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死你了

  “我那也是说说而已啊,真的骨肉血亲,怎么可能说抛下你就抛下你呢。”
  时苒听着她的话,都觉嘲讽至极:“骨肉血亲?是我对这四个字理解有误吧,我真感觉不到你是我亲妈。”
  她说完掉头就走,走出人群上公交车,黄雁不死心地跟上去,坐在她旁边:“你就真的不管我们了?家里现在连米都没多少了,我跟你爸身上只有200块钱,就算每天啃面包也过不了五月。”
  时苒摇摇头看向车窗外:“那是我的问题吗?你为了你的儿子,多少钱都能拿得出来,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唠唠叨叨一千块都不肯出,现在知道跑回来求我了?”
  黄雁对时苒这次的转变挺惊讶的,从前她哪敢这么对家里说话,顶多是冷战生气几天,但叫她拿钱,还是会乖乖拿的。
  “你是不是攀上那个陆翡了?他肯定给你很多钱吧,”黄雁用力拽过女儿的手臂,“既然那么有钱,拿点出来救你哥啊,你哥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时苒烦躁地把她推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攀上他了?”
  黄雁皱眉道:“不是洛扬之前说的吗?韩玲美也讲了,你跟洛扬双双出轨的。”
  车上有人竖着耳朵听,有人忍不住侧头打量。
  “……”
  时苒真不想跟这个小老太太多说话。
  黄雁就一直跟她下了车:“苒苒,你就先借我们5000块钱,等时大器从里面出来,他还给你。”
  时苒脚步飞快,“还,他用什么还?他有钱吗?据我所知,他拿着房产证还跟赌场借了两百万吧,这笔钱他又打算怎么还?”
  “哎呀,总能想到办法的,他是你弟,也算是陆翡的小舅子吧,你跟陆翡说说,让他帮忙出点。”
  时苒压着愤怒的嗓音:“你别再提陆翡了,我跟他不是情侣,单纯朋友。”
  黄雁瞪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好话歹话说尽,她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真是不如以前听话了。
  她一跺脚,又跑上前去:“那你去找洛扬,找他要钱。”
  时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把女人甩开:“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黄雁跟在时苒后面,竟还振振有词:“分手怎么了?是他对不起你在先,他霸占你那么多年,现在要结婚了,不该向他索要一点赔偿吗?”
  时苒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唇瓣颤抖:“黄雁,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也别在我耳朵边上叨叨。你想要钱自己去要,要得到是你的本事,时大器和时家的所有事,我以后不会再管!”
  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愤懑,以前她就是太温柔,太好说话了。
  “不是,时苒你这是什么话……”
  时苒冷着脸,瞧见旁边正好有一警查局,不由分说走过去:“民警同志!有一位不认识的阿姨一直缠着我,麻烦你了。”
  民警从刚才就瞧见两人拉拉扯扯,立刻拦下黄雁:“这位女士,请出示你的证件。”
  时苒趁机转身就跑。黄雁在背后大叫,“什么不认识?我是她妈啊!哎,时苒!你别走!”
  好不容易摆脱那噩梦一样的女人,人已经精疲力竭,回到家里,时苒在沙发上躺下,打开手机,发现一条短信也没有时,心里奇妙地失落了下。
  本以为陆翡会找她的,从山庄回来的第一天就对她冷落成这样,这会叫她怎么想。
  发现这个念头,她立刻摇摇脑袋,人家凭什么找你呀,又不是情侣关系。
  但时苒没想到的是,一连三四天,陆翡都没来找过她,就连微信也是。
  时苒每晚都盯着手机到很晚才睡,半夜忽然来了微信,她会猛地惊醒去看,却失望发现只是一篇公众号推送。
  这几天,只有小季来送过一次东西,是她落在陆翡车上的行李。
  小季一边帮搬行李一边问。“时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吧,工作什么的都顺心吗?”
  “挺好的。”时苒挠挠头发,略显别扭地问:“那个,他最近呢?”
