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不信老公?

  “哈哈,宝儿,生小宝宝。”黄绵笑着不断拍手,像看了场精彩演出的孩子。
  两人刚才都太忘情了,连轮椅推出来的声音都没听见。
  苏晚筝向来脸皮薄,很快就红了脸,往男人身边缩了缩。
  “奶奶,怎么没在房间好好休息?”席江燃倒不甚在意,推着轮椅往房内走。
  不料她却笑指着肚子,再摸一摸,砸吧两下嘴表示饥饿。
  “奶奶是不是饿了。”苏晚筝猜测着,到厨房找正在洗碗收拾的吴妈,把晚餐的菜重新热一遍上桌。
  碗筷备好,推着奶奶到桌前,俯身轻声说:“奶奶,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些,要有什么想吃的,你跟我或者跟席江燃说。”
  老人家像是太久没见过美味,瞳孔缩了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迫不及待去抓碗筷。
  可太久没用过筷子,拿起来时手指发抖,笨拙地拨弄着,着急到嘴里发出嘟囔声。
  席江燃伸手把筷子抽走,交给奶奶一把勺子,温声说:“别着急,慢慢吃。”
  她脸上露出舒心的表情,拿起勺子,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远远看着,老人满头苍白长发,像机器一样拼命在吃饭,模样十分心酸。
  黄绵连吃了好几碗,肚子显而易见地撑了起来。
  在她还想再要第三碗时,席江燃轻轻拿过她的碗:“晚上吃多对身体不好,奶奶,每天家里都有饭菜,我们明天再吃好吗?”
  难以想象在公司肃穆严厉的男人,在老人面前温柔又耐心。
  苏晚筝托腮笑想,以后宝宝生下来能被他这样哄着,可真幸福。
  黄绵听懂了,怔怔点头,嘴角还沾着饭粒。
  便在这时,玄关传来短促的门铃声。
  “谁啊?”苏晚筝跳下沙发,走到玄关处开门,入目是一队穿着白大褂手持仪器的女医生们。
  她认出来是之前给她做孕期按摩的人,依次点头招呼。
  席江燃从后款步而来:“我让她们来的,给奶奶做个身体检查,身上那么多伤,我怕感染了。”
  家里一下来了很多陌生人,黄绵怔怔坐在那,脸色明显害怕,转着轮椅往墙角缩了缩。
  几个女医生温柔且专业,把奶奶推到房间里,扶她躺好。一开始黄绵还有些抗拒,苏晚筝陪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苏晚筝,血脉相连的安全感,让她逐渐放下心防。
  席江燃在客厅等候的间隙,等来了鉴识人员的反馈:“席总,我带着三块名牌去鉴识科撞撞运气,没想到,还有一位同事在值班。”
  他眼神微动:“结果如何?”
  “三块名牌里面都镶嵌有定时器!”
  对方低声说,“我干这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定时器,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若非警方强力探测,根本察觉不到。”
  席江燃眸色深眯,手指搭在鼠标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唇角勾起弧度:“我知道了。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让小五过去取。”
  苏丘这只老狐狸,竟然留了一手在这。
  但他给了假名牌给小五,到现在还没发放真名牌给客户,这宴会莫非是不打算举办?
  席江燃若有所思抚颌,余光瞧见房间门开了,苏晚筝心事凝重地走出来。
  “怎么了?”
  苏晚筝深吸口气,纤瘦身体靠着墙壁:“奶奶身上有很多伤痕,两腿之间……也有。”
  都是成年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咬唇,忿忿攥紧拳头:“而且医生说,那些痕迹都是新鲜的,特别粗暴。奶奶在囚禁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人对她下这种毒手!”
  席江燃微怔住,想起秦虚说过,黄绵是被苏丘强行带进江吾知别墅的,长达一小时都没有动静,只怕,是在那里做了什么。
  得之那群人,最中意做这种事,只是连一个意识不清明的老妪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他神情温宽,掌心覆上她肩膀:“奶奶到家了就好,以后我们好好养着她,那些医生们都是榕城最好的妇科大夫,把奶奶放心交给她们。”
  苏晚筝阖眸叹了口气,两只手才能握住他的手臂:“那群人真的都疯了,都根本做的不是人事,你真要跟那些人斗,万一……”
  他忽然俯身捂住她的小唇,手掌宽大,瓜子脸上只剩圆圆的黑眼眸瞧着他。
  他笑说:“这么不信老公的能力?没有万一。奶奶在我们手里,就等于是一个强力的武器。”
  ……
  第二日凌晨,苏丘就接到黄绵始终没回林中小屋的消息。
  他沉着脸,即刻让叶子联系追查当时指派的司机,在早上八点多时,终于调到了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载着黄绵的车子被一辆大卡车蓄意撞上,竟一路顶到了监控盲区。
  紧接着,一辆黑色宾利从街角出现,同样消失在盲区数秒后,驱车离开。
  叶子愣住:“这……到底是谁?”
  苏丘十指压在桌上,逐渐攥紧,“还能是谁?在我身边安插卧底的人。”
  他沉声又问:“那两个人身上的名牌,有没有换过位置?”
