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
宋初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怎么了吗?”
她从小被教导要当乖女孩,多多行善积德,遇上忙就得帮。
“是这样的,你先别害怕,姐姐是ktv的工作人员,我姓吴。”吴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获得小女孩的信任,“咱们后台请了几个化妆师,想找一张小脸蛋试一试妆,更好地服务顾客嘛。我瞧你这皮肤好得很,愿不愿意帮姐姐这个忙?”
宋初眨巴着眼睛,犹豫的模样特别可爱。她见这位吴姐姐心很诚,又是工作人员,便没什么戒心地点头:“好吧。”
吴烟眼神发亮:“太好了,那你跟我来后台化妆间吧。”
……
医院,谭九州已经出院近三天,身体各处恢复得差不多。
这次,做完最后一次离院复查后,他带了束花走到尚忍的病房。
尚忍在他出院那天被确认脱离危险,捡回了一条命,但左手被一根树枝穿刺。
医生说,就算能医治好,这只手臂也不能干重活。
尚忍从小跟他弟弟尚勉相依为命,倒跟宋初与宋霏的家世相像。
尚勉在病房照顾着哥哥,他长得不如尚忍那样冷,却也如出一辙的文质彬彬。
谭九州进去时,这孩子正坐沙发里看着一本《战争与和平》。
尚勉一抬头,便冲入男人墨色的视线里,“九爷好。”
没露出过度的惊惶,没低声下气,语气平淡得像在对话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谭九州微笑颔首,这孩子他见过几次,每回都给人淡雅稳重的感觉,是能成大器的料。
他指尖弹了弹书封壳,微笑:“好书。”
床上的尚忍悠悠醒来,试图支起身形:“九爷……”
谭九州蹙眉,“你躺好,别乱动,一下动伤了再进手术室,几个命都不够你折腾。”
尚忍却怎么努力都起不来身,他有些许懊恼,皱着眉看向弟弟,“还不去给九爷倒水。”
尚勉正要起身,男人抬手:“不必麻烦,我待不了多久得走,晚上有局在大桥ktv。”
尚忍颔首,躺在床上,嘴唇无力地动着:“您的伤还没好吧,务必要小心着点,现在时局动荡,我不在您身边,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心。”
谭九州将花轻轻放在床头,微笑了下:“别多虑,秦氏的老总请了我很多回,看在他曾经帮过谭家的份上,给他一次面子。玩一会,不待久。”
尚忍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豹子先前来看过我一次。按照谭家规矩,我以为谭老爷会严厉惩罚他,至少几周下不来床那种。但见他还挺神采奕奕,只受了点皮外伤。”
谭九州默然听着,一下明白尚忍的意思,黑眸微眯,“只怕老头子从豹子嘴里套了关于我的事,以放他自由为前提。”
“因为您这次的行为……确实很反常。”
尚忍犹豫着说出心里话。就连最懂九爷的他都这样觉得,其他部下不知怎么想。
男人眼皮低敛,默了默。
开口时,尚忍以为他会解释自己的行为,可他只是道:“黄叔、阿风都在外面,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他们。”
尚忍深深看一眼谭九州,眸里婉转着无奈,最后淡化成平静:“谢九爷。”
“是我谢你才是。”男人宽厚掌心覆他肩头,“好兄弟对我仁义,我必双倍奉还。”
他说罢,又叮嘱尚忍几声,把一个很厚的红包塞到他手里:“快大学毕业了吧?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买,照顾好你哥哥,电话写在红包背面,随时给我打。”
“尚勉,把红包还回去。”尚忍见状沉声说,“九爷,你这又是干什么?”
谭九州只笑:“孩子瘦得很,一看你平时没带好。给他零用钱买点好吃的,男人长太弱,没女人跟啊。”
尚忍还疑惑着,觉得九爷的行为愈来愈反常。
怎么对尚勉这小孩越来越关心,他平时最讨厌这个年龄的孩子。
那男人倒丝毫不觉,离病房甚至还沉思,这些作哥哥姐姐的都怎么想,现在流行把自家的小朋友养得瘦不伶仃?
出医院门,一辆银色迈巴赫已候在门前,是秦总派人接他大驾的车。
司机毕恭毕敬请他上车,又是递烟又是递水。
他又恢复冷清,不客气上车,对镜子理了下矜贵的西服领:“秦总在等?”
