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态
新村长还算有几分面子，凶神恶煞般的林文强答应了，不过言语还是很不客气，“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了，如果她不捐钱的话，养鸭场就不能继续在村里开了。”
新村长不满地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然后背着手走去了后院，自顾自地拉了小凳子过来，从口袋摸出一点儿烟丝，用纸卷起来，最后成了一只卷烟。
“有火吗？”他知道林老根已经戒了水烟，所以特地问了一句。
林老根拿了火柴送到林小慧的手里，示意她去后院说话。
林小慧会意，给新村长点了烟。
新村长并没有急于说刚才的事情，只是将一根烟抽得快差不多了，才说道，“听你爹说，你很忙，怎么会有空回来？”
“再忙也要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根在这边儿，”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淳朴的村民今天会用养鸭场来威胁她。
捐钱也好，修建老人亭也罢，出多少钱是她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多给是情分，不给是本份，没理由被人这样钳制着。
新村长点头，这些年林小慧为村里做的事情，他都是记在心里的。
能在村长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着，养鸭场功不可没。
他们村就好像隔壁的王家村，是发家致富的带头羊，解决了村民的就业问题，让村民都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你咋想，告诉我，”新村长抽完最后一点卷烟，没有再卷另外一只。
林小慧抿唇，她是个硬气的人，不会因为威胁而妥协。
再说，林文强能煽动村民做第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想他们怎么报答她吗？
“没关系，二娃子，你告诉村长，别人不支持你的决定，爹支持，”林老根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老痰出来。
林小慧走上去，将他扶到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
“是啊，你放心说，”新村长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林小慧便正视了过去，语气坚决，不容反驳，“既然他们用养鸭场逼我，那我就关了养鸭场。”
新村长好像有了心里准备，并不是很惊讶，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起身离开后院，好像来这边只为抽一根卷烟。
林老根心情很糟糕，这么些年，养鸭场已经成了林湾村的标志，也成了他的骄傲，如果关掉，他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块。
“爹，别难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不开养鸭场，做点别的也可以的，”林小慧半跪在他的面前，小心安慰。
林老根仰着头，忍住了眼泪后点点头，“爹知道。”
林小慧还是头一回儿看到爹为了养鸭场而难过的，她忽然明白过来，养鸭场在爹心目中的地位。
她刚才应该先考虑过爹的心情然后再决定是不是关了养鸭场。
“再说吧，或许还有其他的转机，”林老根像是安慰她似地拍了拍她的手，“爹没事，真的，你怎么顺手怎么来，爹一把年纪不能帮你的忙，但是也不能让你难做。”
林小慧扬起唇角笑了，爹真的是无条件地支持她，是他最坚强的后盾，既然如此，她也要为爹做点什么。
“我去给良叔送衣服去，”她去屋里拿了包袱去找曹炳良，如果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路走到三叔婆家，她好像察觉到很多不善的目光。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依然挺直了背脊。
村民依然还是淳朴的村民，然而，被稍稍一煽动，就会摇摆不定，她不怪他们，也希望他们不要怪她重新做决定。
曹炳良坐在院子里，好像就在等他过来。
“给您的，”林小慧把包袱送到他的怀里，然后进屋和三叔婆打招呼，出来的时候看到包袱里的衣服都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了。
“坐吧，”曹炳良指了下一边放着搪瓷茶杯的条凳，接着说道，“这事儿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没想到怎么说，所以一直拖着。”
林小慧心中了然，怕是爹也是因为这事儿被气得生病了。
“我知道他们不地道，和戏文里那东郭先生救的狼没什么分别，所以你想关了养鸭场的话，我也是赞同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不懂的感恩，也不要学会害人，我也是看得透透的了，”曹炳良缓缓地说着，心灰意冷，“你为村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无论你捐多少钱，他们都会觉得你捐得太少，然后一次次地逼着你继续捐，恨不得你把整副身家都搭上。”
林小慧没接话，真正关心她的人已经替她想到了最坏的一面，也替她拿了主意，她很欣慰，不枉费这些年和曹炳良结交了一场，“谢谢你，良叔。”
曹炳良扯唇笑了笑，“谢啥，都是自家人，见外了。”
是啊，一家人就算不说话，也是彼此懂得彼此的心意，为彼此着想，不是一家人，那是掏心挖肺也得不到一丁点的好言好语。
离开三叔婆的家，林小慧往往家里走去。
大树树荫下，几个正在嗑瓜子的妇女抬头看了过来，为首的吴婶儿丢了手中的瓜子，啐了一声，朝她扬声招手，“小慧，来这边说话。”
吴婶儿自从在吴如意这件事情上就表现得不厚道，所以林小慧看清楚她的为人，身边其他的婶子多数是她煽风点火起来的。
“婶儿，啥事儿？”林小慧走了过去。
“那五千块钱你想好啥时候给没有啊？”吴婶儿装作很关心她的样子，其实一肚子的坏水都已经显现在脸上了，“我可偷偷着告诉你啊，还是早点捐吧，要是晚了，可得多给这个数。”
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头又粗又黑，指甲缝里都还是脏污。
林小慧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漠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呢。”
“那你现在表个态吧，我帮你去村长那头传话，”吴婶儿又从口袋里摸出几粒瓜子儿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