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而不发

  康斯妮胡乱拂过前面时,曲芸耳中出现了忽快忽慢的半音音阶上下滑动,到这时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听到的声音与自己的设想尚有初入,需要再求证一下。
  至于直接自己上手,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触觉能比得上需要精密操作各种兵器的蓝枫。倒是凭借声音一点点感知,多花些时间总是能解决问题的,但眼前既然有更简单的办法又何须舍近求远呢?
  更重要的是,自打进入密室以来,曲芸一直在有意避免亲自去感知那人留下的任何印记。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在这重重关卡间埋下了暗棋,和她从小受到的催眠有所关联。
  “主人,墙上隐藏着看不见的暗纹,是一个很粗的环形。环形由基本等宽的梯形组成,分成五十二份。中间还有三两成组的三十六个贴近内环的半梯形。”康斯妮很快确认了墙面隐藏的秘密,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八十八个分区么?果然如此,我明白了。你大概指一下这个环的内外边界,以及每一块分区的宽度。”
  曲芸听到那音阶滑动的时候就想到了石壁上应当是隐藏了类似琴弦或者键盘的乐器,但看着康斯妮手掌拂过时那音阶的走向又让她隐隐困惑,和她从小便无比熟悉的八十八键键盘乐器似乎形态大有不同。
  听到康斯妮解释,她才反应过来。其中机巧原来是把钢琴的键盘横放在墙壁上面旋转排列成环,打破了熟悉键盘者的定式思维而已。
  看来战场诡术师真的是费尽心机让她去接收暗藏的信息。如果真的只有凡人之身的她前来,那么不禁只能靠着听觉一点点分辨墙壁上的乐器形态,还得花费她大量的时间来通过想象去理解这键盘古怪的排列。
  毕竟如果没有血族或者同等程度敏锐触觉进化者陪伴的话,曲芸想要不亲自去一点点触摸墙壁寻声觅形就只能找一个和她一样听觉异常敏锐且熟悉乐理的钢琴家了。这可能性比前者也高不了多少。
  带康斯妮在石壁上又比划了一通,曲芸心中明了,便合眼随着走廊中自她们踏入尽头后便始终循环的微弱乐声开始了演奏。
  熟悉的长条键盘被盘成了环形确实增添了不少演奏难度,但对于经常演奏祸雨的曲芸而言也不算大碍,反倒是一些以寻常少女手掌难以够到的大音程可以在圆环中心的一侧轻易演奏出来。
  女孩们就这样默默围绕在曲芸身后,安静聆听手指敲击石壁的嘟嘟声以及那细微难辨的乐曲,像是三个比较疯的疯子围观一个特别疯的疯子在精神病院表演行为艺术般完成了三分钟的演出。
  听记三分钟的乐曲对于曲芸如今的大脑而言算不上多么困难的事情,在伙伴们猝不及防间,四人便一通消失在了死路尽头。
  下一瞬间,手电光束晃过一座记忆中似曾相识的凉亭,停滞在洞穴墙壁正中那巨大的似一枚戒指般首尾相接的环状双螺旋结构浮雕上。
  “解围之神……”康斯妮望着高处的浮雕出神,隐隐呢喃道。
  “titei”曲芸则是轻轻念动两个音节,一团温和的荧光从她面前腾起逐渐缓缓上升飞到了密室的顶部,让整间密室像是打开了日光灯的房间一般被照亮。
  突破催眠束缚后的记忆里,她对这间密室的印象非常深刻。现在再次见到,只觉得和自己缕缕在梦境中重温的回忆如出一辙。
  这种感觉就像是成年后偶然回到了童年居住的小巷,不知不觉间便会有回忆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她的推算果然没错,战场诡术师设计的试炼并没有持续太过漫长。既然有了刚才最后一关需要她反复摸索花费不少时间才能解开的传送阵,那么后面再加入更多的环节就显得不那么合理了。
  “小芸,你不是说没有这一段路程的记忆吗?怎么会想到要去触摸来破解机关的?”任棉霜不解地问道。
  走道尽头的死路范围很小,但除了逐寸抚摸墙壁也还有很多探索的办法。若非曲芸指点她们触摸的方式,至少她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出路。
  和曲芸共同行动时,她已经习惯了时常提问。多学些靠谱的思路,才能避免关键时刻或者独立行动时犯错犯蠢,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在这方面,任姐一向是十分缺乏自信的。毕竟和这群各式各样的小天才们同居压力太大,正常人任谁也会被打击到失去自信的。
  “我确实对那里完全没有记忆,也确实是事先便想到了,”曲芸缓缓向房间正中的亭子飞去,同时出声对始终小心戒备顶在最前的任棉霜解释:
  “想想那个男人给我留下了什么?反复强调他信奉的中庸之道,被逼着不眠不休的练琴,以及不知是被有意还是无意弄坏掉的味觉。
  在这密室里,前者对应着被枫儿找出的天元棋位,后者对应着悲叹溶剂里藏着的钥匙。唯有中间这一点未曾体现,对吗?
  任姐,回想一下我们一路走来经历的所有考验吧。首先要从扭曲的棋盘中找到天元位,接着是要从上古祭坛上找到唯一正确的酒杯,再之后是饮下正常人不可能清醒喝完的【悲叹溶剂】,最后还要听清走廊尽头那复杂乐曲的每个声部。
  发现了么?这分别对应着视觉,嗅觉,味觉,听觉的考验。最后还差什么,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依子是个随性的人,喜欢的事情就去做,不讲道理;讨厌的事情就不管,不论道德。游戏中我杀很多人,包括一开始帮你,救甄辉齐,都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喜恶而已。
  但战场诡术师却截然相反,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图有目的的。小时候被他做过种种直到长大我才意识到很古怪甚至很变态的事情,难道是因为他自己的异常或者仅仅是讨厌这个女儿?不,会以这种目的行事的只有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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