“没到多久,等您过去就可以上菜开始了。”
15分钟,两人抵达ktv。
谭九州沉眸阔步往里走时,迎面遇见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他肃穆的眉略有松动。
司机领在前面,笑说:“今天是毕业典礼呢,不少学生都来唱歌,现在孩子们也是越来越有钱了。”
“这边就到了,谭先生。”
谭九州收回目光,推门走进热闹非凡的包厢。
……
宋初被领到一个香味熏天的化妆间,路上不时与一些只穿蕾丝内衣内裤的女孩擦肩,暴露得简直让人不敢多看。
相较之下,她一身校服裙配领结衬衫,与这环境全然格格不入。
“来,在这里坐下。”吴烟把她拉到化妆间坐好,桌上堆满了各种化妆品,混杂的香味冲鼻。
镜子里,宋初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正好奇打探,像误入新奇世界的孩子。
“来,阿花,大红,你们停下手里的活,给她化妆。”
顿时有两个精致妖艳的女人从帘子后出现,烟媚地端详着宋初,无比满意:“啧啧,从哪找的极品货色啊,大桥里,果然还属你眼光最毒。”
另一女人忍不住对宋初的脸上手:“瞧这皮肤、这手感,经手这么多的姑娘,基本没遇到这样天生丽质的,真不错。”
宋初顿时有点不适地皱眉,往旁边避了下。
吴烟扭着翘臀,笑得春心荡漾,仿佛抱住了一棵招财树:“行了,赶紧干活吧,衣服就挑那件我一直没舍得拿给姑娘们穿的。”
宋初坐在那任人摆布,闭上眼就闻见粉到处飞,她还打了好几个呵欠。
这些人不如吴烟那么温柔,不仅往她眼睛粘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朝她嘴上涂口红,厚厚一层又一层。
最后,宋初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脸,浓妆艳抹,确实精致且妖娆,却与她清澈的眼神格格不入,像孩子偷化了大人的妆。
“小美女,渴了吧?来喝点饮料,阿姨特地给你买的。”
一杯果汁端到眼前,宋初看一眼镜子里无害微笑的女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声道谢,小口喝了点。
这饮料喝起来怪怪的,尝不出是哪种水果汁,而且还带点酒味……
她正咂嘴品尝着,一正装男人突然闯进来,厉声呵斥:“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呢?怎么还没好!”
那两个化妆师立马赔上笑意,把一脸懵的宋初拉起身:“马上换个衣服就好,周经理,您让那桌再等等。”
周经理脾气无比暴躁地呵斥:“五分钟之内,赶紧把人送过去!那可是谭爷,秦总的贵客,惹毛了秦总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去……”
待周经理一走,宋初人就被拽进更衣室。那两个女人开始伸手脱她的衬衫。
“啊!你们干什么?”宋初尖叫着要阻挡,双手护在胸前,惊慌看着她们。
“更衣服啊,你不会想穿着校服去伺候吧,这可不好,被抓到可是会被投诉到学校去的。”
那化妆师摁压住宋初的双手,另一人直接粗暴扯下她的衬衫。
宋初从小到大还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她吓得尖叫起来:“干什么!放开我!我不做了!”
“嚯,小妹妹,你以为在跟你玩过家家呀,想停止就能停的。”那化妆师攥着宋初纤细的手腕,堆着不怀好意的讽笑。
“外面那是谁知道吗?秦氏家居的秦总,他是咱们店的常客,这次带了个特别贵重的客人来,说是比他的名气还大呢。”
给宋初套上这件黑色蕾丝情趣吊带裙,她白皙的身体几片可怜的布料缠紧紧,将她能暴露出的皮肤一览无遗。
白与黑最极致的颜色鲜明,代表着极致的性感,然而她齐刘海长直发包裹的小嫩脸,又纯得叫人心痒。
“简直完美啊。”两个化妆师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忍不住啧啧赞叹。
可宋初死都不肯就这样出去,她和光着身子有什么区别啊!
哭着跪在地上,满脸通红,忽然才发现自己进了贼窝,颤抖着尖叫:“你们……不行,这是什么衣服啊,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还给我!啊!”
“你这小丫头,都跟着烟姐进来了,还装什么呢。”
女人有几分不耐,掐住宋初的手臂拎起来,双眼泛着冷光:“我告诉你,进去的时候注意好你的姿态。包厢里那些老板们呐,都是政商界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是你几辈子都惹不起的,最好给我老实点,惹他们不高兴,别说是你,你的家人都会受你牵连。”
宋初身子一抖,惊恐惶然。权势滔天?
不知怎的,她听到这四个字时,第一个想起便是唐叔叔被杀的案子。
曹阿姨告诉过她,那群凶手手握强权,无人制裁。
会不会……正好就是她要见的那帮人?
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幼小的心头。
而另一女人还在滔滔不绝:“不过啊,你要是讨好其中一个欢心,当上了少奶奶,那这后半辈子就是富贵临门、衣食无忧,明白?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好,多少小姑娘挤破头都争着要进去呢,烟姐偏偏选中了你。”
宋初此刻听不进任何话,她穿着这身羞耻衣服,眼看就要被人带出去,只有一个目的——逃!
她急中生智,照着那女人抓自己胳膊的手狠狠一咬。
“啊!你这死丫头!”