  小季笑说:“陆先生啊,最近也挺好的,就是工作太忙照顾不到你,所以托我今天来了。”
  陆总说暂时不要跟时苒提这事,把她牵扯进来,只是徒增操心。
  临走前,时苒给小季递了毛巾和矿泉水,他笑着道谢:“时小姐,明天洛先生的婚礼,陆总会在晚上六点准时来接你。”
  时苒都快忘记明天是洛扬结婚了,但比起这个,她更期待见到那五天不现身的男人,唇角微扬:“好,我等他。”
  离开公寓,小季开车回到公司,隔着会议室的玻璃,见陆总大发雷霆在训斥员工,把设计提案往地上摔,被训斥那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停抹汗道歉。
  小季叹了口气,自从得知那件事的真相后,公司里的气氛就一直这样压抑,就连办事从不出差错的他,也经常挨骂。
  可陆总一直没说该怎么处置。陆念元是罪魁祸首,陆翡早已猜测到,可万万想不到在背后撑腰的是父亲陆相。
  父亲小事偏心陆念元也就罢,陆翡不是小气的人。可在人命关天的事上,他竟然仍旧选择包庇陆念元,白白葬送掉一条陆翡最在乎的性命。
  这是他彻底难以忍受的。
  唐清林问他,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陆翡想了很久,茶都凉透到底,他才沙哑着声音说:“给我一周的时间缓缓。”
  小季知道,陆翡若为江柠伸冤,解开当年的谎言,陆相和陆念元会双双入狱。
  少了这两位的陆氏,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为陆氏的未来考虑,不揭穿这个事实,那陆翡的所作所为,和陆相又有什么区别。
  一面是他从小生长的温暖大家庭,另一面是亡故十一年的初恋,在这个岔路,他到底会选择哪一方?以他对陆总多年的了解,小季心里已有定论。
  ……
  洛扬婚礼这天,时苒在家挑了一早上的衣服,最后她选了一套之前和陆翡出席场合穿过的米色长裙,紧身礼服凸显身材,低调优雅,幽静如兰,很适合她毫无波澜的心境。
  穿戴整齐下楼,隔着车窗看到他在里面阖眸养神,时苒动作很轻地开门坐上去,他竟然都没醒。
  陆翡今天竟也默契地穿了套米色西服,剪裁得体,方格设计多了丝休闲复古的味道。
  他环着胳膊淡淡垂首,睡得脑袋一沉一沉,看他那脸色,时苒就知道他这几日没休息好,心情也很差的样子。
  “怎么累得都在车里睡了。”她抬手想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时,男人忽然睁开眼,视线疲惫地与她对上,一愣。
  时隔五天没见,时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把你吵醒了?”
  陆翡抿唇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沉郁,他揉了下太阳穴:
  “这几天对你冷落了,抱歉,一直在公司忙几个合作case,觉也没睡好。”
  “那你在车上睡一会吧。”时苒随手拿了车座旁的一本杂志,“我看看书就好。”
  “嗯。”陆翡满是疲倦,侧头注视着她漂亮的侧颜,一字肩小礼服显得她脖颈修长白皙。
  看着她,这几天茶饭不思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凑过去,脑袋贴在她肩膀上:“借你这里靠一会?”
  时苒忽然感觉肩膀一重,热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他嘴唇再往下一分,就能吻到她的锁骨。
  “……嗯。”她脸有点红,书都看不进去了,“其实你今天这么累的话,可以不用陪我,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陆翡扬扬唇,小东西懂得心疼他了:“哪能叫你一个人,本来就是我撺掇你去的,叫那对狗男女好好看清楚,他们欺负的是谁的人。”
  时苒只是笑,不再像以前一样骂他。
  陆翡反而不习惯了,抬头瞧她弧角漂亮的下颌,“怎么,默许你是我的人了?”
  果然,他还是原来的陆翡没变,还是这么欠揍。
  时苒拿杂志在他额头上敲了下:“滚,睡你的觉,别乱说话。”
  小季开着车,听两人一句句的调戏,唇角不自觉上扬。
  也只有时小姐能当陆总生命里的小太阳,他这三十年经历了太多孤独,能有这样一人陪在他身边,真好。
  男人安心在她肩膀上睡去,嗅着她好闻的体香,很快沉沉地睡过去。
  婚宴定在山庄上,酒席的钱都是倪红出一半,洛扬和韩玲美出一半,说好了以后再还。
  车子行驶过层层浅绿色的林子,远远便见那栋建筑,新郎新娘穿着礼服站在门口接客。
  陆翡打着呵欠,还没彻底醒完,慵懒地扫一眼评价:“排场搞得还挺大。”
  时苒静静看着,逐渐收紧膝盖上的拳头。
  枫林山庄,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她也曾经拉着洛扬的手说,以后娶我,就在这里吧。
  想不到今天,他会在这里举办婚宴。只要想到洛扬搂着另一个女人,诉说时苒跟他的过去,她便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确实是反胃,甚至有点后悔来这了。
  陆翡牵她下车:“反应这么大,看不得他穿新郎服挽着另一个女人?”