  “定位器显示,一直都带在他们身上。”
  叶子焦虑不已,简直是内忧外患交替着来啊,公司里的卧底还没抓到,黄绵又失踪了。
  这换做普通人已经焦头烂额了,不过,苏丘还是镇定自若,即使一夜未眠,脑袋也格外清醒。
  他沉寂几秒后,蜷缩的十指缓缓松开,忽然起身道:
  “传我命令,立刻把小五和雪貂押过来,折他们的双腿,然后传令出去,若是不想他们死,就给我现身正面对决,别躲在后面畏畏缩缩。”
  “啊,这……”叶子一惊。
  虽说小五和雪貂之中必有卧底,但那两人都是用了很久的老人。
  忠心耿耿,功臣无数,就这样残忍折去双脚,实在让人痛心,这叫其他手下看了去,可怎么心想?
  “对下人不狠,总有一天他们要翻了天了。”苏丘背手而立,满面沉冷地立在窗前。
  叶子抿紧唇瓣,不敢多言,老龙这人向来手段残酷,没有感情,直接枪死跟随他那么多年的江吾知,甚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正想着,他悠悠的声音忽而问道:“江吾知的尸体,处理干净了么?”
  “都处理好了。”
  叶子应道,“江吾知的几个党羽也都处理干净了,其实他手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找寻黄绵的手下,在得之,他几乎没有什么拥戴者。”
  苏丘冷蔑一笑:“可笑至极,为一女人丢掉性命,简直愚蠢。”
  ……
  距离那一天的日子逐渐推近。
  黄绵接受治疗见效很快,有苏晚筝在身边陪着,她特别配合医生的治疗。
  眼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席江燃带着奶奶抵达黄家老宅。
  苏晚筝不放心,选择跟在奶奶身边一起去。
  那毕竟是她家人的故地,看到那些过去的东西,生怕奶奶情绪失守崩溃。
  历经百年的黄家老宅已经封上了锁,围起了一圈栏杆,有专人看守。
  初春的树木都没长出新叶,一路荒秃的景象,这又是无人问津的小路,显得萧条凄凉。
  黄绵明显对这里是有印象的,她手指紧紧扒着车门,双眼紧紧盯着窗外的景象,眼中空洞,嘴里不断咕哝着什么。
  “这就是黄家的老宅。”
  苏晚筝抬头看着这座古旧的黑色建筑,墙壁已经盘满爬山虎,像一座老旧的古堡。
  “嗯。”
  车子抵达后,鹅卵石铺着的小路尽头,陆翡一袭风衣站在那。
  他在跟门卫说着什么,门卫狐疑上下地打量他,然后,忽然放他进去了。
  陆翡轻笑一声,朝他们勾勾手。
  “真神了,陆先生怎么进去的?”
  时博一边感叹一边熄火,开门去接黄绵下车。
  一朵落叶正好顺着微风缓缓下落,黄绵伸手接住,让其摊落在掌心。
  她默默看着树叶枯朽的纹路,如她的手掌已斑驳不已,即将入泥。
  一颗温热的泪珠忽然从她眼角落下,滴在掌心的树叶上。
  “奶奶?”
  苏晚筝察觉到她颤抖的身躯,连忙俯身查看。
  老人脸上一串晶莹眼泪滚落,可她表情却并不悲伤,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
  是这眼前一切让她忆起了从前,情绪致使落泪,可现在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陆翡抄兜站在那,柔发随着寒劲的冷风轻轻浮动,五官俊沉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宛如这座古宅的主人。
  他走过去时,自然地脱下风衣,打算罩在苏晚筝身上,被席江燃的大手隔开。
  他黑沉着脸庞,瞪向陆翡:“干什么?”
  “哎呀,你这醋坛子,想顺利进去,就配合我演一下戏。”
  陆翡朝他挤眉弄眼的,直接隔着席江燃,将苏晚筝搂进怀里,清了清嗓子:“好了,太太,我们进去吧。”
  不想门口的警卫再次拦住他,神情狐疑地看了眼苏晚筝,又看向陆翡:“这是你的太太?”
  “是啊。”陆翡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看不出来吗?”
