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了的病

  云梁从雪堆里滑到地上,又叫了一声,觉得腰疼得要断了一般。半天才扶着雪堆颤颤巍巍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一手扶着腰,挥挥手对小泥鳅说:“先……先进去吧,外头太冷。”
  把小泥鳅关进马棚,云梁便扶着腰慢慢挪进房间,平常就几步路走了快一刻钟。还好因为这里太过荒凉就医不便,她屯了许多常用药,找出药酒来自己上了药,炕也热了起来,云梁趴在被子上哼哼着。
  外面狂风骤起,窗户哐哐作响,云梁觉出自己的寂寞来。
  是啊,到最后自己兴许就是这么个结果,云梁被火炕熥得有些神志模糊,昏昏欲睡,脑中却还在转着事情。
  自己这一世比之上一世到底是好了些吗?是啊,如今不缺钱了,远离夏侯期就可以安稳度日,这就是自己的追求的,对吧……
  云梁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坐在凤撵上,一身红装,但那时的她身材圆润,如同一只营养过剩的小猪。凤撵落地后她立刻就把盖头扯下,扑出去正撞在夏侯期身上。他哈哈大笑,把她领进了自己的宫殿。夜深了,她把脸挤在夏侯期怀里,不停的在说着话,说着什么她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时的她特别开心,不停地说,不停地笑,夏侯期也笑着,一手支着头,一手揽住她。
  “皇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自然,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什么意思啊皇上,就是我们永远不分开吗?”
  “是,无论生死,朕都会陪着你。”
  梦中的云梁在这个誓言里甜甜入睡,正做梦的云梁却在喃喃着努力说:“不……我要你好好活着……皇上……”
  云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腰有些疼之外,还有些风寒的症状。鼻塞耳鸣,时不时打个打喷嚏,后坐力强的想要把自己喷出去,去给小泥鳅送草料的时候,把棚顶又积的雪都差点给震下来。
  邻居大娘冒着雪来看云梁,她总也没见云梁出来,怕这个小姑娘病倒。一来看果然如此,忙帮着云梁把火炉升起给她熬了锅姜汤,云梁昏头涨脑的喝了,围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跟大娘说话。其实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隐约记得大娘问她家人上哪儿去了,现今有没有亲人,她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总之姜汤喝完还是挺暖和的,大娘又把火炕给她生了起来,她倒下便昏昏欲睡,等傍晚醒来的时候,大娘又给她端了姜汤过来。她额上还放着一条毛巾。
  “你发烧了。”大娘心疼地说,“还好现在烧退了,否则外面那么大的雪,我都不知怎么把你带出去看大夫。还有啊,你家的水缸被冻裂了,我让我儿子给你提了两桶水放在屋内,应该够平常用了,你别客气,打水的事就先交给他吧。”
  云梁乖乖点了点头,感动的眼窝子发热,身边还有人能对自己好,真的很难得。
  “你昨天说你不能回家,也不能见自己的亲人,到底是什么回事啊?”大娘问,满眼心疼。
  云梁一愣,随后缩在被窝里没说话。
  大娘叹了口气,摸了摸云梁的头,“不能说也没事,可怜的孩子,还有,昨天你一直喊什么‘上’,还有‘好好活着’,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喊的是‘皇上’呢,听着太像了。”
  云梁扯开嘴角笑笑,“当然不是了。”
  “那是你的情郎吧,你叫他的时候都哭了。”大娘说。
  云梁觉得自己现在就要哭了,就不能让她继续当鸵鸟吗?非要一个个的都来跟她讲。
  见云梁眼圈儿都红了,大娘终于没再问,帮云梁重新在炉子里添了些柴保证火炕热度能撑到明天,又看了看炉子上的水,怕云梁晚上起来没热水喝,都检查过一遍才起身告辞,临走帮她把院门锁好,这里倒是不必担心盗贼。
  云梁被大娘连着几天过来照顾,病也慢慢的好转,只是留下一点儿尾巴总也好不了,鼻子还是塞得,总感觉浑身无力,打不起精神,什么都不想干。
  外面下着雪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云梁把火炉搬到门口,自己围着被子坐在炉边看外面的雪,心想这云莱是不是就没有春天这一说。房顶上的镜子也被积雪覆盖了,但云梁也懒得去擦。
  有一天她突然想到,小灵子他们走了已经差不多二十天了,她没规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好像也没规定非要回来,也许,他们留在自己亲人身边做一对小夫妻了吧,云梁想,亲人到底是可贵的,相许小灵子的父母比他想象的需要他。
  嗯嗯,这样也好。反正跟着自己也只能过这种日子,她一个人也挺好。
  一天,云梁强打精神,把火炉搬到屋外去烧茶,身上胡乱穿着各种厚衣服,再披着皮毡坐在椅子上喝茶,矮矮的院墙外还可以看见被白雪覆盖的远山。她的院子已许久没扫积雪,也是白白一片,像是微缩雪景蛋糕。偶尔从马棚那边传来小泥鳅的响鼻声,现在每次去喂它它都幽怨地看着云梁,它想出去跑跑,或是担心主人的身体,可云梁实在没精神牵它出去。感冒就是这样,不见得多重,可消磨的是人的精神头。
  忽然,她的小院门被人打开,一个红衣身影走了进来,如同一幅画般。
  云梁傻呵呵地笑了,“你来啦,我猜除了邻居大娘,也就你会来看我了。”
  筠窈看了看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
  “你是喝一杯茶呢,还是直接要接我走啊,”云梁说,“还是要进宫?”
  见筠窈点了点头,云梁放下了茶盏,“麟王又缺血了?”
  筠窈这才开口,“是皇上,皇上病了。”
  云梁怔住,随后立刻站起身,皮毡掉在地上也来不及管,她立刻跑向马棚牵出小泥鳅,小泥鳅身上还带着马棚里的热气,它伸了伸腰腿原地活动了一下,终于可以跑了!
  尼秋马,原来是可以跑赢筠窈的红马的,云梁一路朝前跑着,筠窈始终没跟过来,直到她回头看了一眼,才知道筠窈已经全力在追赶了,是追赶不上。
  到了宫门前云梁亮出令牌,侍卫们只看了一眼连马都不拦,云梁直接骑着马一路飞奔到那熟悉的宫殿,她下马来,随手把缰绳递给跑出来的福子,自己趔趄了一下,不等别人来扶就踉跄着跑进寝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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