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北眉南掌中鱼

  入夜,臧王府新燕大厦尖顶被探照灯打得金灿灿的。从地面上看去九十八层的楼顶早已穿破云端,熠熠光辉就像一颗高悬在首都夜空中最明亮的新星。
  新燕都城范围还未扩张多大,居民人口也今非昔比。故而从任何一个角度只要不被那些个夜晚依旧热火朝天的工地遮挡,几乎都能看清这颗闪亮的明星。
  如星光般璀璨的尖顶之下,顶层玻璃墙面里透出的灯光被掩盖得愈加昏暗。
  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提问:“你可清楚九州最新的动向?”
  灰蒙蒙的灯光被高高的椅背遮挡,只能借助玻璃墙面的反光看出说话人脸上银质面具的边框。
  霍鑫?这一次不再像先前竟自远眺窗外,而是十分恭顺地站在椅中银面男人的面前:“似有和云裳联动的迹象,而且……已经将试探的触须伸向了萧家和臧王府。”
  他声音颇为沉重。
  “嗯,”椅中的男人点头,露出花白的背头:“先前你一意孤行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霍鑫?面沉如水:“不要节外生枝,以使徒的任务为重。”
  “结果你不仅有意给使徒小队制造麻烦,还因为和自己那小女朋友的过节把萧家搭了进去。你算计她的时候,是不是就觉着全世界没人比你更聪明了?”
  苍劲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充满压人臣服的威严。
  “儿臣不敢。”
  霍悯阳坐在高背沙发上点燃长长的烟枪:“这女娃我调查的该没你详细,但也清楚她一路爬上来走得基本都是智略向的游戏。而且不用查也能知道,潜力榜第一的位子,一定是全胜过来的。
  对这样一个人物,你若是用蛮力把她虏来关着慢慢调教我也不说什么了,偏偏就要跟人家抖心眼。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你可知萧家一倒我们呢要损失多少?
  你是我的儿子,不该是个傻的。说说看,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霍鑫?面容紧皱,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解释道:“我的布局不应有问题的,而且恐怕局面没有父亲想得那么差。
  我们原本的目的就包括挑拨实力团队内耗,让云裳和九州对立也是使徒需求的利益,不能算我以公谋私。何况出了问题,又可以让公主的能力受到质疑,这本是一箭双雕。
  现在云裳已经因为我的引导而舍下血本抛售域中够得的珠宝。不仅大量的能量点浪费对限制她们实力有好处,还势必会让守护大庸的九州团因为秩序被颠覆而记恨。
  我今早借用萧仙石在云裳阁埋下的后手下令去拿曲芸,是有作为奖品顺带满足自己的私欲的想法,但是急于把人控制起来,不正是因为预感到萧家一事上她们可能还有后手不得已为之吗?”
  “是啊,后手。”霍悯阳用烟枪敲打着扶手,发出规律的声音仿佛蕴含着奇妙的韵律,让霍鑫?不知不觉逐渐冷静下来:
  “如此急不可耐仓皇行动,你有假设过她们留下的后手是什么吗?有分析过会不会再一次画蛇添足中了人家诡计吗?所以你仓促行动的结果就是九州与云裳仙府联动,萧家大厦将倾,而我们也被盯上了。”
  “我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有办法撬开吴伟的嘴,他可是臧王府嫡系啊。”霍鑫?低下头,轻咬嘴唇。
  “是啊,你没想到。之所以步步落后,便是因为你每次都小看这帮女孩了。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因为一点失败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了?我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呢,云裳仙府的后手到底会是什么?”
  霍鑫?果然不是萧仙石那种公子哥可比的人物,听到父亲的告诫很快便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但少顷之后还是答道:“可能性太多了,但都不靠谱,恕儿臣想不到。”
  “往最不靠谱,最糟糕的情况考虑。”霍悯阳提示。今天的谈话让这位老人不住地叹息。自打点燃烟枪,每一次叹息都会呼出一条活生生的烟龙在屋内徘徊。到现在已经有十几条生龙活虎的烟龙飞得满屋子张牙舞爪了。
  ……
  一阵死寂之后,霍鑫?突然惊呼:“不会吧!把……把整批珠宝回收,回复市场秩序?!这样的话,既可以修复与九州之间的关系,又可以展示云裳的实力在合作中争取主动!
  但……这怎么可能?她们就算现在意识到问题也来不及了,除非提前在钻石上做手脚才可能收回吧?”
  “嗯,还算没蠢透。”霍悯阳叹气,又一条烟龙游出:“又怎么不可能呢?她们卖的时候珠宝市价多少,现在市价又是多少?全数购回,只要手脚够利索她们还能横赚一笔。
  至于购回的办法,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呢?那音乐家是奥术师,千变万化的手段几乎就是所有力量体系中的极致。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撑,用魔法阵在所有珠宝上成吨成吨的事先做些手脚,定位甚至传送都不无可能吧?”
  霍鑫?闻言又惊:“那怎么办?若是真的被她们收回了所有挤入市场的珠宝,那珠宝行业这次大波折完全就成了黄粱一梦,用不了半年一切还会复原。
  虽然不信任带来的影响会让行业持续萧条几年,但完全不可能再发展到动摇市场的地步。这样的话,云裳仙府恐怕真的会得到九州全面保护,我的布局全成了泡影,我们也再无机会暗中出手了。
  父王,臧王府到底是天子委任的经济调控枢纽,要不然咱们干脆借用大庸律法宣称维护经济秩序来弹压云裳吧?机不可失!”
  臧王霍悯阳冷笑:“有什么用?她们的根基来自于那边。她们铺开的局面已经成了,就算把尹家抄了对她们也是无关痛痒。我们难道还能去把人拿了不成?到时候再打出个大灾变来皇室正得了借口拔掉臧王府呢。
  学着点,我已经派人跟风廉价兜售珠宝了。到时候她们吃不回去,矛盾照样在。”
  霍鑫?皱眉略一思考:“可是这样投入太大了,我不知道我的芸芸是怎么弄出那么多能量点的。但龙的传人一下子可拿不出来。按现在珠宝贬值的程度粗略计算之一下,我觉得臧王府亏不起这笔投资。”
  霍悯阳突然把脸向前探了出来,遮盖眼鼻的银质面具下面那诡异而夸张的笑容十分惊悚:“我们臧王府受命天子暗中掌管大庸财政,亏的自然不会是我们家,而是大庸国库。现在我来给你讲讲怎么把手脚做干净,让朝廷买账……”
  屋内的密谈持续了许久,直到被敲门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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