  “那后面这是?”警卫皱眉瞧着后面的席江燃与黄绵。
  “这是我奶奶黄绵。”
  陆翡介绍着,转向席江燃时卡了下,摸摸鼻子,“这位么,是我太太的哥哥,陪她一起来的。”
  警卫要赶人:“来这么多人做什么?除了黄家人,都在门口等着,这又不是景点。”
  “那可不行,我太太现在怀有身孕,她哥可看重这个孩子了,必须得时刻守着。”
  陆翡神经兮兮地忽悠着,“你瞧,她哥多么凶神恶煞的一张脸,这肌肉,这身材,一拳头下来有你好受。”
  “……”
  警卫瞪他一眼,实在拗不过他,挥挥手,“那你们快点,进去拿完东西就出来。”
  “诶,好嘞。”
  陆翡拥着苏晚筝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忽悠他们的?”苏晚筝觉得神奇又好笑。
  陆翡朝她眨眨眼:“说我是黄家的少爷呗,出示了个假证件给他们看就信了,这群人没见过世面,骗骗很简单。”
  “……”
  真有他的,也就陆翡这骗人的本事能做到不慌不乱。
  苏晚筝忽然感觉肩上一阵风刮过,紧接着,肩上风衣被无情摔在了地上。
  “喂,巴宝莉的新年限定款,也就你随便摔。”
  陆翡笑瞪那黑脸男人一眼,明显是对抢了他老婆,又被指使成凶神恶煞的“哥哥”而不爽。
  “老婆还你,还你。”
  在他彻底脸黑时,陆翡把苏晚筝推回男人怀里,“这不是革命任务在身嘛,不得不借她一用吗,小气男人。”
  时间有限,四人没再拖延,走进这栋公馆宅邸。
  四处家具都蒙了一层白布,又脏又旧,到处是蜘蛛网,偶尔有老鼠蹿过,不知多久没人打扫了。
  苏晚筝推着奶奶,走在长长的廊道里,另外三个男人挨个房间地寻找。
  “奶奶,还记得你的房间在哪里吗?”
  黄绵没有说话,两眼睁得硕大,惊异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脑海中记忆忽然像开了闸,洪水般一股脑倾泻出来。
  无数个深刻的印象在脑海中闪回,像放慢电影似的,一帧帧地闪回。
  在那楼下的沙发上,她曾跟父亲坐在一起看球赛;在卧室的房门口,她被妈妈训斥罚站在门口。不许进屋睡觉……
  黄绵喃喃着想站起身,拱向走廊最深处的房门。
  苏晚筝看出她忆起了一些事,连忙俯身问:“奶奶,你的房间在那边吗?”
  她迅速招呼来席江燃,走进黄绵执意要进的房间。
  可房门打开,却发现那并非是卧室,而是一间画室。
  干净宽敞的房间,全落地玻璃窗,只不过已爬满了灰尘。
  窗边立着好几个画架,蒙着层白布,架子上没有任何画卷。
  苏晚筝听说过,奶奶是个喜爱画画的恬静女子,她当初和苏丘相识就是在画展上。
  陆翡在屋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免失落:“你确定在我们来之前,苏丘他们没带人先找过?怎么屁都没有啊。”
  黄绵却对这屋子反应不小,她忽然自己转动椅子,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定格在墙上的一幅画后。
  席江燃跟在黄绵身后,看她将画框掀开,墙壁上竟镶嵌着一个铁质的保险箱。
  “六位密码,你记得吗?”席江燃眯眼问道。
  黄绵木讷地愣了好几秒,枯竭的手伸在半空,然后试探地摸上去。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感应,手触上密码面板时,一瞬间,有股记忆迅速掠过脑海。
  她张着唇瓣,按动了几个数字。
  “滴滴”一声,保险箱竟然神奇般打开了。
  “神奇。”陆翡睁大双眼,看着缓缓打开的保险箱。
  里面摆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黄绵的画卷,一张是照片。
  “这是……”
  席江燃拿起那张照片时,眼中瞳孔骤而缩了下。
  随即,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愈发加深。
  费尽心思将黄绵带到这里来,总算是没白来一趟。
  “这是什么照片啊?”
  苏晚筝踮起脚尖想看,席江燃唇瓣轻抿,将照片折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点血腥,不是你该看的。”
  “……”
  席江燃将那副画交给她。
  画里描绘的一张全家福,像是随意用彩色铅笔手绘的,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画功了得。
  只不过,纸张触感粗糙,很有年代感了,却保存极好。
  黄绵隔着苏晚筝看到那幅画,忽而嘴里呢喃了一声,伸手夺走,紧紧握在手里:“宝啊,宝不碰,不碰……”
  瞧她那副珍惜至极的模样,想必是留下与家人唯一的记忆了。
  直至回家的路上,黄绵都始终抱紧那幅画,谁也不能靠近。
  送苏晚筝与黄绵回家后,席江燃和时博马不停蹄地离开去见木源,将那张照片交到他手里。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蹲坐在一具尸体旁,手上还拿着一把凶刀,地上血迹流淌成故意的画幅,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照片应该是黄绵拍的,年代久远,四角都微微泛黄,很清楚照出了两人的眉眼。
  尸体是苏丰莫,手持刀具的是苏丘。
  “这……”
  木源怔着,“你们从哪里拿到的?”
  “黄绵的故居。”席江燃端起茶浅浅喝了口,“就今天才去的,想着能从黄绵身上套点线索,果然不负期待拿到了这个。”
  木源瞠目:“黄氏公馆,我听说早就封锁了,你怎么进去的?”
  “陆翡使了点伎俩,还算顺利。”
  席江燃眉眼透着深邃,压低了声音问:“这张照片,足够么?”
  木源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必然足够,牵连起过去数个悬案的真相,必然能调动起警方最大的人力。”
  席江燃手指细细摩挲着照片边缘:“既然如此,不如先给他苏丘一个美味的前菜,不能浪费了这张照片的价值。”
  当天晚上,报纸被刊登上报,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苏家长子苏丰莫被刺杀的真相出炉。
  竟是……被德高望重的亲生父亲苏丘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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