  时苒瞪他,狠狠捏了下他的手掌以示不悦。
  两人踩着一地的树叶走上红毯,洛扬与韩玲美热情接待完一对宾客,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
  洛扬的表情僵了下,下意识想把韩玲美的手送开,她却心机很重地一把攥紧,笑着打招呼:“hi,苒苒,陆总,没想到我们还能相见,欢迎来参加我跟阿扬的婚礼啊。”
  韩玲美嘴唇涂着夸张的红色,说那话时,鲜明的颜色不断在时苒眼前晃。
  洛扬的视线却始终钉在时苒身上,喃喃:“苒苒,没想到你今天真跟陆总一起来了。”
  大概,有两月没见了吧。
  从开始恋爱起,他们就一直黏在一起,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六十多天不见,她浑身上下的气质举止变化不少,与韩玲美已不是一档次,穿着这件淡雅长裙,却有种珠光宝气的高调气质,叫人眼睛总往她身上看。
  洛扬不得不承认,跟陆翡在一起,时苒的品味、打扮和气质都得到了提升,偏向风格清冷的熟女,尤其看着他的眼神里,一丝光和感情都没有了。
  可他还是爱以前那个小小的邻家女孩,会傻傻跟着他不管他到哪里去。
  时苒挽着男人,微笑对韩玲美说:“我还没想到你们能结婚呢。”
  “有什么想不到?我跟阿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时苒刚要开口说什么,陆翡已经递了一个厚得惊人的红包过去,与时苒如出一辙的表情:“你们刚结婚,洛扬又才丢了工作,手头一定很拮据吧,这是我跟苒苒的一点心意。”
  他话里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们人穷还要撑牌场,韩玲美气得眉头竖起,手里的花枝都快攥断了。
  厉害的她欺负不了,只能目标转向弱势方:“参加前男友的婚礼,还要现男友包这么大的红包,你也不害臊啊。”
  洛扬用力拽了下旁边的女人,冷脸说:“好了,你别说了。”
  时苒不甘示弱迎上去:“我有什么害臊,抢别人男朋友才害臊。”
  陆翡十分捧场地笑了,就喜欢她现在小刺猬一样的性格,像一只正在朝猛虎进化的小猫。
  他搂紧时苒的肩膀,低头在她脖颈旁道:“说得对啊,宝贝,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我愿意为你花钱,多少钱都行。”
  时苒瞧他一眼,眼底属于女人的情动与羞涩,尽是叫洛扬见了去。
  他内心无奈,不甘又痛苦,这样的她本该只属于他一人。可如今,是他因几时的贪念,亲手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
  四人刚见面便燃起了炮火,陆翡搂着时苒招摇地走进去,像明星路过红毯似的,惹来不少观看的目光:“天啊,那是陆翡吧,那位特别帅的公子哥。”
  “不是很花心吗?又换女朋友了?这个看起来挺素净的。”
  “可能大油大荤吃多了,改改口味吧,长久不了的。”
  两人寻了位置坐下,一抬头就见到对面坐着的洛扬父母。
  时苒跟叔叔阿姨见过几次,他们表面上表现得很喜欢她,但洛扬私下告诉她,爸妈对她的家庭有一点不满意,生怕儿子将来娶媳妇,还要连带养一个不中用的哥哥。
  现在倒好,洛扬找了个没什么本事,但人际关系很强的媳妇,能给他谋一份不错的职业,他们应该很满意。
  陆翡喝了口酒,扫一眼:“渣男父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儿子都已经落魄成这样,还死要面子。”
  “都是高知分子,请来的应该有不少他们的朋友。”
  陆翡嗤笑:“高知都爱装b。”
  趁这桌的宾客没来,时苒问:“喂,你没使什么坏吧。”
  陆翡散漫地坐在那,承受旁边指指点点的好奇目光,故意反问:“使什么坏?”
  “你还问,你不是说你要整他们吗?你做什么了?”
  陆翡勾起她好奇的下巴,“放心,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死不了人。”说完,俯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旁边八卦的侧目。
  时苒脸颊唰一下殷粉,踹他一脚:“这么多人看着,你发什么骚。”
  陆翡整理领带,却很餍足地笑:“他们想看的,你也想要的,不是挺好。”
  他笑着望向她时,眸底一丝逗弄深邃的神情,她看不得,曾经他们……最动情颤栗的时候,他也这样深深看着过她。
  “谁想要了,你有病!”
  陆翡椅子拉近她身边,脸颊肆无忌惮贴在她肩膀上,“这么多天没见,不问问我除了工作以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和女人见面?”
  “关,关我什么事,你把脑袋移开,你欠揍陆翡!”
  他一侧头,嘴唇就碰到她的耳朵:“可我这几天想死你了,想跟你死去活来。”
  “……”
  时苒受不住身体颤栗得不行,被他一下牵住手指,他得逞地坏笑,看她收起咄咄逼人的凌厉,被他一点点攻城略地,失去自守。
  “你离我远一点,五十米以外!”时苒像只恼羞成怒的兔子,搬着椅子躲旁边,陆翡非又过去闹她。
  大庭广众之下,就见一个怒骂一个死皮赖脸,在旁人看来完全是热恋期的小情侣,简直虐死人。
  灯光逐渐暗下,新郎新娘挽手入场,两人才不闹了,坐回原来位置。
  洛扬挽着韩玲美入场,微笑和身边的宾客们打招呼,在欢呼和鼓掌声中,走向他们幸福的彼岸。
  时苒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抱臂,黑白分明的眼底一丝情绪也无。
  陆翡没心思看狗男女,视线都落在时苒身上,她那副决绝的小表情是真的可爱。
  在新郎新娘刚在舞台上站定时,陆翡对着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说:“可以放人进来了。”
  小季很快回复:“得嘞,陆总。”
  舞台上,司仪声情并茂请两位新人宣誓,戒指刚拿出的一瞬间,忽然大门被“砰”一声踹开,一个凌厉强势的尖叫声,划破会场——
  “韩玲美!洛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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