少杰只会把小小的她埋进雪里,用雪使劲往她衣服里塞,不把她哭得快断气绝不罢手。到了中学,她更不敢玩雪了。感冒了怎么办?她会很惨。
她惨白的少女时代,比她眼前的雪还要白!
她往掌心呵了口气,搓了搓,终于走到了栏杆边。往前面看,擎天大楼像巨人一样立在视线尽头。
此刻的霍云琛,他有没有站在窗前?还是,继续在陪伴对他来说那么重要的梅嫣?
顾安安唇角的笑容浅了浅。刻骨的爱情是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浅的,尤其是受过的伤痛,它会牢牢地抓着你的心脏,用它尖锐的棱角不时刺痛你,提醒你曾经爱过的人,他永远咫尺天涯,和你彼岸相忘。
她爱他啊,一秒都不曾停止。
但也仅仅是站在远处爱他了,品尝到剜心痛苦的人,是绝不想再痛一次的。
痛一次尚能活,痛两次,那绝对是灰飞烟灭。越痛越坚强的话,要么是骗鬼,要么是不够爱。
她不知不觉地在栏杆上写了霍云琛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后,用力把写着名字的雪团成一大团,用力往后抛,脆声说道:“再丢一个……丢天边去……”
她笑着转过身,眼睁睁看着雪团在一名男士的脑袋上炸开,化成纷纷碎雪,沾了他满头满脸满肩。
“对不起啊。”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跑了过去,踮着脚尖,用袖子在他的头上乱抹。
男子褐色的深瞳带着笑意,温和地笑道:“你这是练的什么秘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