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么接下来，我将揭晓大家选出的最想合作的选手前三名和后三名。”
  镜头在选手们脸上依次扫过，顾屿心里清楚，不管怎么选，他都是其他人最不想合作的选手。
  主持人手指着大屏幕，大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名字——季灵。
  季灵获得的投票在第一名。
  季灵微微一笑，她今年年近40，年轻的时候演过不少苦情片，结婚以后就渐渐淡出影坛，是很多观众的梦中情人。
  “我以为会是周卓风排第一，他不是知名度最高的吗？”
  “别忘了，这节目是同组pk的模式，同组选手越强自己越惨好吗？”
  “那顾屿岂不是会被投到前三？”
  观众席上传出小声的议论，直播弹幕里，网友们也在小声地谈论着顾屿被投到前三的可能。
  “现在是默认谁选到顾屿谁直接晋级吗？突然觉得顾屿有些惨。”
  “明明那么帅的，唉。”
  “不愧是烂片之王，所以顾屿他们公司什么想法，非要把人送到这档综艺来？”
  “醉了，现在居然有人觉得顾屿可怜？被他毒害的观众就不可怜吗？”
  顾屿视线望向大屏幕。
  大屏幕上，投票第二名的选手名单也已经揭晓，是老牌男演员庄水崖。
  而随后，投票第三的选手名单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顾屿眨眨眼睛，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镜头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也将他的神情全部收入。
  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着，黑白分明的瞳孔蓦然放大，伴随着主人的茫然，那双眼睛似乎也染上了丝丝雾气——
  “全程追《爱豆盛宴》的我表示，顾屿以前绝对绝对没有这么好看！”
  “我昏古七了，我不管了，就算只是舔脸，我也要顾屿留下来！”
  “卧槽，顾屿这是找仪表大师进修过吧，一夜之间气质突飞猛进的节奏~”
  大屏幕上，被投票选出的第三名赫然就是顾屿。
  投票的前三名拥有选择搭档和表演片段的权利，按照排名，季灵先选，她不出意料地选了《一生》，搭档选了梁宇桓，庄水崖选了《神笔之书》，他的搭档是于曼。
  接下来，选片段和选人的轮到顾屿。
  主持人在一边提示：“顾屿选手想选哪一位作为你的搭档呢？其他选手可以给自己拉拉票哦。”
  主持人话音落下，戚时就冲顾屿扬起灿烂的笑容：“小屿，休戚与共哦！”
  顾屿看了他一眼，就在戚时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的时候，顾屿却看向主持人：“可以先选表演片段吗？”
  “当然可以。”
  顾屿微微一笑：“那我选《何故》。”
  “？？？我是不是聋了？还是顾屿疯了？”
  “哇……他可真敢选，但认真一想，顾屿这么选也没错，反正他这一轮一定会被淘汰的，不如造福其他人。”
  “我的何故男神，一点也不想他被玷污嘤嘤嘤嘤……”
  “卧槽，要不要脸啊，演什么不行非要演我们家何故？滚啊啊啊啊！”
  确定要选的片段，顾屿再次看向戚时：“你确定要选《何故》吗？”
  戚时只犹豫了片刻，或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这几秒他脸上复杂的神情依然被镜头看得清清楚楚。
  前一秒休戚与共，后一秒你特么谁。
  “都把顾屿取消关注了，还特么装休戚与共，恶心心。”
  “全娱乐圈头一号吸血虫。”
  顾屿并没有给戚时犹豫太久的时间，他直接确定了自己要选的搭档，周卓风。
  在其他人看来，顾屿的选择无异于自杀，可顾屿没有顾虑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何故》是一个好故事，那就该让现场演技最好的演员来演。
  和其他人相比，周卓风演技的确更好一些。
  ……
  顾屿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剧本，便一头沉了进去。
  《何故》的故事背景在民国，国家危亡的时刻，何故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可惜从小体弱多病，只能生活在轮椅上。
  他结识了好友庄仇，在庄仇的带领下，何故秘密加入了组织，成为了一名情报员，走上了拯救民族危亡的道路，至死不渝。
  《演技派》选择的片段，就是何故生命的最后，他和剧里的大反派宗城交锋的片段。
  这个剧本的篇幅不长，却是《何故》整部剧的高潮。
  按照抽签的顺序，顾屿他们这组应该最先上台。
  顾屿的情绪很平静，他并没有完整地看过《何故》这部剧，节目组播放的片段他也只是粗略扫过一眼而已，楼望舒珠玉在前，顾屿也没有想过一定要超越对方，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理解把这个角色演绎好而已。
  他在心里默默记着剧本上的台词，脑海中描摹着剧情最后的那一幕。
  以前有人评价顾屿，说他是沉浸式表演的风格，一旦进入状态，他整个人便会彻底沉入角色之中，甚至把同场的演员都带进去。
  顾屿自己倒认为这不算沉浸，他只是对待表演比较认真罢了。
  顾屿余光扫过四周，其他组也已经开始了准备，甚至两两之间已经开始了互动，周卓风却压根没有要和顾屿排演的意思。