随着一声尖叫,宋初终于得以能逃跑,她立刻开门,离弦的箭似的冲出去。
可才没跑两步,忽然双腿开始发软,体内恍惚升腾起一种朦朦胧胧的沉重,慢慢让她停下脚步。
烧热的感觉在身体里七上八下、四处乱窜……
整个人“嘭”地仰面栽下去。
宋初颤抖着想爬起来,四肢却怎么都不听话。
“这臭丫头,真是能闹腾,差点没把我胳膊肉咬下来!要不是烟姐看上的,看我不打死这贱东西。”
两个女人追上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宋初,轻笑了两声。
把宋初从地上架起来,拍拍她潮红的脸,“准备进去伺候客人咯。”
包厢里,吴烟推门进去,满脸灿烂火热的笑意,拿起一支话筒:“秦总,人已经到了。”
她一边说,目光扫向秦总身侧那所谓的“大人物”,眼眸有片刻的凝滞。
男人一身禁欲坐在阴影中,胸口暗扣解了些,劲实的肌肉藏在衣领里,令人无限遐想。
他薄削如刃的俊容仿佛上苍偏爱的作品,黑眸似星辰,触手不可及,手肘淡淡搁在靠背上,腕上表盘折出冷漠的光束。
这样的绝色在一片酒肉欢笑声里,显得格外清风霁月。
他身边没有女伴,也仿佛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吴烟直直看了许久,才惊觉自己失了态,连忙把目光抽开。
“好啊,终于要上美人了啊。”秦总喝得已是酩酊大醉,身边三四个美女作陪。
他递了杯酒给谭九州,满眼堆笑:
“谭总啊,我来介绍下,这个烟姐可是专门掌管美人的总管。她说今晚有个绝色佳人,又美又纯,不仅姿色好,身材也是一等一。我可是特地忍着没动,把这美味佳肴留给你的啊。”
谭九州兴致缺缺地听着,双腿慵然交叠,西裤绷得冷硬:“美味吃得多,嫌腻味了,最近喜清淡。这道‘好菜’,就留给秦总吧。”
他说罢便独自饮酒,妈妈桑吹捧的“美味”都不过一群胭脂俗粉,来几拨都是那样。
秦总脸上笑容微怔,以前听说谭总也并非清心寡欲一挂,也是食肉动物,怎么这会改良了?
“不管怎么样,烟姐,你先把人带上来,让大家伙看看什么样。”
吴烟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把人带上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蕾丝纱裙的女人出现,裙子直到大腿根部,露出整双细长雪白的美腿。
她双手瑟缩着护胸,漂亮的脖颈上,小脸被一块黑布遮住了眼,但光从那脸颊轮廓和唇形便看出是个美人,尤其那一头绸缎般漂亮的齐直长发,完美地集嫩欲为一身。
是不是极品,从这些老板们带笑欣赏的目光就能看得出。
而谭九州只是浅浅瞥了眼,并未仔细。
一眼只辨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穿得那样暴露,他便将视线移开,没再多看。
秦总率先鼓起掌来,满意地放纵大笑:“不愧烟姐,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不过,看上去嫩生了点,以前没伺候过人吧?”
“是啊,就是缺了点经验。但秦总您不就叫我发干净的姑娘吗?喏,这身段,这姿态,多干净啊。”
宋初头脑昏沉沉,她正努力克制着不倒下身体,骨头都像烧起来了一样。
耳边,只能勉强听见一些笑声,感受到各种视线在身上游离。
浑身充满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恐惧与羞辱,她眼泪浸湿在黑布之上。
“啧,确实,大桥的货色果然一等一的。”秦总无心再管旁边的女人,挥手叫她们都离开。
本是献给谭九州的人,可秦总一眼就看上了,颇有要占为己有的架势:“来,小姑娘,到这里来。”
吴烟得意一笑,牵着宋初走过去。
宋初不见路,身子骨一直在发抖,攥着烟姐的手,始终在说:“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求求你……”
吴烟狠狠掐了下宋初的手腕,咬牙切齿:“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宋初身子发抖,恐吓对她这个年龄很管用,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再说话。
“哟,真嫩的小妹妹啊,细条条的,哪里都这么瘦。”
还没到秦总跟前,秦总就迫不及待抓住宋初的手。
“啊!”被剥夺的视线里,宋初被一只大手抓住,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回抽。
旁座,始终静淡不动的男人有了丝反应。
谭九州蹙了蹙眉,这嗓音怎有几分熟悉?
“小手真嫩啊,害羞什么,到叔叔这里来。”秦总倒吸口凉气,低头吻了下宋初的手背。
她身体一颤,真切感受到湿热的触感在手背上,巨大的恶心感冲上胃,她尖叫着:“不要,不要碰我!求你别碰我!”
便见黑暗中倏地立起一道身影,那样高大无边,挡住了头顶璨灯。
秦总被突然站起的阴冷气场吓一跳,“谭总?”
男人沉眸看着那抖着肩膀哭泣的女孩,薄唇深抿,仔细近看。
五官、身形、手指,每一处都像极了宋初!
那声音,几乎让他确定百分百是她!
他呼吸深沉,冷眸肃杀带着寒光。
抬起大掌,毫不犹豫直接扯掉宋初脸上的黑巾!
一双沾满眼泪和恐惧的眼睛,那样绝望又无助地看着他。
刹那之间,谭九州的呼吸暂停,他手里的黑巾忽然像一把凌厉的刀,一下下刮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