  顾屿眉头微挑。
  他只能把这里当作现实的片场了，一般来说，拍戏时间特别紧的时候，演员之间的确没有互动的机会，只能现场自由发挥。
  “莫名觉得顾屿有点可怜欸。”
  “可怜+1，他就不该来参加《演技派》。”
  “希望他演完别哭哭啼啼地下台。”
  事实上，顾屿此刻很安宁，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安宁的一段时间，他在尝试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内心世界却满足到了极点。
  “顾屿快睡着了吧？”梁宇桓轻哼一声。
  戚时耸了耸肩：“我怀疑他连剧本是什么意思都看不懂。”
  “那你们公司还送他过来？”
  听见梁宇桓的话，戚时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有什么办法，老板喜欢他。”
  梁宇桓没再出声，视线却不由多盯了戚时一眼。
  上台前的最后几十分钟，化妆师给顾屿和周卓风上完妆，舞台上的场景也已经设置完毕。
  顾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
  他双腿坚定而有力地迈向了舞台中央。
  久违了，这种感觉。
  尽管这里并不是片场，也并不正式，但它给顾屿的安定感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想表演给所有人看，想再做一次演员，想让全世界记住他的名字。
  舞台前方，四位评委表情严肃地坐着，顾屿刚刚介绍完自己，最中间的影帝秦鹰微微皱起眉头，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示意顾屿和周卓风开始表演。
  顾屿轻轻点了点头。
  如《何故》剧本中描写的那样，最后一幕，何故的身体蜷缩在轮椅里。
  顾屿坐在轮椅上，视线看向前方的周卓风。
  明明前一秒他脸上的表情还算温柔，但此刻，不知为何，望着此刻的顾屿，现场的观众忽然产生了一种紧绷感。
  只这一个动作，秦鹰眉头就稍稍舒展开，往前倾了倾身。
  第5章 表演
  没有想象中的瞪眼、眉毛乱飞或是油腻夸张，顾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容出奇的苍白脆弱，这一瞬，属于顾屿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出现在舞台上的，是那个叫做何故的影子。
  秦鹰眉头微挑。
  周卓风缓缓靠近，弯下腰，手臂抵着轮椅：“名单交出来，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周卓风不愧是热播剧的男主角，宗城的冷血被他完完整整地演绎了出来。
  “下一段是何故的台词，顾屿能背出来吗？”
  “选谁不好，偏偏选了周卓风，他演的宗城很有赵烁老师当年的影子，虽然我觉得他有点用力过猛，但是至少要比顾屿强……”
  弹幕上，网友们议论纷纷。
  顾屿瞥了周卓风一眼，忽然笑了。
  和装扮鲜亮的宗城相比，何故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当年青涩的少年此刻只是被囚禁在囚室中的废人，但是此刻，何故眼中闪烁的光却让人有种感觉——
  他从未弯腰，从未屈服，即使是此刻，他的腰背依然挺得很直。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死无全尸和有全尸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屿双眼和周卓风只有一只手的距离，面对最凶恶的对手，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畏惧感，相反，因为此刻镜头拉近，两人脸上的微表情被原原本本展示在镜头前，观众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顾屿的表演，似乎隐隐压了周卓风一头。
  但很快，观众们就知道，这根本不是错觉。
  “我从小就是个废人，被家族养大，精心伺候活到了20多岁。”顾屿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我这样的人，本就该早早死掉的。”
  周卓风冷哼一声：“你不交名单，你家里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是威胁吗？”顾屿低低咳了一声，指着墙上的地图，“你看，这个国家有多大，南边生长着香甜的水果，海里有鱼有蟹，东北的雪又大又浪漫，但是现在，日本人占据着那么多漂亮的地方，即使我死有全尸，但是名单交给你，我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伙伴那么多国民死无全尸，那我宁愿死无全尸。”
  看着地图的时候，顾屿的眼神更是温柔如水一般，偶尔闭着眼睛，仿佛在缅怀。
  但是看过《何故》这部剧的观众都知道，何故从小就坐在轮椅上，那些漂亮的风景他从未看过，只是渴望去看见而已。
  弹幕安静了片刻，忽然有人留言道：“为什么……我觉得顾屿演出了我心里的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